星震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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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想問你?!迸嵴懿镣炅搜坨R,沒急著戴,額前碎發凌亂地遮住眉毛,平白無故地給他添了幾分迷茫的青澀,“假如你因為提一些過分要求把你的……呃,伴侶惹生氣了,但他表面沒表現出來,也不發作。該怎么辦?” 姜嘉鈺:“……” 過分要求,伴侶,生氣了。 老板神秘的感情好像遇到一點挑戰。 但這是可以回答的嗎? 總不能說“裴總您這脾氣要惹別人生氣可太簡單了”。 內心千回百轉,姜嘉鈺誠實地說:“我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但是,如果對方暫時沒表現出來的話可能……并不太抗拒您的做法,只是有些下不來臺??赡苣煤搴逅?,比如送點玫瑰花,香水,女孩兒都喜歡……” “他是男人?!迸嵴艽掖业卣f。 姜嘉鈺:“……???!” 我明天不會因為太陽從東邊升起而被開除吧?! 裴哲看也不看她瞳孔中的戰栗了,低下頭,把報表劃過兩頁,眉心卻突然舒展了一些:姜嘉鈺說的還真有點道理。 如果趙以川真是礙于面子提的不邀請親朋好友,可能并非抗拒。也對,遇到類似要求,他能沒有猶豫立刻接受現實才不正常。 那,為表感謝,他該做什么? 趙以川不喜歡收他的禮物,或許可以介紹一些客戶呢? 第11章 十一、“你少來這套?!?/br> “你最近生意有點好啊?!鄙蜍S端著咖啡漫不經心地路過趙以川的辦公桌,手指敲敲他剛收的一沓卷宗,“多少?” “一百多萬?!壁w以川說,頭疼地把資料翻來翻去,“但其實他沒必要做咨詢,整件事證據完整,事實明確,根本不存在大的糾紛需要律師從中斡旋,直接交資料上庭……這種事隨便找個熟練點的法務都能解決,也就催執行可能會遇到一些阻礙?!?/br> “給你送錢還不好嗎?”沈躍打趣一句,看了眼當事人資料,語氣失望,“噢,男的?!?/br> 趙以川失笑:“干什么?” 沈躍長嘆一聲:“哎!這種好事……如果是個大富婆,我可能要覺得人家是看上你,這一切都是追求你的手段,不過,男的嘛……”思及某次八卦他的目光閃了閃,“那倒也不一定?!?/br> 趙以川:“……” 見他被噎住,沈躍看熱鬧不嫌事大,哈哈大笑,翩然而去了。 同事的玩笑猶在耳畔,趙以川重新坐下開始繼續整理卷宗,腦子里卻控制不住地去想沈躍剛才的那些話。 他當然不覺得這個主動找到華聞而且點名要趙律師接手的當事人對自己有意思,且不說對方兒女雙全、家庭和睦,他趙以川確實今非昔比。 從前趙以川雖不如現在開朗好相處,但出手大方,互相投緣時也算坦誠真摯,所以追他的人一向不少。但家道中落,房子賣了、公司轉手了,父母欠著一大筆錢且在黑名單上,哪怕走大運已經還掉一些,短期內結清債務恐怕也不太現實。 現在別人還敢對他示好,恐怕都是可憐居多。 近三十歲,還不必走到相親場上。但真談感情,免不了綜合考量諸多現實因素,斟酌幾次,就不會對趙以川動心了。除非哪個錢多了沒處花的某天喝多,非要扶貧。 趙以川愣了愣,手指停在翻頁的姿勢。 他再從頭梳理一次這位天降優質當事人,搜索其名下的企業,接著不出所料地在某條關聯信息里看到了“啟榮科技”四個字。 ……裴哲當過他的投資人? 恍然大悟。 趙以川坐在辦公椅里,收起手,無處安放,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所以裴哲還是很介意那天他們的談話,他是不是認為趙以川不答應邀請親朋好友在給他臉色看?這么想著,一切就似乎形成了完整的邏輯鏈了。 裴哲怕他不高興嗎。 或者裴哲以這種方式委婉地提醒他:我對你仁至義盡,你最好配合我的要求。 “……真不肯落人話柄啊?!?/br>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趙以川這么想著,撇了撇嘴。 冬至前一天,虹市姍姍來遲地下了一場小雪。 此時距離裴哲提出辦婚禮已經過了一周多,他們依然不見面,大約因為各自忙碌所以聊微信都變少。裴哲沒再說婚禮的事,趙以川給那單訴訟費按原有標準打了個八折,也不多收,繼續兩不相欠地各自安好。 這天周五,趙以川得以準時下班迎接周末。 因為這場虹市的初雪,人們的精神似乎都被短暫振奮,圣誕節近在咫尺,緊接著就是元旦假期,冬日與新年的氣氛先熱熱鬧鬧地搶先濃厚,街道上人來人往,沸反盈天。 趙以川甫一走出寫字樓大門,立刻被人間煙火撲了滿懷,有片刻恍惚。 “要干什么呢?” 他想著,拿出手機研究自己這周還剩幾張優惠券,準備從常去的幾家餐廳里選一家解決饑飽,再買杯咖啡去私人影院安靜地度過這個初雪的夜晚。 選定了一家咖喱飯,趙以川心情大好,他抬頭看了看朝反方向走去。 金楠路種著高大的梧桐樹,小雪翩然而落,觸地融化,濕透了,把梧桐樹的枯葉黏在深灰石板上。有些還未被淋濕的葉子,趙以川一踩,聽它們發出清脆的“咯拉”聲,好似能穿透上空灰蒙蒙云層,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如此踩了幾片,趙以川余光瞥見一雙黑色紅底高跟鞋。 它太突兀,不該出現在落雪的cbd路邊,而應該在溫暖的宴會廳紅毯。好奇心作祟,趙以川看了一眼高跟鞋的主人。 女人背影看不出年紀,披一件剪裁精致的深咖色大衣,拎奢牌稀有皮手袋,大波浪卷發,側過臉一撩,露出腕上閃亮的鉆表與珍珠耳環來,珠光寶氣的張揚。她站得不直,神態有些懶散,望著對面。 等看清她正和誰交談時,趙以川的耳邊忽然有一片虛構的梧桐葉再次被踩碎。 “咯拉”。 竟然有意外收獲。 黑西裝、黑大衣、黑色頭發黑色眼睛的裴哲站在那里,面沉如水。 一時分不清是突如其來有了危機感或者單純看戲,等回過神時,趙以川已不自覺地朝他們的方向走了兩步。 他篤定裴哲看到自己了,那張一向蒼白的臉好像有神采一閃而過。 大約是錯覺。 然而那道神采讓趙以川情不自禁地停在原地。 “……我沒騙你?!迸嵴芡蝗惶岣吡艘袅?,向右邊挪了半步,和那位精致的都市麗人錯開,目光鎖定了他,“趙以川,我在這兒!” 趙以川應了聲。 裴哲又喊他,比任何一次都開朗:“趙以川!” 那個女人也轉過了頭,如想象中一般年輕又艷麗的臉,只是表情稍顯玩味,來來回回地把趙以川掃了一遍,目光宛如打量一件商品并暗自估價。 趙以川走近了他們,還沒出聲,先聽那女人說:“等他?” 語氣也頗為不屑。 工作上與各類人物打交道練就的判斷力,讓趙以川幾乎在瞬間領會過來這位女士的幾種可能身份:裴哲的jiejie,裴哲的閨蜜,裴哲的青梅竹馬。 而裴哲的話立刻給了他答案:“這是江笑?!?/br> 趙以川便像個職業演員,站到裴哲身邊,擠出不會出錯的微笑粉墨登場:“您好,江小姐,之前聽阿哲提到過?!?/br> “哦……就是你啊?!苯σ膊皇浅运氐?,回過神后拉長了聲音,紅唇微微上揚著,弧度卻諷刺,“早聽說裴哲哥看上個要什么沒什么的男人,今天偶然見面,我覺得也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么,至少外形確實有過人之處,對嘛?!?/br> 趙以川習慣了類似的冷嘲熱諷,聞言一聲不吭,連笑容都沒減退分毫。 但身邊的裴哲皺眉,語氣像提醒,又像警告:“江笑,你要不聽聽自己在說什么?” 江笑不以為意,夸張地一聳肩,目光轉向裴哲道:“我確實想不通,裴哲哥,你現在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生意人,那從生意出發,難道他比得上我或者我哥么?” 裴哲保持沉默,但在江笑逼近趙以川時伸出手,攔在了兩人中間。 他警惕地隔開了她和趙以川。 “喲,這么寶貝?”江笑收斂了嘲諷,似乎難以置信,“你別是來真的吧?!?/br> 裴哲眼睫略略垂著,居高臨下的目光又冷又驕傲,訴說占有權一般語氣強勢:“既然知道了,那就別再挑釁我的底線,這毫無意義?!?/br> 劍拔弩張的氣氛隨著裴哲這句話有所緩和,片刻后,又越發僵硬。 江笑往后退了兩步,環抱雙手,再次用陰冷的、毒蛇似的目光反復盤踞他們中間,接著她無所謂似的一挑眉似笑非笑:“好吧,我尊重,但不想祝福?!?/br> 她說完最后一句話,給了裴哲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就要轉身走向停在路邊打著雙閃的超跑。 原本這就完了,但裴哲忽然叫住她:“江笑?!?/br> 女人沒回頭,腳步仍頓住了:“怎么了?” “向他道歉?!迸嵴軣o波無瀾,話語卻不容反駁,“如果你不愿意,那以后就少來這套?!?/br> 江笑好似覺得這聽上去很滑稽,她懶懶地撩了把耳側碎發,接著不當回事地走了。 雪落在裴哲眉心,濕潤一片,他低頭擦了一把,視線內忽然多了張紙巾。 “喏?!壁w以川遞給他,“你頭發也濕透了?!?/br> 南方的雪到最后都變成雨,又冷又濕,淋得人心情也差??赡芴鞖饩壒?,裴哲沒來由地低落,頭一次沒在趙以川面前維持體面,接過紙巾胡亂抹了兩把將發型弄得一團糟,他也不在乎了,小聲說一句謝謝。 “我該謝謝你?!壁w以川說,從兜里掏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根,“要嗎?” “不抽,你自便?!迸嵴軘[手拒絕,見趙以川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也覺得自己該說點什么,“剛才……她從小就是這樣的,說別往心里去也不合適,總之——” “這算什么,跟你假結婚后必須經歷的豪門恩怨?”趙以川淡笑著,像自我排解,“來自前未婚妻的羞辱?” 這形容仿佛趙以川不合時宜的幽默,裴哲有點想笑:“不是未婚妻?!?/br> “嗯,好——” 尾音帶點安撫意味,裴哲立刻明白了他沒有在意,可趙以川馬上說:“我看她很喜歡你,要不然,就是她說的‘哥哥’真的很喜歡你?!?/br> “江栩?”裴哲答了個趙以川陌生的名字,無所謂道,“可能吧?!?/br> 趙以川:“你喜歡男人,那她的哥哥為什么不是最優解?” “不是你想的那樣?!迸嵴苻D移了話題,“我今天給你發消息,但你沒回復,所以才到律所找你。江笑跟過來是意外,她一直不相信——” “不相信自己是灰姑娘故事中的反派,所以一定要看看主角長什么樣?”趙以川格外好說話,他拍拍裴哲的肩膀,“好啦,這些我都可以理解,畢竟你們這種身份的人有點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也正常?!?/br> 但裴哲怎么知道他因為那一出正心里暗爽,趙以川的笑就沒消失過。 裴哲:“不是……” “你急著找我,干什么?”趙以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