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

    商晟和胡林汝哭嚷著迎上去，武駿想去攔，但赤那駒騫一個眼神示意后，他便還是留在了原地。

    “爹，娘?！彼忝驾p輕蹙起，“發生了何事？為何要哭？”

    又為何這么多人擠在門口處？院內、屋內，不都是一個好地方嗎？外頭這么冷。

    難道是區家的人過來要人了嗎？

    可若是那樣，他們應當很高興才是。

    “鶯鶯……”

    胡林汝牽住她的手，一把淚的流個不斷，又看向赤那駒騫。

    “騫可汗，你也看到了，我家鶯鶯年紀小，身子弱不禁風的，您就讓她留在我身邊吧，我不忍心把她嫁到草原去啊……”

    騫可汗……？

    赤那駒騫，草原王。

    商綰儀錯愕的抬眸，正好與他四目相對，她心底顫了顫，沒有想到抓她的與救她的皆是同一個人，怪不得與他對話之時總覺得有奇怪之處。

    她從一個危險點跳到了另一個危險點。

    這便是命運。

    她眸間的落寞與失望全都被他一覽無余，他摟著她腰肢的那只手更是緊了一些，“不如意？”

    對他的相貌不如意？

    還是他這個人，她都不歡喜？

    “騫可汗?！彼碥|輕顫，學著母親喚他的稱呼，“小女子向騫可汗行禮?！?/br>
    “呵?！彼凰@現出來的懼意氣笑，舌頭頂了頂腮幫，黑眸一瞬不眨的看著她，“若我還是喜歡綰儀喚我阿煥公子呢？”

    他的笑聲傳入她的耳膜，她睫毛不受控制一顫，微垂著頭，妥協著，“全憑阿煥公子喜好?！?/br>
    她全府全城都在他手里了，她還能做什么選擇？

    這會兒便改口了。

    倒是上道。

    全憑他的喜好？那她可得好好記住這句話，乖乖的跟他回草原成為他的可敦。

    現在害怕沒有關系，等日后他們相處得時間多了，她深入的了解他多一些，便能慢慢改變對他的態度。

    他目光幽幽的看著上前的胡林汝，語氣鄙夷，“城主夫人現在倒是說得比唱的還好聽?！?/br>
    胡林汝一滯。

    他接著說，“借著綰儀的身子虛弱為由，把我吉溟貶得一文不值，商夫人這是看不起我的意思？”

    “更何況，害綰儀身子這般虛弱的人，是誰，你不清楚？”

    胡林汝急忙搖頭，因為害怕，她下意識地松開了商綰儀的手而退到商晟身后。

    他倒是順勢把商綰儀的手牽住。

    不屈不饒的朝著胡林汝面前邁了一步，“口口聲聲說著為了綰儀好，要把她留在府中，留在你身邊，那趕著日子把她嫁給區又均的，不也是你？”

    何必說一些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來自己打自己的臉。

    “是想營造自己的好母親形象？”

    等他一走，她便眨眼之際就把商綰儀給賣到區家了。

    “不是，不是……”胡林汝擺著手，向商綰儀發出求救信號，“鶯鶯，你怎么由得外人這般說母親？你也是這么想我的嗎？”

    她眼角泛了淚，抿著唇沒有說話。

    她自然不愿外人貶低自己的母親，可，為何那所謂的外人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一句半句是錯誤的地方？為何她連反駁的話語都說不出來？

    商綰儀這些年受到的委屈一點也不少，來自父母的，來自家姐的，甚至連東院那邊的仆人也敢造次，竟也沒人為她出頭一句半句。

    如今竟讓一個外人訴說了心聲。

    柳影眼角也是濕濕的，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胡林汝，她知道那不是為了她家小姐，而是為了嫁妝。

    “可夫人就是騫可汗口中所說這般之人，小姐在府里不受寵，是府外、城外之人都知道的事情，區家二公子他……”

    “柳影！”商綰儀一嚇，連忙喊住了她，“切勿胡說?！?/br>
    說這些話，是定要受罰的。

    第12章 歡喜

    可柳影豁出去了。

    往日里替自家小姐憋著一肚子苦沒有辦法發泄，眼下胡林汝吃虧，現在不說，以后更是沒有機會說了。

    “老爺夫人將小姐嫁到區家，可誰不知區家二公子經常出沒于各種青樓？小姐潔身自好，才華橫溢，為何偏要嫁那樣的人家？”

    “小姐本就因不受老爺夫人的寵愛而在外頭備受紛論，若真的要嫁到區家，小姐就再也沒有翻身之地了?！?/br>
    商綰儀受過的苦，她這身為婢女是最清楚不過了。

    外面紛論多，所以她家小姐鮮有會選擇出門，只是待在自己的閨房里學琴棋書畫，學禮義廉恥，每一個日日夜夜，都在為改變那些紛論而努力。

    近兩年可算是好了一些。

    卻又要把她推進深淵，與區又均成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無論弗城到最后是否會救助榗城于水深火熱之中，商綰儀終究是會被惡言纏身一輩子。

    她家小姐多好啊，怎么可以由著她受那樣子的苦呢？

    胡林汝和商晟都因被一婢女教導而覺得惱羞成怒，厲色道，“小畜生！奴婢翻身當主人了??？我需要你來叫我做事??？”

    柳影垂目，“奴婢的主人只有小姐一人?！本人氖巧叹U儀，供她吃喝穿用的也是商綰儀，那她的主人自然也只能是商綰儀。

    威嚴受到了壓迫。

    商晟惱怒，“來人！掌嘴！”

    “不，不要?！币娪腥艘θ琳频耐澳沁呥^去，商綰儀著急了起來，可是沒有人會在乎她的想法和勸阻，從來都是如此的。

    她急病亂投醫，立馬抓住了赤那駒騫的手臂，淚眼汪汪的看著他求助，“阿煥公子，請幫幫我和柳影……”

    柳影是為了幫她說話才要被挨打的，可她卻只能在這里隔岸觀火。

    赤那駒騫垂下了眸，粗糲的指腹為她把眼淚擦拭掉，“別哭，綰儀?！?/br>
    他們都不配讓她落淚。

    “武駿?！彼麊玖宋潋E的名字，就跟下了個指令一樣。

    “是！”武駿應聲，立馬擋到了柳影面前，俯視著那位要過來給柳影掌臉的丫鬟。

    連商晟就會害怕的人，那丫鬟自然也覺得害怕，比她足足高了兩個頭的巨型漢子啊，怎么可能不害怕？她戰戰兢兢的看了眼發布指令的自家老爺。

    商晟見狀更是氣，“騫可汗，這是我們的家事，現在我要教訓一個婢女，騫可汗為何也要阻擋？”

    他微微頷首，“綰儀嫁于我，便是我的可敦，那婢女也是我可敦的婢女，如何發落都由我可敦說了算，商城主別越界了才好?！?/br>
    “你！”商晟氣不打一處來。

    到底是誰越界了?。?？

    “我如何？”赤那駒騫逼問。

    商晟不敢答話。

    商綰儀堪堪止住了哭聲，小身子還控制不住般一顫一顫的，他抱緊她了些，“后天，我帶綰儀返程，商城主可還有意見？大可今日拋開了說?！?/br>
    明天還是太著急了一些，雖然他確實好想馬不停蹄、不分晝夜的把她快點帶回去草原，可得給她一些準備的時間。

    現在已經很唐突了。

    再逼急了她又得跑。

    商晟他們一眾人當然都是有意見的，可是誰還敢拋出去說？嘴未張開怕是就要人頭落地了吧。

    沉默了許久。

    赤那駒騫直接默認他們沒有意見，摟著她的腰身往府中走了進去，柳影和武駿也趕緊跟上，只剩下一群人在門口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憋著一股沖天的氣。

    “你的房間在何處？”他問向那個身旁一聲不吭的任由著他帶走的小姑娘。

    商綰儀回過神來，往西邊指了指，“前邊就是了?！?/br>
    赤那駒騫往她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俊眉瞬間蹙在了一起，側目看了看東邊那邊的房間和布置，又看看她的，完全不是一個等次的。

    西邊，破得和婢女住的一樣。

    燈火不明的。

    “他們便是這般待你？”他垂下了眸，看著她的眼神里帶著些憐愛。

    他知她在商府得不到寵愛，也知她受過的苦很多，卻沒想到連日日夜夜入住的房間也被安排在這樣的小破屋。

    冬不避寒。

    她逃避他直勾勾的視線，“那邊很清靜，我很喜歡?！北绕饢|邊的喧鬧，她在西邊更能好好的投入于自己喜歡的事物之中不受干擾。

    “性子怎這般軟？”就是因為她太容易被欺負了，所以他們才會這么大得寸進尺，每一個人都可以欺負一下她。

    她斂下了眉，眼眶濕漉漉的，“我本就如此，阿煥公子若是不喜，現還可以改變主意迎娶其他優秀的人家?！?/br>
    她這樣的人和他是完全沒有共同點的，完全不般配的。

    他雷厲風行，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盡情的做他自己?？伤恍?，她沒有權力，不討父母歡喜，要看來自四面八方的眼色才敢做下一步。

    她是怯弱。

    若她不怯弱，不順著他們的喜好來，她要怎么才能活到現在？要是她脾氣狂妄一些，早在很久以前就被活活打死了。

    他們停在了她的房門前。

    他松開了她的腰肢，握住她因在門口待太久而染上了涼意的手，“我怎會不喜？不管綰儀性子如何，我都是歡喜于你的?！?/br>
    不然他來迎娶什么？

    不管如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