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包子
圣誕這一天發生了很多事。 先是燕茯苓在早晨走進班門的時候,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隱隱爆炸聲。悶悶的,像磅礴的氣流快速穿過蓬松面包。 燕茯苓知道那是那是什么,那是金屬鍛造的肺最后一次呼吸的聲音。有妖怪在今天死掉了。 她甚至覺得自己看到了指爪上的灰塵,那些灰塵比人行道上的還要多,尸體死氣沉沉的影子就落在人行道上。 阮娘回家祭祖了,狐死歸首丘,她要替mama回家掃塵。 燕茯苓感到一陣被催促的緊張。好像什么都在加速,她想,是因為年末嗎?她總覺得自己生活的時間流逝的速度,好像還趕不上那些透明卻實存的空間朝她折迭過來的速度。 這種目的性很強的急迫,讓她總覺得自己要抓緊時間做些什么。 陸延留意到燕茯苓的緊張,她今天難得來得很早,清晨的薄霧帶著蒙蒙的暗昧,班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于是他上前把女孩子抱進了懷里。 “怎么了?”陸延摸了摸她的頭發,把什么東西塞進了她的衣兜。 是燕茯苓一直很想要的小兔子掛件,不大好買,陸延讓mama回國那天幫他帶回來的。 燕茯苓捏著兔子耳朵,心情很快好起來?!皼]什么……”她道:“圣誕快樂呀,陸延!” 陸延朝她笑笑:“嗯,圣誕快樂?!?/br> 目光忍不住黏在她身上,陸延慢慢垂下頭,想親一親燕茯苓。 他幾乎已經提前在腦子里模擬出了那種柔軟的感覺,只差這一點距離后的實踐。 周游在此時推門而入,手里提著校門口買的小籠包子。 燕茯苓發誓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男生發出這么標準的尖叫??粗苡翁嶂訆Z門而逃,燕茯苓捂緊自己發燙的臉:“這,這不太好吧……” 陸延看到周游因為太過激動,從塑料袋里掉到地上的一個小籠包,它孤零零躺在那里,像一塊象棋。 “好像是有點?!标懷邮栈匾暰€,低頭看她:“不過,” “不過你‘罪有應得’?!毖嘬蜍咝χ人徊綔愡^去,仰著臉親了他一口。 她要把想做的事都盡快做了,比擇日不如撞日,今天的日子,就很適合告白。 - 今晚的月亮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圓,看在陸鶴良眼里像一塊無限內切的頑石。 以往有這么圓的月亮的夜里,公司產業園那里會很熱鬧。他不常去,也不讓燕茯苓去,但后者并不經常聽他的話。 神話里的月亮有吳剛玉兔,嫦娥住在貝利環形山的宮洞里。而現在的月亮種不了桂樹,沒有蟾蜍,人們也不再砍伐篾條制作燈籠,而是在多紅,多綠,多燈泡的夜晚把熱鬧這個詞所能囊括的所有氣氛都最大化。 陸鶴良頭一次覺得自己真的和燕茯苓是兩代人了,因為他想了很多,再低頭的時候,小姑娘卻正興高采烈挑著糖餅。 陸鶴良無奈搖頭。傍晚出來逛街,燕茯苓一個人東跑西竄,他和陸延跟在后面,只怕稍微一個不注意,人就不見了。 “去年買的你只吃了一個?!彼嵝训?。 燕茯苓頭也不回,假裝沒聽到,指著遠一點的那個要陸延幫她拿過來。 這種時候,她只需要陸鶴良付錢。 今晚其實主要是燕茯苓在玩,陸鶴良和陸延走在她后面,看女孩子像兔子一樣在視線范圍內亂跑。 人浪車浪與燈浪云集,這樣的夜晚,即便是圣誕老人坐著麋鹿東奔西走也不用點燈。 幾百年以前,圣誕老人靠燃燒鹿角照明,蛋白質灼燒,發出類似燒頭發絲的焦臭。于是很長一段時間里,孩子們都約定俗成認為圣誕老人不洗澡,所以床頭掛一只臭襪子也沒有關系。 他們慢慢逛到東名樓頂,東名大廈由兩棟建筑連接,中間的廊道過去,是一個建在頂樓的球場。有很多人在這附近,看城市上空時不時綻開的煙火。 聲音響徹整片商區,能從燈火里看到飛行器駛過的陰影。再過不到一周,會有更大的煙火,為慶祝2013的到來。 燕茯苓看得很是興奮,抓著陸延和他一起許愿,也因此并未注意到陸鶴良的怔忪。 陸鶴良在看遠處的下面。從樓頂望出去,四處都像曠野,亮起的地方重迭晃眼,如同可視范圍良好情況下夏日堆積的螢火。 煙花像蒲公英一樣升起散開,紅云與白霧稍縱即逝,他偶爾能看到幾個黑色的小小的影子不斷在樓宇之間跳躍。 動物向來懼怕煙火,這些聲音讓它們無法控制逃竄的本能,于是人類狂歡的夜晚成為一場械型妖怪的散胙。 并不明顯,陸鶴良只當自己沒有看到。 他像身邊的孩子那樣仰起頭,有風從下頜圍巾的空隙里鉆進來。 可能是因為看到了太多圣誕的顏色,今晚月亮環形山的顏色總覺得透著隱隱的鈷藍與鋁青,它的靈魂附在冬夜人群散后才能聽到的風聲里。 陸鶴良看到自己呵出的熱氣,他伸手摸了摸燕茯苓的腦袋。 “有些晚了,”他看向陸延:“去吃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