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我清楚,肩膀上承擔的不僅是自己的理想,還是那十幾個孩子的未來,更是那十幾個家庭的未來。 再不自量力地說,也是承擔這座深山老村的未來。 突然,村民們自發鼓起掌來,一群小孩兒不知道從哪里跑到跟前,頂著臟一半的小臉,笑著沖我們喊“歡迎”,突兀卻熱烈的聲音揪得我心疼。 我直愣愣地看著他們,不知道該說什么。 吉羌澤仁摸了摸我后腦勺,無聲安慰。 他蹲下身,放下手中東西,走上前將其中一個小女孩跳散的辮子重新辮好,隨后拉著我的手,走到那一群孩子眼跟前,笑著問:“原醫生給大家帶了見面禮,期不期待吖?” “期待!” 脆生生的回答在我背后重重一推,我彎腰從袋子里,取出那些腦袋般大的太陽布偶,一個一個分發給他們。 他們就像嬰兒第一次吃到母乳之外的食物那般驚喜,一個勁兒地跟我說謝謝。 工作之外,除了楊珝瑞和吉羌安瑾,我幾乎沒有接觸過這般大的孩子,自然也不懂得該如何相處才好。 只好站在原地,被他們團團圍著,親熱地喊“原老師”。 之后,趙村長請我和吉羌澤仁去他家里做客,雖說是村長,居住條件卻與其他村民不差多少。 昏黃的吊線燈泡、不平的水泥地面、裂口的茶杯、硌人的木板凳、嗆人的煙灰…… 在再三向我們確定會留下后,年逾五十的趙村長兩眼通紅,揪住膝蓋泣不成聲,眼淚打在爐灰上,濺出一個個濕漉漉的眼。 我看著它,它看著我。 一同沉默在屋外的犬吠聲里。 第79章 你好,向日葵。 “澤仁,起床了?!?/br> 我親了親旁邊吉羌澤仁的眼睛,轉頭看向窗外。 這里太陽照得早,濃烈的日光透過薄薄的窗簾射進來,驚得人睜不開眼。 我們睡在早收拾好的教師宿舍里,單人床,有桌子電視,甚至有烤火的電爐,不僅地板是貼了白色瓷磚,墻也是粉刷過。 見過村民的居住環境,我才知道,全村最好的資源都給了學校。 不過人氣淡,明顯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吉羌澤仁攔腰抱住我,悶著聲哼唧,“幾點了……” 我看了眼手機說:“七點過十六分?!?/br> 吉羌澤仁這才附著我坐起身,單瞇著眼睛瞧窗外,“太陽大哥起的也早?!?/br> 我笑了笑說:“八點要升旗,今天周一?!?/br> 剛一出門,我遠遠就看見一群孩子圍在紅旗臺邊,他們身前系著整潔的紅領巾,黝黑的手里捧著小小的書,細小卻整齊的朗讀聲像音符一樣,逆著光,朝我們跳躍過來。 十二個孩子一個班級,年齡差最大的有三歲,所以說,本該可以讀六年級的年齡,卻只能跟著大部隊一起學習。 因為沒有更多的老師來教他們。 山外的人不想進來,山里的人出不去。 我不知道站在原地看了多久,只聽見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我轉頭尋找聲源處,只看見穿著一件補丁棉服的趙村長,他正用力搖晃著手里的線,順著線看上去,是一顆頭般大的鈴鐺。 它一身斑駁的銹,隨著趙村長的搖動晃啊晃,把整座山都晃得響起來。 再回頭時,剛還在朗讀的小孩兒們,此刻已經規規矩矩地立正在紅旗下。 我和吉羌澤仁走過去,趙村長抱歉地沖我們一笑,說:“電路經常不穩定,廣播帶不起,所以只好用這個來代替鈴聲,不過你們不用擔心,這種事每天我來做就行,不用麻煩兩位?!?/br> 吉羌澤仁拍了拍趙村長的肩膀說:“既然已經答應村長你了,這事自然也是我們的分內之事,一點都不麻煩,而且,這鈴鐺挺好聽的?!?/br> 趙村長眼眶發紅,無聲點頭。他走過去將國旗降下,然后對吉羌澤仁說等會兒希望他能幫助一起升國旗,吉羌澤仁高中是國旗隊的,所以這對他并不生疏。 沒有廣播,所以趙村長用手機外放。 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他放下手機,站得筆直,中氣十足地喊:“升國旗,唱國歌!少先隊員行隊禮!全體教師行注目禮!” 話音一落,吉羌澤仁本卷握手中的紅旗“欻”一聲,像火一般,在半空舞動起來。 絕對美麗。 “起來!” “起來!” “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rou……”一個激靈打遍全身,我注視國旗跟著國歌的節奏,緩慢上升,嘴巴不由自主高唱起來。 我有好久,沒有唱過《義勇軍進行曲》了,可我卻控制不住眼淚,往下流,因為這么多年,只有五星紅旗從未缺席過我一秒。 而我身后的十二個孩子,他們稚嫩的聲音那么純粹,那么勇敢,那么震耳欲聾。 或許只有在小學和幼兒園,才會有學生如此整齊大聲地唱出國歌吧? / 第一堂課是語文課。 我不是一位專業的老師,只做過講座,并沒有切切實實,真正地面對大學以外的學生。 即使在這之前,我已經買來三年級的書,熟讀翻爛,幾番設想過站在講臺上授課的情景,仿佛回到我大學第一次上臺作報告的時候。 但萬般想不及實踐來一回。 當我站在講臺上,莫名緊張的時候,對上下面十二雙目光灼灼的眼睛時,心情卻奇異地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