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回首萬里 第15節
先前不知道,自己的婚事被攪黃了,杜菀姝也懂得什么叫舉一反三。 官家不喜歡阿父,因而不想要阿父的女兒嫁給陸昭哥哥。難道官家就會喜歡程喜兒么?程家家大業大,遠不是杜家能比的。 思忖其間,觀月已為杜菀姝梳好了發髻。 “走吧?!倍泡益鹕?,轉身對觀月道,“你先幫觀月收拾收拾?!?/br> 說著,她轉身走到門前。 杜菀姝拉開房門,門頁發出“吱呀”聲響,回蕩在空空曠曠的院落里。 門扉不過開了一道縫,杜菀姝就聽外面一道銳器破空的聲音。 她抬頭,便看到云萬里正在院子里練武。 男人手持五尺戟刀,劈、掛、截、砍,明明是招招殺機的生猛路數,可銳利長兵在他手中猶如長袖舞帶,竟輕盈得好似舞步。 太陽還未徹底升起,他卻好似練了許久。云萬里未穿上衣,汗水順著微黑的皮膚一路下落,自后頸沒入脊溝。他動作發力,肩背、雙臂的肌rou隨之緊繃拉伸扭轉。 杜菀姝只覺得腦子轟鳴炸開。 她“嘭”一聲猛關房門,嚇得屋里觀星觀月一個激靈。 “夫人,怎的了?”觀月問。 “沒,沒什么!” 站在房門前的杜菀姝,臉紅的快都快趕上烙鐵了。 是杜菀姝要云萬里在家中練武的,他答應了。三日來,院子里日日有cao練聲。杜菀姝不覺得吵,也習慣了。 可習武就就習武,怎,怎么還不穿上衣的! 她,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見到男人的身體長什么模樣! 平日云萬里穿著衣裳,杜菀姝只覺得他生得高且瘦削,卻沒想到…… 他肩那么寬,腰是那么細,著武服時什么也看不見,見了他沒穿衣服,杜菀姝才知道那身子上的肌rou竟,竟是一塊一塊的! 杜菀姝臉頰燙的冒煙,她深吸好幾次口氣,才冷靜下來。 見了就……見了!又怎么了! 他們已成婚三日,這該洞房就,就見的。 而且…… 杜菀姝鼓起勇氣,又偷偷扯了扯門把手,偷偷把合攏的門扉撕開一道小小的縫隙。 她是又羞又好奇,沒見過男人的身體,就想多看兩眼,更想知道,云萬里在肅州時,是否是用這把戟刀深入草原,又是否是以這般英姿與北狄廝殺? 可惜的是,還沒等杜菀姝再多看兩眼,云萬里就收起了戟刀。 大抵是到了時候,他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骨節分明的大手拎著戟刀,轉身回西廂房去了。 杜菀姝長舒口氣,卻又覺得有點遺憾。 她輕輕拍拍紅透的臉頰,作無事人狀,拎著裙擺往前院去了。 按照習俗,新婦嫁人三日之后,當由夫君陪著回門。 這也是一件大事,自然要好生準備。 昨日李義出門,忙碌一天,才備好了回門禮。杜菀姝最后清點了一遍禮盒中的物件,確認每一項都是雙數后,又把兩瓶貴重的酒釀拿了出去。 家中庫房確實藏著珠寶,可明面上,云萬里還只是名七品正使呢。 杜菀姝莫名覺得,哪怕是爹娘,這事也不能說。 “東西都拿上車吧?!?/br> 清點完了,杜菀姝叮囑李義:“勞煩劉管事?!?/br> 她這邊等李義搬東西,那邊云萬里也洗沐完畢,走了過來。 杜菀姝都不敢看他,只聽身后不止有腳步聲,還有多出來的馬蹄聲。她慌亂一瞥,瞥見云萬里竟是把自己那匹純黑戰馬牽了出來。 這下,她倒是顧不得羞赧了。 “夫君可是要騎馬去?”杜菀姝問。 云萬里身形頓住,他看過來:“有何不可?” 杜菀姝不由得攥緊衣角:“……要,要讓旁人看見,定會無端生些閑碎言語?!?/br> 她又恐云萬里嫌惡自己事多,匆忙補充:“歸寧事大,怕是官家也,也盯著呢?!?/br> 哪有回門之時,夫婦不同乘一輛馬車的? 往小里說是關系不好,往大里說……這可是官家賜婚呢。 云萬里不禁蹙眉。 杜菀姝見他眉心擰得都要打結了,只當他是不愿與自己同乘,便低下頭。 “若是夫君不愿,”她囁嚅道,“不如三娘也騎馬同行吧?!?/br> “罷了?!?/br> 云萬里卻搖頭:“我與你一起?!?/br> 只是,當二人上車時,杜菀姝卻率先后悔了。 新雇來的車夫催促馬匹前行,車子穩穩當當出門,可車廂內就這么大的地方,云萬里又人高馬大,與杜菀姝坐在一起難免顯得局促。 他已經盡力蜷縮了,可膝蓋仍是時不時與杜菀姝的裙擺接觸。 封閉的室內搖搖晃晃,不知不覺間,杜菀姝只覺得臉頰又變得guntang。 紅暈直接染到了耳根,她連頭也不敢抬。 這馬車里,盡數是云萬里的氣味。 他早上剛練過武,卻半分汗臭也沒有。杜菀姝嗅到的只有干凈的布料氣息,與皂莢的香味。 這本也沒什么,可一聞到皂莢味,杜菀姝就不免想到之前雨天包裹住自己的蓑衣,和、和剛剛云萬里赤()裸上身的模樣。 他的膝蓋碰過來,卻好似燙了杜菀姝一下,驚的她一個激靈,恨不得要原地縮成一團。 像是只受驚了的籠中鳥。 云萬里擱置在腿上的手驀然蜷了起來。 “既不愿與我共處一室,”他冷淡道,“何必出言要求?” “什——” 杜菀姝怔了怔,總算是抬起了頭。 一觸及到她驚訝的杏眼,云萬里的頭顱就往右偏去,只留完整的左半邊給她。 可杜菀姝依然看清了他眼底的煩躁與嫌惡。 “我,我不是不愿!” 杜菀姝趕忙開口,可話到嘴邊,又不敢繼續了。 總不能,總不能說是一聞到他衣服上干凈的味道,她、她就想到他不穿衣服的模樣吧。 再給杜菀姝三層臉皮,這話她也說不出口。 可她也不想云萬里誤會,因而只好硬著頭皮委婉道:“三娘之前……從未和除卻阿父兄長之外的男子共乘馬車,有、有些拘束,還望夫君別責怪?!?/br> 說完,她又偷瞥了一眼云萬里的神情,一雙杏眼閃出幾分委屈。 “我會努力適應,”杜菀姝輕聲說,“也請夫君別再說這種話了?!?/br> “……” 云萬里繃緊面孔。 他到底是沒忍住,豁然起身。 人高馬大的武人直接掀開簾子,果斷地從車廂內鉆了出去。 只留杜菀姝一人在原地,她盯著驟然空出來的位置呆愣半晌:難道自己又說錯了什么招惹夫君不快了? 可,可是…… 杜菀姝莫名覺得,云萬里離開時,好像沒有生氣呢。 ………… …… 而云萬里掀開車簾,直接就坐在了馬車的前沿。 駕車的車夫嚇了一跳,趕忙回頭:“老爺,怎出來了?” 云萬里深吸口氣。 馬車走得不快,但風一吹,縈繞在他鼻翼肺腔的胭脂氣也迅速消散。 瑟縮在一旁的杜菀姝就像是只被捏在手心里的鳥。 可這小心翼翼的小鳥,卻敢在他“沒發現”的時候,偷偷探出頭往外瞧。 ——然而云萬里又怎會真的沒發現。 他天生五感敏銳,他的聽力比旁人好上許多,哪里能避開東廂房開門關門的聲音? 別說是她把門頁關得震天響,連后面又悄悄打開的動靜,云萬里都聽的一清二楚。 練武有什么好偷看的? 好奇的窺探視線,車廂內她身上的香味,釘在云萬里的背上,黏在他的鼻子間,猶如針扎般刺入云萬里心底,叫他在馬車內坐立難安。 “不習慣馬車?!?/br> 云萬里只覺得喉嚨發緊,他緩了好半天,維持住面上平靜:“出來透透氣?!?/br>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