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明明他們抱著,挨得極其近,林北生的手指能摸到他的頭發,耳朵能聽見他的心跳,鼻腔能留下他的味道,可是他還是難以抑制地、從未有過地產生一些悲觀的想法——他覺得,他可能馬上就要失去周青先了。 他可能馬上就要走了,可能是明天、可能是今晚、可能就在下一秒,隨著呼吸的間隙,眼睛閉上、再睜開,或許這個人就要消失了。 誰也留不住他、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周青先會成為大腦里像五分硬幣大小一樣的疤,再逐漸被吞噬細胞消解,從聲音、面貌、印象、習慣,一點一點離開林北生的頭腦,于是全世界不會再留下他的行蹤。 林北生敏銳地意識到他們不能再聊這個話題了,他對著那面墻,問周青先:“你剛在看什么?” “獎狀?!敝芮嘞入S口撒了個謊,“為什么上面沒有你的?” “因為我小時候可調皮了,沒拿過獎?!绷直鄙ξ?,大無畏地答,“你要給我一個嗎?” 周青先沒怎么過腦子,他幾乎是木訥地跟著林北生的話題在說,像個笨拙的ai,對方說了,他便接著響應:“我怎么給你?” “我房間里就有?!绷直鄙f,“你給我頒一張,什么都行?!?/br> 林北生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是周青先在方才那個地方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那只要讓他脫離那個環境,往更能提供安全感的地方塞就好了。 于是他便順理成章地將周青先帶到了臥室,林北生的房間很簡單,一張床和一張書桌,墻四周干干凈凈,房間的窗沒關,淺綠色的簾子蕩出風的形狀。 他惦記著獎狀那回事,翻箱倒柜地找著,最后在衣柜的小抽屜里找到一沓新的。 周青先追隨者他的動作,在他打開衣柜時便眼尖地看到一件紅色的外套。 有些老舊的板式,和記憶中的一樣,保存良好,仍無褪色,是在黑夜中就能一眼看到的鮮紅。 周青先便一直盯著,明知故問:“那是你的校服嗎?” “哪件?”林北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隨后取出來給周青先比劃一下,“是啊,高中的,現在穿估計都小了?!?/br> 周青先默了默,手指捏著粗糙的面料,忽然道:“來做吧?!?/br> 就算林北生已經適應了對方這想一出是一出的要求,這時候被他毫無征兆地提起來,還是有些哭笑不得:“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br> 周青先沒有解釋,但他秉持著“沒有明確拒絕就是可商可量”的原則,很慢地解開了自己的扣子,然后穿上那件有些舊的外套,挺起上半身半跪在床上,趾高氣揚地望著林北生:“你不想嗎?” “高中的時候就是穿著這樣的衣服去上學嗎?”他掀起衣領,在鼻尖下輕輕地嗅著,是太陽下的橘子氣味,也是林北生的氣味。 “有想過這件衣服會穿在炮友身上嗎?!彼軌牡赜眠@種說辭引誘林北生,“有想過會和我在這種地方做嗎?” 校服本就肥大,穿在周青先身上尤為甚,袖口蓋住半截手指,下擺擋住雪白腿根,未曾見識過的周青先,彎著眼睛,敞開衣領:“你不想嗎?” 他又問了一遍:“穿著你高中的校服,在你的房間,做你喜歡做的事情?!?/br> 于是林北生便忍無可忍,推著他的肩膀將他按倒在床上,看著周青先眼里倒映出的自己模樣,有些責怪的意味:“你故意說這些干什么?!?/br> 周青先弓著腿,不緊不慢地略過林北生:“因為知道說這些有用?!?/br> “阿姨在旁邊房間睡覺吧?!彼麎旱吐曇?,濕潤的氣息落在林北生耳側,“要小聲一點哦?!?/br> 林北生氣急敗壞地吻他鼻尖上的痣:“你才是吧?!?/br> 于是他們就在林北生的房間里面做,輕薄的窗簾透出淺綠色的光,斑駁的樹影落在周青先身上,好像蝴蝶身上才會出現的花紋。 急促的呼吸、壓抑的喘息、重復的名字、繃緊的身體。 那張獎狀到底沒寫完,周青先剛開頭寫了個“最佳”,便跌跌撞撞地寫不下去了。 這張獎狀便成了“最佳”,他們從書桌一直做到床上,在林北生熟悉的地方、林北生喜歡的地方,和他最喜歡的人。 在中途時林北生又有些郁結,想起這一整出荒唐的事情,懲罰似地咬周青先的耳朵,問他:“你覺不覺得你很卑鄙?!?/br> “明明說著讓我不要愛你?!彼f,“但是你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狀態,明明就是在等著要很多很多愛?!?/br> 周青先偏過頭去,一雙耳朵通紅,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搭理他。 后來的事情林北生便不怎么記得清了。 只恍惚知道是做完之后睡了一覺,不知道是懲罰他太粗心還是太貪婪,醒來時周青先已經不見了。 正如他所料,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沒有一個人找得到他,林北生在醒來對著夕陽殘缺的光影發懵時,根本沒察覺到自己丟失了高中時期一件破舊的外套。 正如他所料,自這時候起,周青先就徹底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這是林北生還可以愛周青先的最后一天。 …… 周青先結束之后的反應總是慢吞吞的,被填飽欲望之后慵懶又隨性,低著頭揉林北生扎手的頭發,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