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如錦還想再勸, 謝容與開口, “太太有什么想說，晚上宴會上也可以說，現在我們有些累了?！?/br>
    從歷城到江城的距離并不近，疲憊倒是個好借口。

    姜松延也不想再看祖孫倆斗法，說:“先讓矜矜和容與休息，他們兩個年輕人跟咱們這些老不死待在一起也沒意思?！?/br>
    陳如錦只好放棄。

    姜矜走了之后，她無奈扯唇，“瞧瞧姜矜那丫頭，把我當洪水猛獸防備?！?/br>
    舅老爺溫和道:“矜矜從小就疑心重，這不算壞事?！?/br>
    *

    從主廳出來，走在回廊上，和風徐徐，由于金錢的力量，十二月荷花依然在荷塘綻放。

    空氣中漂浮淡淡電話花香與果香混雜的氣息。

    花香屬于茶梅，是一種只在冬季盛開的花卉。

    姜矜的臉色由在主廳里的生動嬌俏，變得冷靜淡然。

    似乎大雨傾盆，洗掉她臉上所有表情。

    “你跟太太關系不好？”謝容與溫聲問。

    姜矜不想承認，“不要污蔑我，我跟她關系好著呢?！?/br>
    謝容與突然頓住腳步。

    姜矜眉心微蹙，“怎么了？”

    謝容與伸出掌心，如玉的掌心中印著幾道深深的指甲印。

    “如果關系好，你怎么會掐我?！?/br>
    姜矜臉色一瞬間不自然起來，“抱歉，對不起?！?/br>
    她攏了攏頭發，像是解釋，“太太在祖父去世不到一個月就把初戀情人接到家里住，我對她這件事感到不滿?！?/br>
    謝容與微微笑了笑，知道她只說了部分真相。

    他一針見血指出，“你想改革，太太不想改，她不但拒絕你的意見，還在董事會讓那些老臣給你使絆子，你因為這些煩她，對嗎？”

    姜矜望著他，眼神不是看知己的喜悅，而是一種冷靜的審視。

    在謝容與察覺到看過來時，她又很快收回視線。

    “說得很對?！彼鬼?，微笑道:“不僅那些老臣給我使絆子，我的大伯也不安分，天天想著把我拉下馬?！?/br>
    謝容與伸手攬住她腰肢，她的腰又細又軟，他慢條斯理說:“你的大伯不是沒有弱點，抓住他的軟肋就好了?！?/br>
    “我幫你做這件事，好嗎？”

    這下，姜矜不僅是審視了，她有些警惕問:“怎么幫我？”

    謝容與輕吻她發頂，“明天給你答復?！?/br>
    走過回廊，前面就是姜矜少女時的閨房松泠苑。

    祭祖的時候，他們曾經在這里住過。

    傭人已經在房中熏好香，桌案上擺著新鮮的瓜果和點心，茶臺上放著一盅熱茶。

    姜矜端起茶杯抿了口，見謝容與正在看墻壁上的畫。

    從前林逾白的畫作已經被她令人撤下，現在留在墻面上的是姜矜本來收藏在倉庫的畫。

    “你喜歡塞尚？”姜矜放下茶盞，抿唇笑笑，大方道:“送給你?！?/br>
    謝容與回眸，眸色如墨玉般清透，他目光里染上點點無奈，“你知道我在看什么?！?/br>
    姜矜故作不解，“我不知道呀？別把我想得那么聰明?！?/br>
    她坐在茶案后的大班椅上，大班椅寬大，整塊酸枝木雕刻而成，是百年前的古董，即使兩個人坐在上面也絲毫不擁擠。

    在謝容與坐下那一刻，姜矜下意識去透過紫玉珠子串成的珠簾往外面看。

    院子里花枝搖曳，綠意深深，傭人們沒有躲在那里交談說話。

    事實證明，姜矜這種下意識的行動是很可靠的，他修長如玉的指節掀起她層層疊疊的裙擺，姜矜的腰一下子就軟了。

    她抿唇，嗓音有些顫，“說實話就要被懲罰？”

    謝容與輕吻她額角，低嘆，“這不是懲罰，是獎勵?！?/br>
    他低聲說:“獎勵我的矜矜這樣照顧我的心情?！?/br>
    *

    姜堰來到松泠苑時，注意到院子里出奇安靜。

    院子里侍弄花草的傭人都不在，午飯時分，小廚房也沒人做飯。

    他走到主屋前，剛要撥開珠簾走進去，內門突然開了。

    姜堰跟謝容與面面相視。

    姜堰緩和下語氣，親切喊，“姐夫?！?/br>
    雖然他對謝容與隱瞞了林逾白的存在，也向他隱瞞了他是林逾白替身的事實，但姜堰自認為，他從沒做過蓄意破壞姻緣的事情。

    所以，他見了謝容與，根本不用心虛!

    “你抖什么？”謝容與聲線清潤，眼眸溫潤，似乎真的在詫異姜堰突如其來顫抖的身體。

    “呃……”姜堰背過手，文縐縐說:“我有早期帕金森癥狀，姐夫見笑了?！?/br>
    謝容與:……

    過了會兒，姜堰不覺得他尷尬的頭皮發麻了，禮貌問:“我姐在嗎？”

    謝容與垂眸，平和說:“她在午睡，你等會兒再來找她?！?/br>
    姜堰挺單純，“午睡也不能不吃飯啊，我去喊她起床?！?/br>
    他行動力僅僅停留在語言上，身體是一動沒動。

    他用目光問詢，“姐夫，我能進去嗎？”

    謝容與微笑道:“你不能進去?！?/br>
    “那好吧?！苯邿o功而返，打算離開。

    謝容與卻道:“姜堰，我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好嗎？”

    姜堰覺得很榮幸，“行啊，有關我姐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在找姜堰談話之前，謝容與認為他要花費一些心思才能撬開姜堰的嘴。

    姜矜嘴嚴程度他是了解的，相必同為姐弟，姜堰也不會太差。

    但，望著花廳內滔滔不絕的姜堰，謝容與有一瞬失語。

    他端起茶盞，借品茶的動作遮掩自己的不自然。

    等姜堰說完，謝容與只能如此接話，“堰堰很有表達欲?！?/br>
    說得太久，姜堰有些口渴，喝口水說:“我們家人都是啞巴，都喜歡繞著彎兒說話，以前逾白哥在的時候我還能跟他說話，現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姜堰陡然失聲，而后他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

    謝容與溫和道:“沒關系，你繼續說?！?/br>
    他眉眼溫潤，烏黑眼眸含著淺淡笑意，唇角也是向上牽的，應該真不生氣。

    姜堰立刻停止咳嗽，直起腰說:“以前，我跟逾白哥是知己?！?/br>
    “現在呢？”謝容與放下茶盞，淡淡問。

    “現在不是了?！绷钟獍自僦?，也重不過姜矜。

    謝容與微微一笑，“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做你的第二個知己?！?/br>
    姜堰眼眸閃爍，“姐夫，你……”

    謝容與望著他，溫和說:“有很多事情，其實不用勞煩姜矜，找我也是一樣的，不是嗎？”

    他含笑，眼眸深深淺淺看不出情緒，“你找矜矜是想幫林逾白解決現在的困境，這個忙或許我可以幫，你不用找她?！?/br>
    姜堰真誠問:“姐夫，幫情敵，你不膈應嗎？”

    謝容與溫和說:“比起膈應，我更不想讓姜矜跟他有關系?！?/br>
    *

    姜矜醒的時候，已經烏金西沉。

    臥室內很安靜，蜜合色床幔遮住視線，隱隱約約透出室內景象，空無一人。

    姜矜掀起被子下床，去衛生間簡單洗漱。

    珠簾響動，阿姨走進門，輕聲說:“矜矜，要梳妝嗎？”

    晚上有晚宴，她是要跳開場舞的。

    想起那一條皺巴巴的裙子，姜矜有些頭疼。

    阿姨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輕聲道:“姑爺給您準備了新的裙子，已經運來了，要試一試嗎？”

    望著那條鑲嵌著珠寶和釘珠的朱砂紅長裙，姜矜有一瞬失語。

    半響。

    她說:“跟我的首飾不搭配?！?/br>
    她戴的是藍寶石王冠，藍配紅這種搭配她還沒見過。

    “首飾也準備了?！?/br>
    阿姨打開一整盒珠寶，盈盈璀璨，開啟那一刻，滿屋似乎都變得流光溢彩。

    姜矜溫婉點頭，矜持說:“很漂亮?！?/br>
    “你喜歡就好?！币坏狼鍧櫬暰€從前面傳來。

    謝容與靠在多寶柜，眼眸含笑，“原以為你會覺得我的審美太暴發戶?！?/br>
    姜矜說:“漂亮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