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梯口站了會，溫知新又回到房間，不知何時里頭亮了燈，應如是盤腿坐在地板上，旁邊有個禮盒，裝滿了紙玫瑰。

    她把玫瑰一朵一朵拿出來，輕聲數著數。

    “35、36……”

    “246、247……”

    “488、489、490?！?/br>
    “490?！?/br>
    溫知新走到應如是身邊，小心翼翼避開紙玫瑰，找了塊空地坐下。

    “知新?！?/br>
    “嗯，我在?！?/br>
    “我初中身體不好，醫生說要多吃蔬菜，但是我特別討厭那些綠油油的東西，怎么都不肯，把我爸媽氣著了，要關我幾天，餓得難受就肯吃了?！?/br>
    “我哥就站出來，說有辦法勸動我?！?/br>
    應如是低頭撿起一朵紙玫瑰，“那段時間，班里流行折東西，千紙鶴、百合、玉蘭花……你知道，我要強的要死，一定要折一個最難最好看的?！?/br>
    “那天晚上，我哥端著塞了各種蔬菜的碗上來，我當然不肯吃，然后他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一朵酒杯玫瑰?！?/br>
    “玫瑰本來就難折，酒杯玫瑰是最難的，我廢了好幾沓紙都沒學會。但是他折得特別好看，和真的一樣，他說，如果我乖乖吃蔬菜，吃一頓，就送我一朵，滿一定次數了，就教我怎么折?！?/br>
    “這對當時的我很有誘惑力，我就在他的哄騙下吃了一年蔬菜?！?/br>
    溫知新笑問：“后來怎么不吃了？”

    “他出國了?！睉缡欠畔录埫倒?，“就沒有酒杯玫瑰了?！?/br>
    “他最后也沒有告訴我，酒杯玫瑰的折法?！?/br>
    應如是撐著地站起來，走到角落，那里放了個大箱子，她掀開蓋子，把里頭的中小學必讀書目搬出來，從箱底，拿出了一摞本子。

    “我愛買各種各樣的本子，但是那會字太幼稚了，總想等練好看點再寫，所以一直買回來放著?！?/br>
    “然后有一次，有小孩來家里玩，想畫畫，就把我最喜歡的本子拿走了?！?/br>
    “我為此和我媽吵了一架，她說只是一本本子而已，而且我也沒寫名字，以為我不要用?！?/br>
    應如是撫摸過光滑的封面，翻到扉頁。

    “大約過了叁個月，我哥把我叫到書房，讓我看他寫字?！?/br>
    “他的字本身就很工整，但那次寫出來的，更加有藝術感，像是書法大家的作品?！?/br>
    “他最后寫了我的名字，問我，這個字能寫在我的本子上嗎？”

    “我當然說可以，他就說，在我沒有練出滿意的字前，他先替我寫上名字，標明所有權?！?/br>
    扉頁上，“應如是”叁個字瀟灑飄逸，行云流水，但又能感覺到，書寫者落筆時鄭重而沉重的心情。

    “可就和酒杯玫瑰一樣，我還沒有練出滿意的字，他就離開了?！?/br>
    應如是抬起頭，笑里含著淚水，“我不懂，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是什么導致了感情終結？為什么我父母連裝都不愿意裝，硬要離婚，為什么應知微連告別都沒有，就一聲不吭離開？”

    “就恨到這個地步嗎？”

    眼淚順著臉頰落下，溫知新走上前，將應如是攬進懷里。

    “為什么啊知新?！睉缡沁刂乱陆?，“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你什么都沒有做錯?！睖刂螺p輕捋過應如是頭發，“感情會越來越深，也會越來越淡，而離開，也不一定是因為太恨?！?/br>
    腦海又浮現應知微醉酒的畫面，溫知新眼神忽閃，抿了抿唇，道：“也可能是因為，太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