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及時打斷，我大概要和盤托出了?！?/br>
    “和盤托出什么？”

    “我聽到了你們的談話?！睖刂赂鴳⑦M了病房，看著應知微單薄的背影，說，“我知道你們的感情并不尋常?！?/br>
    應知微一頓，轉過身，似乎并不詫異，他倚著窗臺笑道：“因果關系錯了吧，你不是因為聽到談話才知道的，你早就知道了?！?/br>
    末了，他補了一句，“什么時候？我的表演哪里出現了破綻？”

    哪里有破綻嗎？溫知新仔細想過后其實也說不出來，那些關心，作為哥哥來說，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妥。

    “直覺吧?！?/br>
    應知微輕笑，有幾分無奈地搖頭。

    溫知新思索片刻，又道：“其實如果是其他人，我大概不會懷疑，但是那個人是你?！?/br>
    “我怎么了？”

    溫知新回想起高中，“在我眼里，你對待人際關系就像履行職責一樣，你內心并不想和人接觸，但又因為社會的標準，所以裝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br>
    “所以，你主動為如是考慮，在我看來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情，那說明她在你心里是有分量的，而能撼動你這樣的人，那分量，肯定不止一點吧?！?/br>
    應知微沉默著，搭在窗臺的手輕叩臺面，“果然還是同類更了解同類?！?/br>
    他偏頭看向窗外，道：“不過你應該沒有聽完就走了吧，只是我單方面的感情不尋常而已，如是從來沒有那個想法?！?/br>
    說這話時，應知微垂下眼眸，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落。

    這個回答在溫知新意料之外，他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她選擇當作不知道，繼續和我保持兄妹關系。我問她，是沒有勇氣嗎？她說不是?！?/br>
    應知微看向溫知新，“是沒有可能?！?/br>
    “她不愛我?！?/br>
    那一刻，溫知新心空了一拍。

    他應該笑的，他贏了這場戰役，但事實是，他并沒有打了勝仗的快感，更多的，是同情與悲哀。

    應知微反倒笑了笑，“不過就算她愛我，我們也是沒有結果的?！?/br>
    “……為什么？”

    “因為我沒有勇氣啊?！睉⒋瓜率?，慢慢走到溫知新跟前，“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講話，和最后一次講話嗎？”

    溫知新嗤笑，“怎么會不記得，整個高中我們總共也就講了兩次話?！?/br>
    第一次講話時，他們還很不對付。

    溫知新只喜歡一個人待著，我行我素慣了，向來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所以他不理解應知微，為什么非要勉強自己去社交。

    “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靈?！睉⑹悄敲创鸬?。

    “神靈也好，野獸也罷，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是，你是人?！睉⒄f，“你活在人類社會中，就不可避免要遵守人類社會的規則，違反規則的人，只會被驅逐?！?/br>
    “你有一天會理解我的，甚至可能成為我，超越我?！?/br>
    后來，高一下學期，溫知新要轉學了。

    由于他憑一己之力孤立了整個班，大家也很討厭他，所以也沒誰好告知的，但他還是找到了應知微。

    “我要轉學了?！?/br>
    “為什么？”

    “我爸媽要我去學播音主持，而且待在這里也挺煩的，就換個環境?！?/br>
    “播音主持？你以后要做主持人？”

    “他們是那么計劃的?！?/br>
    “可是你連集體大合唱都不愿意露面，到時你得一個人站在空蕩的舞臺，面對鏡頭，你能適應嗎？”

    “你不就適應了自己不擅長的事嗎？”溫知新淡淡道，“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靈?！?/br>
    過往記憶浮現在溫知新腦海，應知微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我想你已經理解我了，為了生存，我們都做出了改變，你的改變甚至遠超于我?！?/br>
    “而且你這些年也飽受輿論困擾吧，你有沒有發現，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一點也不重要，你的形象，全部來自于別人對你的評價?！?/br>
    “所以，就算我和如是真的在一起了，不管我們怎么解釋，外界對我們的評價永遠是luanlun，永遠是帶著惡意的?！?/br>
    “我不敢冒這個險，輿論會殺死人，我不想傷害她?！?/br>
    在這場競爭中，溫知新可以說是全勝，但面對失敗的應知微，他卻越來越羞愧。

    這場勝利，本不屬于他，他只是搶占了先機。

    拋開倫理道德，應知微其實比他更會愛人，他的愛足夠細致，足夠周到，足夠無私。

    但他呢？他的愛是捆綁、傷害、與占有。

    注：

    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靈?！獊喞锸慷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