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人
遣離小廝后,院子里便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院中血痕遍布,噴射的鮮血一直流到花壇中,經過一段時間,血跡變得暗紅, 但很明顯,這里就是林寬行的遇害現場, 雖場面血腥,郢停卻依舊一派閑散模樣,他只隨意看了幾眼,隨后找了處石臺,擔了擔灰塵就坐下了,瞇起眼曬太陽的模樣好不自在, 無泱坐在庭中的石凳上,單手拖著下巴看他,半晌后忽地笑了,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br> 青年往后撐著手,頭也仰起,下頜和脖頸拉出修長弧度,喉結凸起的明顯, 他閉上眼,長長的眼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惟嘴角在挑著笑意, “怎么說?” 無泱拎起裙擺走過去,在他身前停住,卻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少女單手松松卡住青年的喉結,俯身的時候,長發也跟著傾瀉而下,像是攬了一身綢緞, “我有時真是討厭你這樣子,分明已經什么都知道了,卻什么都不說,偏叫旁人去猜,想拿著他人錯處,叫人來求你?!?/br> 少女的音色清泠泠的,透著些就是暖陽也溫不熱的冷意, 聞言,席地而坐的青年忽地笑了,他緩緩睜開眼,落了滿身陽光的少女就這么猝不及防地闖入視線,透著光,連空中最渺小的塵埃也在跳動, 他張張嘴,無聲地呢喃些什么, “小娘子···” 下一刻,他近乎是貪婪地摸上少女銜住他脖頸的手, 郢停是很喜歡無泱的,從很多方面來說,無論是她漂亮又精致的身形樣貌,還有她本身透著與這腐朽世界格格不入的生命力, 她像初生小鹿一樣沒有絲毫準備地就闖入這個未知的世界,像是一個異類, 而他也是這世界中的一個異類。 這雙手他摸過很多次,每次都是這樣,青年骨節分明的手帶著毫不掩飾的欲望,近乎貪婪地描摹過每一處皮膚, 從指尖到掌心,無泱的手生的是極好看的,骨節勻稱,指節修長,膚感細膩,就連指甲也似水蔥般剔透, 他的撫摸總是揉著些色情意味,比起情欲,好像更多的是占有欲,叫人覺著到些許越界的冒犯。 而無泱好像已經在習慣中不知不覺地慢慢接受了這樣的親密接觸, 即使在如今,陽光熱烈,青年的眉眼又染上那種蠱惑的色彩,低聲喚她, “小娘子?!?/br> 無泱一愣,卻下一秒就順著手上傳來的力道毫無防備地落入了眼前人的懷抱。 青年身形修長,輕松就把她攬了個滿懷, 他曬過太陽,身上衣袍都是柔軟溫暖的氣息, 無泱想起身,卻被身下人攬住了腰, 就同那日的傍晚,床幃內,他們湊的很近,發尾交纏,而此刻,頭頂是藍天白云,他們以這樣的方式糾纏在一塊,眼前人的一舉一動都毫無保留地落入眼中。 她能清楚看到,青年長而密的睫毛下,一雙眼睛瞳色深邃,在光線照耀下,瞳仁像是琥珀。 面對郢停那雙含笑的眼睛,無泱有些無措,羞意不自覺漫上臉頰, “這樣子···小娘子可也討厭嗎?” 郢停沉著嗓子問道, 無泱強忍著想把自己縮起來的沖動,一巴掌拍在眼前人的臉上,掙扎著站起身來,墜在耳后的銀鈴響個不停,一同她此刻繁雜的心緒, “走開啊?!?/br> 又到處勾引人! 青年還是一副散漫模樣坐在地上,正仰視著她,笑瞇瞇的樣子讓人看著就覺得他不懷好意, 似是覺得再逗下去,少女就要惱羞成怒,郢停才稍稍正色,單手撐起身子,隨意拍了拍衣袍,笑著走過來, “關于兇手,我確實有一點想法?!?/br> 他話音剛落,無泱就像是想起什么,眉心蹙起, “等等,你還記得那個小廝說的話嗎,他說,來找林寬行的那個女人身上很香?!?/br> 她從袖中抽出那塊布料,遞給郢停, “我猜,那個女人是蠱人?!?/br> 再說下去就要涉及到些許南疆秘聞,所以無泱湊近了些,與他耳語道, “只有南疆一派的蠱師才會這樣做。將人體作為養蠱的容器,條件苛刻,也極其殘忍,而那個女人應該就是從小被當作蝶花蠱養大的,所以身上就會帶著毒蝶的香氣,從某種情況上來說,她就是毒蝴蝶?!?/br> 這些秘聞確實是外人所不得知的,即使是郢停也沒聽說過,他挑起眉,指尖捻著那塊布料, “蠱人···那她怎么下蠱?” 聞言,無泱眨巴眨巴眼睛,指尖不自覺地纏著垂下的發絲, “那···不就雙修之法唄?!?/br> 她到底是年紀還小,說起這樣的事面上還有稍許不自在, 郢停卻笑了,姿態曖昧地垂眸在無泱耳邊吹著氣, “那···不如小娘子給我下個蠱?!?/br> 混蛋! 又占她便宜。 無泱磨了磨牙,像是被逼急了,嘴角也挑起些許冷漠弧度,她拽住郢停衣領,把他往身前拽, “我下蠱可用不著這方法。你想試試嗎?” 郢停低低笑出聲來,就著這個姿勢說道, “小娘子貴為巫女,自然不能和蠱人相提并論?!?/br> 見他有示軟之意,無泱才冷冷收回了手,接著說道, “雖說是蠱人,但也只算得上是低級的蠱術,法子卻極其狠毒,將喂養給毒物的毒喂養給人,受盡折磨。 而蝶花蠱養出的蠱人都是天生媚骨,身帶異香,有催情之效,所以這類蠱人一般都會被高價賣出并調教成···妓女?!?/br> 說到最后,無泱面上有幾分不忍之色,蠱人的煉制實在有違人道,就是南疆也少有人這樣做, 郢停聞言,只是挑了挑眉,好像并不是很驚訝, “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br> “嗯···更多的是情理之中,這老家伙向來品行不端,就算強取豪奪之事也做得不少,陰溝里翻船算不上什么離奇?!?/br> 他似乎對林寬行的作派很是了解,但好像不止林寬行,不止上凌派, 無泱總是對郢停感到神奇,他好像對這江湖上的所有事所有人都了如指掌,包括甍莊這樣隱秘之事,他也略知一二, “那女人向林寬行下蠱,但還是慢了半刻,所以兇手還是另有他人,那兇手又是誰呢?” 少女拖著下巴,掃了一圈滿地狼藉,嘆了口氣,問道, “那小娘子不妨猜猜,我發現了什么?!?/br> 郢停學著無泱一樣,拖著下巴,說話的時候尾音都延長,果不其然,他這樣說完,無泱立馬便白了他一眼, “說?!?/br> “嘖,年紀輕輕,一點耐心都沒有?!?/br> 他這樣說著,一邊開始寬衣解帶,他動作快,無泱不過一愣神,他就衣衫大敞, “你,你干什么?!” 這死狐貍真像極了男狐貍精,衣領從鎖骨開到腰際,肌rou塊壘分明,倒是不缺不少,他膚色白,看上去更是少了幾分攻擊性, 無泱面上暈上一抹紅暈,背過身不往他身上看,郢停只是笑了一聲,伸手把她拽過來, “害什么羞,哪里沒見過?!?/br> 他倒是大大方方,甚至把少女的手就直直往他腰上摸去, “這里?!?/br> 無泱碰上這樣的無賴,也是一頓無奈,直到手上摸到了一處粗糙,她才稍稍斂了面上紅暈,回眸看去,而青年勁瘦的腰間卻有一道呈星芒狀的放射性疤痕, 她頓下心神,指尖摸索著那塊皮rou,卻被一只手忽地抓住, 無泱抬頭望去,衣衫不整的青年微微垂眸,只說了一個字, “癢?!?/br> “咳?!?/br> 干咳了一聲,無泱略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待他重新穿好衣服后,才重新轉回身來, “這個傷口,林寬行的身上也有一個?!?/br> 郢停點點頭,他笑著的時候,眼底有些許薄涼, “我這個,是被回原宗所傷?!?/br> “那···林寬行···” 無泱沒接著說,但她忽然意識到,一段時隔十數年的仇恨,即將在塵封的記憶中重現天日,她…有些擔心郢停的安全。 但青年只是冷笑了一聲, “他們的手真是伸的越來越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