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 第240節
阮問穎怔怔的:“你的意思是……陛下怨怪舅母不肯向他敞開心扉,便也有樣學樣地瞞了她你的身世,就是為了……報復?” 他點點頭。 “……我有些理解舅母為什么會想要出家了?!?/br> 人生過得本已足夠痛苦,卻又在一朝得知這痛苦一半是自己的母親帶來的,一半是自己的夫君帶來的,前者尚情有可原,后者——這夫君總也不會是假的吧? 不,說不定在皇后心里,倒寧愿這夫君是假的,畢竟她當年想嫁的人本來就不是陛下。 阮問穎道:“陛下當真具有一顆帝王之心?!崩淇?、無情、狠絕。 楊世醒輕諷一笑:“還有更滑稽的。張氏在年中時不是復寵過一段時間嗎?你道為何?” 她遲疑道:“……也是陛下為了報復?” 他比了一個“答對”的手勢:“那時母后在私下里與信王見面的次數多了些,父皇雖然知道他們這樣做是為了調查母后的身世,但還是十分不滿嫉妒,干脆把張氏重新提了出來,想看看母后的反應?!?/br> 阮問穎覺得不可思議:“張氏是后宮嬪妃,舅母身為后宮之主,能對一個妃子的得寵有什么反應?就是要有,也該在二十年前有,不會留到今日。陛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想得很清楚,很明白?!彼?,“母后就是不夠喜歡他??伤绞乔宄靼走@一點,就越是痛苦?!?/br> “所以他選擇讓舅母陪他一起痛苦?”她道。 楊世醒看她一眼,點點頭。 “……”阮問穎努力把情緒激烈的話語壓下,“你對這些怎么想?” 他倒是對此一派無所謂的模樣,悠然自得地往茶杯里添了點茶水,端起喝了一口:“我覺得父皇活該?!?/br> 她立即像有了倚仗:“我也是。陛下他……做得實在太過分了,如果我是舅母,我絕對不會原諒他?!?/br> 說到這里,她忽然想起對面人同陛下是父子,而且是長相性格皆有五分像的父子,未免將來的自己也有類似的遭遇,連忙道:“我可警告你,你不許學你父皇。倘若你——” “我不會的?!睏钍佬研χ兆∷氖?,“我和父皇不是一類人,我們之間也沒有信王,你不用擔心,穎穎?!?/br> “不僅在于這方面?!彼J真道,“在別的方面,你也不能騙我,不能為了一時賭氣就、就對我做下什么過分的事,比如年初那會兒的晾著我。我不喜歡你這樣做?!?/br> “不會了,我再也不會了?!彼嵵氐刎Q起三根手指,“我楊世醒對天發誓,此生此世決不負你,如有違誓,便讓我永墮苦海,所思所想皆不可得?!?/br> 阮問穎沒有攔著他,由著他把誓發完了,微微笑道:“你的誓言倒是新奇。尋常人發誓,不是都會說‘如有違背,便叫天打五雷轟’嗎?怎么到你這里,卻換了一副說辭?” 楊世醒道:“發誓的人有三種,一種是真心真意地發誓,唯恐他人不相信自己,把后果說得格外嚴重;一種也唯恐他人不相信自己,但不信因果,亦不誠心,便隨口胡言,只以欺騙糊弄人為要?!?/br> 她饒有興致道:“那第三種呢?” 他微微一笑:“第三種,就是像我這樣,讀過幾本經書的,知道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在發誓時不自覺代了進去。你不覺得我的這個誓言比起尋常人的重誓毒誓,更加使人信服嗎?” 阮問穎其實更想知道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是什么,但也清楚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日后他們自有數不清的閑暇時光來趣話,不差這么一時半刻。 她煞有介事地頷首,評價:“的確,你的誓言聽上去更順耳些,不愧是世醒哥哥,連誓言都這么與眾不同?!?/br> 又詢問他道:“所以陛下今日是來求援的?他想讓誰去勸舅母?” “應該是你爹爹?!彼?,“雖然他同母后不是親生兄妹,但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姑父為人又一貫正直嚴謹、重情重義,必然不會拒絕父皇的請求?!?/br> “如果連你爹爹都失敗了,那接下來就會輪到你了。你想要去勸母后嗎?如果你不愿意這么做的話,我會在父皇面前替你擋下來?!?/br> 阮問穎一愣,想了想,道:“我……我大概說不出什么勸人的好話,但我想見見舅母……” “這個簡單?!睏钍佬训?,“母后不會拒絕見你的,你隨時隨地可以去見她?!?/br> 不過,在阮問穎拜訪皇后之前,鎮國公先一步進宮見了對方。兄妹二人談了很久的話,最終,皇后決定暫緩出家,至少等到兩個孩子成親之后。 這個結果雖然距離陛下設想的差了不少,但總算是向前邁出了一步,陛下為之大喜,給了國公府一大批流水般的賞賜。 安平長公主嗤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要是以后六皇子敢這么對穎丫頭,還讓她的兩個哥哥去勸她,看我不打斷他們兩個的腿!” 被指桑罵槐的鎮國公干咳一聲:“六皇子不是陛下,穎丫頭也不是皇后,他們兩個不會像陛下和皇后一樣的?!?/br> “這我當然知道?!遍L公主揚起紅唇,露出一個風情萬種的笑,“也罷,穎丫頭的婚禮上是不能有皇后的缺席,免得外面傳些什么風言風語。這件事你辦得不錯?!?/br> 說罷,她轉身去挑選陛下送來的賞賜,選出幾樣好的、瞧著新奇的,派人分別送給三個孩子,其余的都收歸庫房,只留下一件得心意的在身邊。 鎮國公走過去,陪她一起挑:“望兒有孩子了,可以多給一兩件?!?/br> “嗯,你看著辦吧?!?/br> …… 漪蕖苑中,看著長公主送來的幾樣東西,阮問穎頗有些糾結。 陛下賞賜,品質自然沒得說,長公主挑選得也十分符合她的心意??芍灰幌氲竭@些賞賜是因為什么緣故來的,她就覺得格外燙手。 最終,她選擇把這些東西鎖在庫房深處,眼不見心不煩。 與此同時,她的心里也壓著一個疑惑,特意尋了一個機會避開眾人,詢問鎮國公道:“爹是如何勸服舅母的?” 鎮國公道:“爹沒有勸,只是問你舅母,你和你表哥還沒有成親,她就算要出家,難道不能再等一等,等你和你表哥成親了再說?要不然讓外頭的人怎么想?這是她身為長輩該盡的責任?!?/br> 她一怔:“責任……”原來她的父親是用責任把舅母拴住的。 鎮國公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我們每個人生來都背負著責任,不止你的舅母有,你娘也有,你表哥也有,你也有。當然,爹爹也有?!?/br> “可是,”她道,“如果責任只能給人帶來痛苦,我們能不能選擇拋棄它呢?” 鎮國公看了一眼她,微微搖了搖頭。這搖頭既不像否定,也不像指責,更像是一種感慨。 “來,穎丫頭,跟爹爹到這兒來?!彼I著阮問穎行至書房外間,指向窗外的一株枯樹,示意她看。 “這棵樹上的葉子全部掉光了,這對于葉片本身而言,自然是痛苦的,可對于這棵樹,卻代表著來年的新生。我們也一樣,我們每個人都是小小的葉片,共同構成一棵大樹?!?/br> 阮問穎瞧著那株枯樹,心中微微一顫:“可是,也許有時候,會有人不想在乎這些……為什么我們一定要在乎這些呢,爹爹?”她仰頭看向父親。 “我們可以不在乎?!辨倗卮鹚?,“只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如果你愿意承受不在乎的結果,那么你就可以不在乎。但是穎丫頭,爹爹不希望你成為這樣的人?!?/br> 父親有如實質的目光看得阮問穎心中一陣沉重,她努力揚起一個乖巧輕松的笑,道:“爹爹放心,穎丫頭不會成為這樣的人的?!?/br> 鎮國公贊許一笑:“嗯,爹知道你不會?!?/br> 她倉促點點頭,繼續詢問:“那,爹可知,舅母并非……?” 對方頷首:“爹知道?!?/br> “爹是在什么時候知道的?” “不久前?!?/br> “那……” 鎮國公搖了搖頭:“不管你舅母的身世如何,她始終是我們的親人、家人?!?/br> 可就是這些親人、家人,一直在給皇后施加痛苦,到現在也不停歇……阮問穎在心中默默地想。 難怪皇后會心死,等到她和楊世醒成親,皇后在這塵世間再無牽掛,到時,無論是誰去勸,恐怕都不能勸動了…… 原來,因果早已注定,看似步步遠離,實則正在一點點慢慢地接近…… 第306章 皇太子與太子妃大喜 真假皇子一事, 直到半個月后才塵埃落定。 原錦衣衛副指揮使劉百釗勾結亂黨,罪不容赦,被判抄家革職,永囚詔獄。 原羽林軍副統領姚鑄罪加一等, 被判斬立決, 家財充公、家眷流放,以儆效尤。 阮問穎有些不理解這兩份判決:“為何姚鑄罪加一等?難道不是劉百釗罪行更加嚴重嗎?”畢竟對方當初可是直接領著錦衣衛沖去重霄殿了。 楊世醒隱秘地對她笑笑:“劉百釗的罪行的確更加嚴重。但他擔任錦衣衛副指揮使多年, 知道許多秘密, 亦藏有許多秘密, 需得先把這些秘密拷問清楚了,再行動手?!?/br>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難怪要囚禁在詔獄, 看來這位前錦衣衛副指揮使免不了要受一番皮rou之苦了。 “那現在的錦衣衛副指揮使是誰?” “于衡。我做保把他送上去的。雖說掛了個臨時的名號, 但只要一年內不出什么大問題,就能夠收到正式任命了?!?/br> 于衡任副指揮使, 這是阮問穎所樂見的, 只是——“這樣一來,錦衣衛豈不全都聽命于家父子了?” “錦衣衛是天子護衛, 除天子號令外, 不聽命于任何人?!睏钍佬训?。 她乜眼看他:“你確定?那當初錦衣衛是聽誰的命令來對付你的?” 他笑道:“他們最后不也沒有聽從劉百釗的命令?” 阮問穎想想也是,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聊起了楊士祈。 陛下給劉百釗等人定的罪是勾結亂黨,當日在紫宸殿的人都知道這個亂黨指的是太后,但很顯然,天子之母是不可能被定為亂黨的, 即使太后已經被陛下變相地永久禁了足。 于是楊士祈就被推了出來。 說來令人感慨, 牽出這一連串事件的起因明明是東宮失火, 到后來卻每個人都忘記了此事, 直到陛下的一道廢太子詔書才想起。 也是直到這時,阮問穎才知曉,原來楊士祈早已死在了那場東宮大火中,楚端敏也不幸遇難,兩個人的焦尸在一開始就被錦衣衛發現,楊世醒收到的消息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這讓楊世醒稍感挫敗,也讓阮問穎愈發警醒,深刻理解帝王的手腕到底有多可怕。別看楊世醒猜準了陛下的許多心思,算對了陛下的許多謀劃,到頭來還是陛下技高一籌。 對于楊士祈的死,陛下起先頗為不安,因為是在楊世醒生辰當晚出的事,陛下害怕長子的死會給嫡子的命格帶來變數,于趕赴回宮的第一時刻去三清殿求見真人,詢問解法。 好在經過真人掐指捏算,發現楊士祈去世在子時之后,過了楊世醒的生辰當日,并且從此以后都不需要有人來替其祈福、承命,因為帝王寶鼎既出,就代表六皇子福緣已滿,可承天命。 陛下由此松了口氣,有心思編排起大戲來。 如今戲演完了,便到了該清場的時候。 很快,一份廢太子詔書出現在滿朝文武面前。 詔書上洋洋灑灑地寫滿了東宮太子犯下的累累惡行,于最后附上陛下充滿痛心和憤怒的判決:廢太子,改其名為士囂,封愔王,以親王之禮下葬。其余東宮舊人盡皆賜死,陪葬左右。 聽楊世醒之言,陛下原本還不想給愔王的封號,欲取“狺”字,是真人說這樣取字不好,恐有妨礙,陛下才改了主意,換成了“愔”。 “愔”字雖也沒有什么好的寓意,但總比表示牲畜的“狺”要好一些,阮問穎有些遺憾楊士祈、不,楊士囂,不能被冠以這個封號,不過想想對方此刻已經成了一具焦尸,便覺得無甚所謂了。 她驚訝的是陛下會去征求真人的意見:“在擬定封號之前,陛下都會請真人一算嗎?” “重要的封號會?!睏钍佬训?,“而且不是算,是卜,以卦卜吉兇。原本廢太子的封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知道的,父皇很關心他的一切會不會牽連到我,所以一直都很小心,事事相詢真人?!?/br> 阮問穎若有所悟。 從某種程度來說,楊士囂的人生頗有點可悲可嘆之處,自出生到死亡都沒有被陛下正眼看過,永遠活在另一個人的陰影里,充滿了謀算和利用。 這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嗎?不過可憐之處只有一點點,可恨之處倒有許多,多到她都想要為他的死拍手稱快。 只是可惜了皇長孫,聽說發了好久的高燒,最后不治而亡,其母太子側妃也跟著一塊去了,臨死前還緊緊地抱著孩子,令人嗟嘆。希望他們來世不要再遇到這樣的夫君和父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