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 第191節
她凝眉嘆出一口氣:“陛下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是看出了我曾經對你的虛與委蛇?可他現在應該清楚我對你是真心的呀?!?/br> “還是說,他覺得我的這份真心不足以和你一起面對風雨,想要磨礪一下我?”雖然她并不覺得這種磨礪有什么可取之處。 楊世醒瞧她一眼,似乎被她提醒她從前對他虛情假意一事有些不豫:“也許是不想讓我重蹈覆轍吧?!?/br> “聽他的口吻,當年他和皇后身上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他試圖和我一樣爭取,但皇后沒有堅持?!?/br> 她疑惑:“陛下不是在迎娶皇后前就已經有了側室嗎?” “娶之前有,娶之后未必還想有?!彼?,“也許成親之后他就不想再納妾了,畢竟他對皇后一往情深?!?/br> 若說從前的阮問穎還會為陛下對皇后的這份真情感動,那么現在,經歷了紫宸殿問詢的她就只覺得可笑了。 她譏諷道:“成親之前尚能算是情有可原,成親之后……陛下若當真對皇后一往情深,又怎會因為她的不堅持而松口?” “就如我方才在殿上時,假使我迫于陛下威壓,無奈答應了給你納妾,難道你就真的會納嗎?” 楊世醒道:“不會。沒有人能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情?!?/br> 她緩緩露出一抹哂笑:“是啊,陛下貴為天子,誰能逼迫他?說什么悠悠眾口、皇后不爭,不過是他自己不想堅持而已?!?/br> “他能為皇后空置膝下三年,難道就不能為皇后散盡后宮?皇嗣、后宮,這些問題只要有心,都不難解決?!?/br> 最令她無法接受的,是陛下想把當年遇過的事讓楊世醒也遇一回,逼他納妾還不夠,還要和他打下那樣一個賭。 陛下難道不清楚她身為臣女、尤其是一個還沒有真正和楊世醒成親的臣女,在面對這種事時的無力嗎? 面對天子逼迫、君王之威,面對忠孝兩道、家族名譽,她除了含淚應首還能怎么做?梗著脖子反抗嗎? 她在有楊世醒的暗中提醒之下,仍然被陛下逼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假使她沒有收到那張字條,全不知情地進殿面圣,她能夠怎么做? 而當她迫于無奈答應此事,坐在屏風后的楊世醒會如何作想?陛下想讓他見證的是否就是此幕?讓他重復自己當年的經歷,感受自己當年的痛苦? 如果皇后當年是因為此等情況,才無奈同意了納妾,陛下卻因此對其心懷怨懟,那……阮問穎真是替皇后感到不值。 第241章 希望陛下能放棄立醒兒為太子 阮問穎默默拿起一塊翡翠盤中的紅豆糕。 糕點清甜, 在她品來卻泛著絲絲縷縷的苦,讓她頗覺沉重。 她端起茶盞,抿了口茶,緩緩飲下。 “皇后……皇后殿下, ”她抬頭看向楊世醒, “是你派人去通知的嗎?讓她及時趕去陛下那里?”不然對方也來得太巧了。 “是我?!睏钍佬殉姓J,“我和你的親事不是一天兩天, 陛下知道我對你情有獨鐘也不是一天兩天, 為什么從前不提納妾一事, 現在卻忽然提起?還不是他心里有火,想在我們身上發出來?!?/br> “他既想把火燒到我們身上, 就別怪我燒回去?!?/br> 阮問穎不解:“有火?有什么火?” 他道:“對皇后的火?!?/br> 她愈發不解:“他對皇后有什么火?是當年沒有堅持不讓他納妾嗎?可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 他為什么要選在這個時候發出來?還是對我們兩個?!?/br> “誰知道?!睏钍佬押吡艘宦?,“帝王心思難測, 豈是我一個小小皇子能揣摩的?他高興的時候可以給我們賜婚, 不高興的時候自然也可以給我們添堵?!?/br> 阮問穎握住他的手,軟聲喚他:“世醒哥哥?!?/br> 楊世醒的神情緩和了, 朝她露出一個微笑:“好吧, 我再想想。也許是因為最近發生了一些事,使他的不滿積累愈多?這才全部爆發出來?!?/br> “是什么事?”她下意識脫口而出,又在靜了一會兒后道,“是……信王?” “或許?!彼?,“景州祭祀時,信王也跟著去了, 回來后就把自己關在了王府, 閉門謝客?;屎笠脖Я隧? 陛下有幾次去長生殿都吃了閉門羹?!?/br> 很顯然, 信王與皇后在離宮時發生了什么事,才會致使陛下性情忽改,不愿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為難起了他們。 阮問穎詢問:“你知道發生了什么嗎?” 楊世醒思忖著搖頭:“不知道。不過我有種預感,這件事不會拖太久,可能今天他們兩人的這一面就能解決?!?/br> “真的嗎?”她眼前一亮,面上露出幾分喜色。 他含笑看著她:“不管是不是真,我和你的親事都不會變。我已經贏了和陛下的賭,往后他再想起什么荒唐的念頭,我都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回絕?!?/br> 阮問穎笑容越發歡喜,看向他的神情里充滿了甜蜜。 她柔聲道:“你有想過不給我寫那張字條嗎?畢竟不管我心里如何作想,在看到你寫的那張字條后都不會答應陛下?!?/br> “如果你不給我寫,讓我什么都不知道地面對陛下,你就能知曉我心里的真實想法、我在面對這種情況時的選擇了?!?/br> 這不就是陛下讓他坐在屏風后的本意嗎? 楊世醒卻不領情:“面對君王之威,你能有什么選擇?陛下此舉看似是在為我著想,試探你的真心,實則不過是仗著天子身份欺壓你罷了?!?/br> “你若應了,就是對我情意不夠、意志不堅;你若不應,就是違抗君命、對上不尊。無論哪者都是錯。我怎么可能會讓你陷入這種境地?” 阮問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心中登時泛起一股溫暖的酸澀之意,原本在面對陛下時都沒有出現的水光盈于眸中,漾出一盞動容的微笑。 她沒有開口說話,縱然千言萬語也無法描繪出她此刻的心境,只是無聲地朝他笑著,在他湊過來時閉上雙眼,深情地回應他的親吻,用行動告訴他,她對他有多么歡喜。 含涼殿里一片溫情,相隔在太液池彼端的紫宸殿中,卻醞釀著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陛下從御座上站起,“你想給醒兒討封,讓他成為親王,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臣妾知道?!被屎笃届o道,“陛下之所以把醒兒留在宮中,遲遲不封王位,為的就是能在第一次冊封時把他立為太子?!?/br> 歷朝歷代的太子多為親王出身,有的甚至數度廢立,雖說在什么時候成為太子、怎樣成為太子并不重要,但一個從頭至尾的太子仍是一種莫名的光彩,代表著榮寵與能力。 皇后知道陛下的心思,知道他只想立他們的孩子為太子,并且他的這份心思已經持續數年,遠在他們的孩子出生之前。 如果不是三清殿真人的叮囑,他甚至會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立為太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頂著六皇子的名頭。 她也默認了他的這份心思,和他一起把孩子往儲君的方向培養,等著這孩子長大成人的那一天,光明正大地立為太子。 可是現在,她不再這么想了。 她鄭重地行下一禮:“臣妾懇請陛下,允醒兒出宮開府,不再存立儲之心?!?/br> 陛下忍不住把案上的筆筒掃落在地:“皇后!” 玉鏤的筆筒滾落在繁繡的錦毯上,發出一串沉悶聲響。 皇后低眉垂首,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不變。 陛下怒極反笑:“好,很好?;屎蠖嗳詹灰?,又添了幾分颯爽之風。旁人只恐朕給的恩寵不夠,你卻是嫌棄朕給得太多,竟連太子之位都替兒子不要了。醒兒知道你為他如此著想嗎?” “他不知道?!被屎蟮?,“但臣妾想,他應當是愿意的?!?/br> 陛下發出一記嘲諷的笑:“為什么?因為他在成為王爺后可以不擔負綿延皇嗣之責,想娶誰就娶誰嗎?便是娶不到想娶的人,也可以用終身不娶來明志?” 皇后道:“醒兒心懷寬廣、克己守道,就算不繼承大統,也照樣會為百姓奔走,立不立他為太子無甚區別。他若當了王爺,還能在閑暇時逍遙山水、悠游天地,豈非兩全之美?” 陛下冷笑:“若他不繼承大統,以朕這么多年對他的偏寵,他只會被新君忌憚,在暗中除去,哪里還有命逍遙山水、為民請命?” 皇后面色不變:“臣妾相信醒兒有自保之力?!?/br> 陛下愈發顯出怒容:“你也知道他有能力!他既有能力坐上這個位置,你為什么不想他坐?就因為朕要讓他納別的女子嗎!” “你今天既然來了這里,就說明你的好兒子面對朕此舉已經做出了應對之法,并且做得很好,讓朕占不到一點上風,你還擔心什么?!” 皇后緩緩抬首,用一雙清眸望向他。 她的眼睛生得很美,清清泠泠,似松間明月,時時灑著柔輝。 然而此刻,這雙眼里卻沒有了平時的繾綣情意,只余下冷淡和平靜。 又或許那些情意從來不曾有過,有的只是錯覺和掩飾。 “他今日是應對過去了,明日呢?后日呢?君王自古以來就有三宮六院,是規矩,也是傳統,沒有在他身上破例的道理?!?/br> 她倏然露出一個柔婉的笑:“陛下,你說臣妾這話對嗎?” 高居于上首的君王心神一震。 這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句話。 當年,太后就是用此話讓他們妥協,逼著他去后宮開枝散葉的。 從那之后,后宮皇嗣不斷,美人不斷,他卻永遠失去了一樣東西。 可那是他想要失去的嗎?是他拱手不要的嗎?明明是她沒有堅持,是她不相信他,是她不肯為他爭取—— 灼熱的怒氣充盈滿陛下的胸膛,使他整個人都像要沸騰起來,疾步走下御臺,行至皇后跟前,一把捏起她的下頷,咬緊著牙關喊出她的名字:“阮妍!” 皇后被他捏得面色有些發紅,但仍然含笑望著他,道:“陛下,臣妾說得對嗎?” 陛下一把甩開她。 這一下用了他不少力道,但尋常人頂多往后趔趄幾步,站還是站得住的,不想皇后卻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發出一陣悶咳。 他神色一變,下意識想要上前扶起,卻在邁出腳步后硬生生止住,就這么站在她跟前,冷著臉喝道:“你在同朕耍什么花樣!” 此時,只要皇后示一下軟、喊一聲難受,他都會立即扶起她,宣太醫來診治,這場爭吵也會煙消云散。 偏偏皇后什么也沒有做,寧愿自己跌在地上不住咳嗽,也不肯向他彎腰。 聲聲咳嗽像粒粒冰雹砸進他的心里,讓他面色愈發繃緊,于暗中握緊了拳。 就在他準備不和妻子繼續這賭氣般的僵持時,皇后止了咳,抬頭看向他,緩緩露出一個略顯虛弱的微笑。 “陛下誤會了,臣妾沒有同陛下耍什么花樣。臣妾只是想把心中所想告訴陛下,希望陛下能放棄立醒兒為太子?!?/br> 陛下面無表情。 他靜默了一會兒,看向她道:“你當真是這么想的?” 他道:“朕以為,你對這個孩子的平生所求,就是讓他當太子,繼承大統?!?/br> 他目光幽深,仿佛一口千年寒潭,看得皇后心里沒來由地一顫。 為什么他要這么說?難道——難道他已經知曉了那個孩子的真實身世?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會知道—— 皇后驚疑不定,紛擾的思緒如條條毒蛇鉆進她的身體,噬咬她的四肢百骸,讓她心原發冷,墜入極寒之地。 蕪亂間,她只覺得喉頭一甜,涌出一口鮮血,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小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