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 第88節
信王本來已經倒滿了第四杯,正欲舉起,聞聽此言頓了一頓,放平了眉眼,自顧自把酒慢慢喝下。 “多年不見,小妹還是和從前一樣,不愿意站在三哥這邊,哪怕三哥并沒有錯?!?/br> 安平長公主幾乎就要身起。 旁邊的阮問穎看得心驚不已,一陣糾結要不要拉住母親。 好在一直作壁上觀的真定大長公主終于在此時開口,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這一個個的,都在打什么啞謎呢,老婆子年紀大了,聽不慣這些,就聽得懂大白話?!?/br> “六皇子?!彼聪驐钍佬?,“你方才說的話可當真?你若是對我們家穎丫頭一心一意,那老婆子今日就借一借你皇祖母的光,腆著一張老臉,讓陛下把你們成親的日子定了?!?/br> 沒有料到事情的發展會從長輩忽然轉向自身,阮問穎先是一呆,接著就是著急。 這取消定親的事還沒個影呢,怎么就要擇良辰吉日成親了? 現在的她可是半點都不想嫁給楊世醒??! “祖母——”她忍不住開口。 真定大長公主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穎丫頭不必害羞,都是自家人,沒什么話不好說的?!?/br> 阮問穎當然沒有感到害羞,她是在覺得著急,可惜旁人不這么想,她也不能讓旁人察覺到自己的這份想法。 她試圖以太后壽辰作為借口:“今日是外祖母的大壽,身為小輩,孫女理當盡心盡力為外祖母慶賀,而非關切自己親事。不如稍延數日……” “不能再延了?!闭娑ù箝L公主一擺手,“從陛下賜婚至今,已經過了近兩個月,卻依然只有一道圣旨,沒有別的動靜,有哪家親是這么定的?旁人家知道了,還以為這里頭有什么變故呢?!?/br> 鎮國公開口:“母親說的是。只不過穎丫頭年歲尚小,不急于一時,且六禮之事素來納采在先,請期在后,如若不合庚帖,也是無法擇定良辰吉日的,需得徐徐圖之?!?/br> “湃兒言之有理?!闭娑ù箝L公主緩緩點頭,似被提醒了一般,“老婆子差點忘了,還有三書六禮這么一茬事?!?/br>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沒有對任何人說話,然而人人都能聽得清她所講之言,聽得出她言下之意。 陛下自然不在例外,緩緩展現出一個笑,不復先時信王與楊世醒問答時的神情莫測。 “無妨,朕都記著,一早就命人緊鑼密鼓地準備了,只是最近一段時日事務繁雜,這才耽擱了下來。待得母后壽辰一過,朕便立即帶著醒兒親自上門提親,姑母意下如何?” 眼看著親事要被徹底定下,阮問穎心中著急不已,偏偏不好開口,因為她推辭一回還可以說是害羞,推辭二回就是明晃晃地拒絕了。 而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她一旦拒絕了和楊世醒的這門親事,還是在陛下賜婚兩個月之后,事情絕對難以收場。 難道她真要像信王說的那樣,因為種種原因而不得不嫁給自己不想要嫁的人嗎? 阮問穎在心中暗暗叫苦。 出乎意料的,安平長公主拒絕了陛下這番話:“不如何?!?/br> 她緩緩端詳著指甲上的蔻丹,道:“本宮覺得駙馬和穎丫頭說得對,這門親事不急于一時,還是稍延數日的好?!?/br> 陛下一愣,罕見地出現了疑惑的神情:“怎么說?” 安平長公主放下手,唇角抿出一個艷麗慵懶的笑,狀似無意地瞥了楊世醒一眼。 “六皇子那一番話說得是很漂亮,可本宮又能如何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分辨清楚他到底是真心喜歡穎丫頭,還是因為不得已而娶她?本宮可不希望本宮的愛女所嫁非人?!?/br> 皇后打圓場:“小妹說笑了,醒兒對穎丫頭的心意再清楚不過,無論誰都不會不說一個‘真’字的?!?/br> 安平長公主道:“是嗎?本宮怎么說不出來?” 皇后一怔。 旁邊的陛下則是笑出聲來,滿臉幸災樂禍的神情,指著嫡子道:“讓你逞一時口舌之快??窗?,現在惹惱了你姑母,不肯把你表妹嫁給你了,該。父皇看你怎么辦?!?/br> 楊世醒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阮問穎默默暗想,也許對方正和她一樣在心底感到慶幸,松一口氣呢。 又在下一刻反復告誡自己,他有什么想法與她無關,不要去想,不要在意。 “胡鬧?!闭娑ù箝L公主的聲音里帶上了不快,“穎丫頭的終身大事哪能容這般隨性亂來?賜婚圣旨已下,該辦的事、該走的禮都要一樣樣來,不能擱置,不然就是在害穎丫頭?!?/br> 信王忽道:“外甥女還未及笄,怎么就要成親了?如今世風多以晚婚為主,便是再等幾年也來得及?!?/br> “外甥女又沒有出過長安,一直困守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不如趁著未嫁時出去走動走動,也好開開眼界、見見世面,一覽天下江山的風土人情?!?/br> 他玩笑般道:“要是等嫁進了宮里,可就真的一朝入紅墻,終身皆在紅墻之內了?!?/br> “和兒?!碧笪㈥H著眼,“這是你meimei家的事情,你少插手?!?/br> 信王仍舊在笑,笑容縹緲如清風明月:“孩兒孑然一身,所牽掛者唯有母后與皇兄、小妹幾人,小妹家的事情就是孩兒的事情,如何插手不得?且孩兒只是說兩句話,沒做什么事,算不得插手?!?/br> 他說著,看向阮問穎,像是故意要反其道而行之地詢問她。 “外甥女可愿隨舅舅一道出去闖蕩?在江南畫舫游船、在草原縱馬放歌、在大漠吹笛鳴蕭,可比在長安城里當一名恪守禮節的貴女要來得有意思得多?!?/br> “而且舅舅方才瞧著,你似是對這門親事有幾分不情愿?那就更不用勉強自己,舅舅認識不少青年才俊,不如把他們引薦給你,看看有沒有你覺得喜歡的?” 第110章 他這段時日一直想見你 信王的這一番話下來, 旁人還不待有什么反應,鎮國公就先皺眉了:“王爺莫要拿小女的終身大事玩笑?!?/br> 信王道:“本王看起來像是在玩笑的模樣嗎?本王是在說真心話?!?/br> 鎮國公道:“王爺的好意,下官心領了,不過小女得蒙陛下賜婚, 已經與六皇子定了親, 王爺的這番好意,怕是要辜負了?!?/br> 信王卻不買賬:“辜負與否, 要外甥女說了才準?!?/br> 他看向阮問穎:“穎丫頭, 你給舅舅說一句實話, 到底想不想嫁?若不愿意,本王當即帶你離開這里, 不讓你受到任何人的強迫?!?/br> 阮問穎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信王看起來是個聰明人, 怎么幾杯酒下來,行事說話卻越發沒有分寸了呢? 她與他之間的關系很親嗎?她縱使不情愿嫁給楊世醒, 又有什么必要當著陛下眾人的面, 和他這個才相認了不到半個時辰的舅舅說?而不是把這話放在私底下,和她的雙親說? 還有, 什么叫立即帶她離開這里, 不讓她受到任何人的強迫? 什么樣的人才會對一個待嫁的姑娘家說這樣的話? 他莫不是酒入心扉,把她當成了當年的皇后,在說當年曾經對皇后說過、或是想要說而不曾說出口的話吧? 萬一陛下知曉這番話的來歷,聽了豈非會回想起不愉快的往事?又是否會就此把其中的幾分不滿轉移到她的身上來? 他這不是在幫她,而是在害她吧? 阮問穎無奈地想著。 不過,她雖是這么想, 心湖卻沒有掀起多少波瀾, 畢竟這門親事是遲早要推的, 陛下對她有幾分不滿、何時不滿, 都一樣。 但不是現在。 她是瘋了才會在太后的六九大壽上,當著皇室宗親和文武百官的面推拒親事。 是以,她垂下眸,用一種專屬于姑娘家害羞矜持的口吻,細聲回話:“舅舅這般替外甥女著想,外甥女感激不盡。只是……婚姻大事自當遵從父母之命,外甥女沒有什么好說的?!?/br> “別說這些虛頭巴腦的!”信王似是有些不耐煩了,又像是醉意上涌,話都含糊了幾分,“你就回答我一句話,你想不想嫁?愿不愿嫁?” 阮問穎無言。 這是徹底把她當皇后了吧? 答不愿意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不能答愿意。誰知道當年皇后是怎么回答的,要是信王因此而受到刺激,再說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怎么辦? 更不要說旁邊還坐著一位真定大長公主,她要是點一下頭、說一聲情愿,她的外祖母能拉著陛下立刻把上門提親的日子說好,把這件事定得徹底沒有轉圜余地。 所以她只能一句話也不說,垂首低眉,當做沒有聽到。 左右旁人也不會由著信王胡來,她不說話,自有人說話,把這事揭過去。 真不知道她是犯了什么沖,不過是來與一場宴,怎么就落到了這樣一個地步。早知如此,她就報病不來了,即使遭太后不滿也比現在要好。 阮問穎打定主意不再理會信王,而周圍人也果然如她所料,沒有放任對方繼續胡鬧下去,開了口。 是太后。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格外低沉。 “夠了,你看看你現在成什么樣子,滿口胡言亂語,攪和著你外甥女的親事不放。都快四十的人了,還跟以前一樣喜歡發酒瘋,簡直白長了這么些年歲。來人,把信王帶下去,吹吹風、醒醒酒?!?/br> 宮人應是,正要上前,被信王抬手攔?。骸安槐亓?,我雖然多年不曾回來,但出宮的路還是認得的?!?/br> 他環視一圈,緩緩笑言:“在座的諸位都是慈德長輩、恩愛夫妻、孝子賢孫,我楊暄和放浪形骸,不配與諸位同席,這就告辭去也,大家珍重?!?/br> 話畢,起身揚長而去。 席間氛圍一時凝滯。 太后閉上雙眼,以帕捂住心口。 身后的紀姑姑見狀,連忙俯身,貼首在其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才使她面容稍緩,沒有更差。 陛下倒沒有什么特別的神情,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托盞敬向太后:“今日母后大壽,兒子在此祝愿母后福壽綿延、松鶴長春?!?/br> 又敬向下方百官:“也祝在座諸卿家有長養,上下同堂,家和萬事興,天下皆齊家?!?/br> 眾人連忙告禮回敬。 一場險些被信王鬧出風波的太后壽宴就這么過去。 是夜,丹鳳門外。 身為三重宮門之外的最外門,眾人大多在這里登上回府的車架,因此,周圍都是一些朝堂上的同僚和私底下的知交好友,相互之間少不得有幾分寒暄閑話。 長輩不走,小輩自然不能先行,阮淑晗干脆趁著這個時候低聲詢問阮問穎:“那位信王爺是怎么回事?我在下方聽著,總感覺他說話有些不著腔調,竟似要你承認不愿嫁給六殿下一般,真是奇怪?!?/br> “不止?!迸赃吅鋈徊暹M來一人,“這位三舅舅還想給我們小妹保媒拉纖,讓小妹挑選入幕之賓呢。你是沒看到六皇子當時的臉色,那目光冷得,好像在發著涼颼颼的寒意……嘖嘖?!?/br> “二哥,你胡說什么!什么入幕之賓……話說得真難聽,我告訴父親去?!?/br> 阮問穎臉龐一陣發燒,作勢欲走。 同時,她也在內心深恨自己不爭氣,明明清楚自己這個兄長常常言語夸張,說的很有可能不是真話,她卻還是不能靜下心來,忍不住為對方提及楊世醒的只言片語意動,實在沒有骨氣。 不行,不能這樣,她要冷靜下來。 阮子望不知meimei心事,還以為她是單純被自己的話惹惱,連忙攔住她,舉手投降:“別別,二哥錯了,二哥不該這么說你。好meimei,你可千萬別告訴父親,二哥好不容易才從半年前那場軍棍下傷好,再經受不起一頓毒打了?!?/br> 趙筠如在旁冷笑:“被打了也是活該!平日里不會看眼色也罷了,席上那等氛圍竟也有心思吃喝,讓我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恨不能一腳把你踹出去?!?/br> “下回再有什么宮宴、筵席,你可千萬別喊我一起來,免得讓我越發后悔當初選了你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呆瓜,生出和離休夫之心?!?/br> 二少夫人把話一放,便轉身往一邊走去,似是要去尋找娘家的車架,唬得阮子望急忙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