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 第13節
“不過我已經讓他減了許多量?!彼s在她之前加話道,“最開始給我嘗的湯要比這辣多了,今日這道我讓他反復斟酌過,只在初時有些嗆,其實并沒有多辣,你應該也能感覺得到?!?/br> 事實的確如此,阮問穎剛才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嗆到,把自己嚇了一跳,也把谷雨等人嚇得夠嗆,滿室找水給她喝,所以才會顯得比較慌亂。 如今再去回想,除了最開始的酸辣嗆口之外,這湯的后勁并不強,不然不可能僅憑一朵冰花就讓她舒緩下來。 但她還是心里有氣,故意捂著帕子咳嗽了兩聲:“胡說,明明很辣?!?/br> 楊世醒眉眼彎彎地給她撫背順氣,示意山黎從冰鑒里取出一碟去核的枇杷果rou,親自拿青玉果叉簽了一塊,遞給她:“好了,別生氣了,我給你賠罪。嗯?” 他這賠禮道歉的態度實在沒有什么誠意,阮問穎能接受就怪了。 她本想繼續表示不滿,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輕撫在她背上的手微一下滑,隔著一層薄薄的襦裙紗帛到了她的腰間,激起一串細小的癢感,讓她氣息一軟,再沒了接續。 她緩緩收起繡帕,張口抿下他遞來的果rou,垂下眸,輕聲細氣地道:“……替我轉告張御廚,他若想憑借這些湯水成為天下第一名廚,冠絕蜀菜,就等著下輩子再抱得美人歸吧——” …… 午膳過后,阮問穎前往落霞閣休憩。 這是楊世醒專門留給她的寢閣,按照她的一應喜好布置,陳設有珠簾、屏風、香薰球等,幾乎成了她的半個閨房。 今日天色晴朗,暑氣蒸騰在大地之上,越發襯得含涼殿內清涼幽靜。 阮問穎躺在流煙榻上,聽著楊世醒給她緩緩道來的史籍典故,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聲,緩緩陷入了迷蒙的倦思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一陣輕靈的脆響中醒來,睜開惺忪的睡眼,有些好奇地循聲望去,發現纏枝落地宮燈上懸掛了一串風鈴。 風鈴呈圓月狀,從環里雕刻了一對雙魚戲珠,底下墜著瑪瑙流蘇,被風一吹,就輕輕靈靈地響動起來,珠子也在兩條魚兒間游來滾去,別有意趣。 一開始阮問穎還有些迷惑,不明白這里什么時候多了一串風鈴,直到她想起之前和楊世醒的對話,才恍然大悟,在心里升起點點驚喜。 明明只是她在神思恍惚下的隨口一說,連她自己都沒有當回事,他卻記在了心里,拿來了這么一串精致的風鈴掛著,還要等她睡著之后再弄,只為了她能在醒來時的第一眼看到。 這一份玲瓏體貼的心思,她都不知道要如何來形容了。 只能說,天底下最令人情動的歡喜,也莫過于此。 阮問穎起身下榻,抿唇笑著望了一會兒風鈴,想要找楊世醒說話,訴說她心底的這份歡喜。 然而,當她環顧四周,才發現閣里并沒有她所想之人的身影,只有小暑在一旁的矮幾上坐著,低著頭一點一點,打著瞌睡。 “小暑?”她輕輕喚了一聲。 沒有叫醒小暑,卻把珠簾外面的谷雨給喚了進來。 一見到里頭的情狀,谷雨就蹙起了眉,拿團扇在小暑額前拍了一下:“醒醒,快醒醒。讓你守著姑娘,怎么把自己給守睡過去了?” 小暑驚醒過來,連忙起身賠罪:“姑娘恕罪!小暑本在給姑娘打著扇,不知道怎么的睡了過去,還請姑娘責罰……” “無妨?!比顔柗f對她這兩個貼身侍女還是很寬容的,“暑日天熱,覺得困乏也正常?!?/br> 又問她們,“六殿下去哪了?” 谷雨道:“六殿下在曲泉閣?!?/br> 她不解:“他去那里做什么?” 她還以為他是去西室聽講了,畢竟除了進學,他通常都會陪著她,怎么今日卻變了? 她還以為,有了如今這層關系,他們會比平常更加親近一些…… 阮問穎心頭升起淡淡的失落。 好在谷雨的回答讓她重新綻放了笑意:“小徐公子過來了,殿下和他一道去了曲泉閣,臨走前留下話說,若姑娘醒了,隨時可以過去找他們?!?/br> 小暑也在旁插嘴:“小徐公子一開始不知道姑娘在休息,險些吵醒了姑娘,被殿下好一頓數落。除了在四姑娘跟前,我還是頭一回看到小徐公子如此理虧的模樣呢?!?/br> 四姑娘就是阮淑晗,濟襄侯另立府邸,兩家的姑娘分開排行,這也是為什么阮淑晗明明年紀比她大,卻被喚作四姑娘,而她被稱為大姑娘的原因。 山黎從外面掀簾而進,給了更全面的消息:“殿下正在和小徐公子對弈,再有一炷香左右就該去往西室了?!?/br> 聞言,阮問穎趕忙讓谷雨和小暑給她簡單梳洗一番,前往曲泉閣。 出乎她的意料,兩個人并沒有在室內,而是面對面坐在了長廊里,在垂柳的庇蔭和細流的水光下對弈。 徐元光穿著一襲月白長衫,本該盡顯世家公子的風流,卻被藏青深衣的楊世醒壓了一頭,無論是在氣勢還是儀態上都有所不及。 這也正是楊世醒獨有的魅力所在。 他似乎天生就惹人矚目,即使披頭散發、粗布麻衣,也不會讓人小覷,而是打心底里欣賞欽佩。 天之驕子這四個字,仿佛就是為他而生的。 第15章 宮里又不只有他一個 阮問穎雙手交疊,邁著輕緩的步子徐徐上前。 楊世醒第一個望見她,執棋的手勢一頓,停在半空,笑著看她走來。 徐元光渾然不覺,依舊把目光盯在棋盤上,直到她在楊世醒的身旁坐下,才驚訝詢問:“你什么時候來的?” “不久,就在方才?!彼χ亓艘痪?,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棋盤上。 盤中云子交錯,黑子的行棋作風和她在上午時看到的一樣,殺伐果斷,白子則換了另一種方法,在飄逸中帶著詭譎,明明天元四星皆不據地,卻和黑子形成了膠合之勢,勝負難分。 阮問穎看了半晌,給出一句評價:“你這棋下得可真無賴?!?/br> 沒有指名道姓,但在座的二人都明白她說的是誰。 徐元光嘿嘿一笑,半點不見羞愧,反而顯出幾分自豪:“這叫兵不厭詐?!?/br> 她有些嫌棄地看他一眼:“下個棋就叫兵了?有本事沙盤過招,能撐過十回合算你厲害?!?/br> 徐元光“哎”了一聲,老神在在地回答:“俗話說,以己之長、攻彼之短。沙盤是六殿下的長處,下棋是我的長處,我若是放著棋盤不用,轉而去擺沙盤,不成了大傻子嗎?” 楊世醒嗤笑:“上回的棋是我贏了,這回的勝負還未分,你就敢說出這樣的大話,看來是我讓你敗得還不夠慘?!?/br> “之前我是不敢說?!毙煸獾?,“可你現在身旁多了這么一位添香的佳人,自然無法把心思全部放在棋局上,我若還不能贏你,就有辱我的棋道了?!?/br> 楊世醒揚起眉峰:“有辱棋道?好啊?!?/br> 他把黑子一落,定在棋盤之上:“你來接著下吧?!?/br> 徐元光有些莫名地道:“你這一手下完了,自然是我來接著下……”他的話音漸漸變輕,最終消失,目光凝在先前落下的棋子上面,臉色一陣變幻不定。 “……不可能,我明明計算好了,怎么可能斬斷我的大龍……” “為什么不能?”楊世醒漫不經心,“你這行棋的風格看著厲害,通過打亂最初的排布來讓人無法摸清目的,其實不過是虛張聲勢,黑子終究是黑子,白子也終究是白子。想要贏的方法很簡單,照著下棋的規矩一步步來就是了?!?/br> 徐元光神色一震。 “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似受到了什么開悟,“原來……竟是這樣……” 阮問穎抬眸瞧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她看向楊世醒,以眼神詢問對方:你這樣糊弄他有意思嗎? 楊世醒用笑容作為回答:很有意思。 阮問穎默默把目光重新放回了棋盤上。 心想,說得那么玄乎其神,其實就是挑著對方目數算錯的點一擊致命了而已。 贏是真的贏了,但要說贏得有多精彩、多厲害……還真體現不出來。 不過這也是徐元光自找的,看黑子原本的布局走勢,楊世醒應當是想和他再繼續玩玩的,也許就能讓他在接下來的交手中發現缺數,進而彌補,奈何他非要把話說大,還牽扯上了她。 但凡是有點尊嚴的男子,都不會愿意在心上人的面前出丑落敗。 所以結局顯而易見。 …… 徐元光的開悟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山黎從外面走了進來,稟報:“殿下,裴大人已至紫宸門外?!?/br> 聞言,徐元光站起身,開始整理衣襟袂袖,做前往西室的準備。 楊世醒則是看向阮問穎,詢問:“一起過去?” 阮問穎有些猶豫。 既然有徐元光在,就說明今日授課的文師不是徐茂淵,剛才山黎的話里又提到了“裴”字,顯然,等會兒他們要去聽講的,是殿閣大學士裴良信的課。 裴良信以文采出眾,乃當世難得一見的書法大家和文學大家,天下諸多學子都以得到他的一筆真跡為榮。能夠旁聽這樣一位人物的授課,按理,她應該感到榮幸。 可這位殿閣大學士不僅學識多,規矩也多,以往的幾次聽課都對她和徐元光一視同仁,沒有因為她是被捎帶著來的而對她特殊,詢問照提、指點照說、課業也照常布置。 因此,阮問穎的心里有些不情愿,不太想給自己另外找事情做。 楊世醒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著道:“我知道你的想法。若在平時,我也不會邀請你一起去,可近日他在給我們講史,已經講到了共主失器、諸家逐鹿的一段,你應該會喜歡聽?!?/br> 阮問穎果真有些心動起來。 若說在她武道方面的最愛是精巧兵器,那么她在文學方面的最愛就是史了。 她素來喜歡翻閱史書典籍,覺得可以在里面讀到許多有意思的事情,不說以古鑒今這些大話,也能陶冶情cao,豐富開闊眼界。 但她還是有些猶豫,不確定在嚴師與史方面要選擇哪一邊。 徐元光適時地出了聲:“你是該去聽一聽。裴大人當年在翰林院主修史書編纂,對于這些事再清楚不過,講得也很有意思。你聽了之后,還可以回去給……” 他輕咳一聲,露出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微笑:“……給別人講著玩?!?/br> 阮問穎自然明白這個“別人”指的是誰,阮淑晗雖不尚武,但與她一樣喜歡聽史,帝王本紀、世家列傳,姐妹倆都談論同讀過。 她心中的秤桿由此倒向一邊,下定決心,對楊世醒莞爾點頭,應聲答話。 “好,我跟你一起去?!?/br> 楊世醒笑著握住她的手,掌心里帶著暖意,在這盛夏卻半點也不顯得熱燥。 阮問穎低眉淺笑。 徐元光又是一聲咳:“那個什么,我還在這里呢,你們倆注意一點,別當我不存在啊——” 三人一道前往西室等候,拜見裴良信。 相較于徐茂淵,這位殿閣大學士要少言寡語一些,廢話能少說就少說,只在要緊處下功夫,見著阮問穎也沒有多言,照常書講起來。 只在講到一半時冷不丁點了個名,提問她:“循吏受玉,按律本該治罪,景公卻反對其嘉獎一番,惹眾臣猜疑。這里面的道理是什么,你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