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虐戀掰成修羅場蘇文后 第122節
“那你…”他張了張嘴,口型無聲說:…那你能不能…重新愛我。 珠珠沒有看見,可燕肅看見了。 燕肅覺得像個天大的笑話。 原來母妃用了蘇大君家傳的寶物活命,還曾經想害蘇大君;父帝曾經為盜走寶物救母妃與蘇大君決裂,現在又殺了母妃,想求蘇大君回心轉意。 父帝抓走貴妃,他去求過許多人,他跪下去磕過無數的頭,可連母妃的親父都不愿意插手。 他沒有辦法、幾乎不抱希望地最后去求蘇大君,蘇大君什么也沒說,帶他來了。 母妃死了。 父帝殺了母妃,有人畏懼、有人狂喜,所有人竊竊私語、冷眼旁觀。 到頭來,唯一開口愿意讓母妃活下來的人,居然是蘇大君。 珠珠沒有聽見聲音,轉過頭,看見身后不遠處還不及人腰高的少年低著頭,站在那里,大顆大顆無聲掉著眼淚。 “抱歉?!彼Y聲甕氣:“蘇大君,對不起?!?/br> 魅女都不忍得轉過頭去。 珠珠頓了一會兒,走過去,伸手抱住他后背,拍了拍。 燕肅被按進一個帶著凜冽血氣的懷抱,臉頰貼著妖王堅硬華美的腰帶,聽見頭頂那淡淡的聲音說:“哭吧?!?/br> “你還小,可以哭這一次?!彼f:“哭完這一次,這輩子再也不要哭了?!?/br> 燕肅鼻尖忽然酸痛。 她是妖族的王,她的懷抱冰冷而危險,她根本不像個母親,她看起來沒有貴妃半分的溫柔,可他仿佛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母親的懷抱。 所有的情緒像海浪洶涌而來,他再也忍不住,放縱自己埋進女君的懷里嚎啕大哭 “啊——” “啊——?。?!” 珠珠聽著懷里少年撕心裂肺的哭聲,目視前方,慢慢拍著他的后背,說:“我也是你這樣小兔崽子的年紀,第一次談戀愛,被你爹背叛的時候,也覺得撕心裂肺?!?/br> “我爹娘死的時候,我也哭得像個傻叉?!彼f:“后來我又愛過兩個男人,每一次真心實意、以為終于能得到愛、能組建自己的家庭,卻終究被陰差陽錯辜負的時候,我也覺得疼痛,墜進忘川很疼,拔除情根很疼?!?/br> “但那些終究都過去了?!?/br> “有些人很幸運、一輩子不用吃苦,像我們這樣的人就比較倒霉,老天一定要叫我們吃苦,那就吃?!毖嗝C聽見她說:“吃過的每一次苦,磨礪的每一次痛,都會讓你更強大,強大到有一天,可以改天換地,讓你自己、讓你想保護想珍愛的人,再也不用吃苦?!?/br> 燕肅哽咽著仰起頭,問她:“我,也可以嗎?” “可以?!迸f:“但你不能喪氣,不能頹唐,不能怨天尤人、自悔自艾,更不能畏懼不前,你能做到嗎?!?/br> 燕肅心口一震,重重點頭,嘶啞說:“我能?!?/br> 女君終于笑了,拍了拍他的腦袋,說:“好小子?!?/br> 直到后來繼位魔界,勵精圖治、名正典儀,成為被百姓俯首愛戴的圣君,燕肅一直記得她的笑。 金烏西墜,日暮黃昏,她眼眸熠熠,華光而亮,目視所過之處,無可阻擋。 女君的目光俯下,那種盛大的明亮,遠勝過正午最燦爛輝煌的陽光。 那是他從少年起心里最美的記憶。 第一百零六章 “恰逢其會,正當此時?!?/br> 四海的龍王奉旨來覲見魔帝, 敖嘉元來求見她。 珠珠根本沒見他,直接叫西海王找機會帶他一起告病回去。 燕煜連自己以前喜歡過的白月光表姐都殺,瘋得不太有人樣了。 珠珠不覺得他還有什么事干不出來。 魔帝現在盯著她,她不能做事, 珠珠請梵玉卿從中回旋。 因為她主動來當人質, 一直沒有說回北荒, 又親自撫養燕肅,魔帝逐漸放下疑心, 準許諸族王侯歸家, 四海龍王得以陸續離開。 各族王侯陸續離開,魔帝唯獨沒發話允許北荒大君走, 也無人敢吱聲。 珠珠早有預料,半點不意外, 把車門一關, 悠然過自己的日子。 魔帝的帝輦駛過曾經富饒的中州大地, 大片荒蕪茂盛的黃草已經覆蓋過白骨, 秋風漸入深冬,隱約可見來年盛春的跡象。 不久新到了一處行宮,她也被安排了一座宮殿,這座宮殿極為巍峨,尤其制式特殊, 像一頭展翅的鳳凰。 珠珠根本不管, 連名字都沒問,讓她住哪兒她就住哪兒。 她正在收拾東西, 梵玉卿來做客, 珠珠就邀他喝茶。 燕肅在旁邊寫功課, 是默寫《王道》, 這是神州所有王侯世子從少年懂事起就要學習的書,當然,學的水平就因人而異了。 梵玉卿拿起一張紙,珠珠早看過少年的作業,這小子字寫得很好,墨跡清晰,筆法靜肅,上萬個字,少年寫得工工整整,一字不差。 梵玉卿卻道:“這孩子的筆法,有大禪性?!?/br> 珠珠不由詫異。 “禪性?”珠珠看向少年:“他可是魔?!?/br> “不會錯?!辫笥袂湟部催^去,問燕肅:“你自學過佛法?!?/br> “……”燕肅抿著唇,低聲說:“我曾在書庫翻出一本佛經,讀之后,覺得心境更平定,因而偷偷看過幾年經書?!?/br> “這不是看幾年經書能寫出來的字?!?/br> 梵玉卿拆穿他拙劣的謊言,對珠珠說:“這孩子十分沉得下心,筆力沉毅,中正純善,比起做魔族帝子,更適合來三生天學佛?!?/br> 珠珠有些訝異,但想了想,發現這樣也不錯。 燕肅心性太良善,在魔族格格不入,如果去三生天,也許更適合他。 梵玉卿問燕肅:“你喜佛法,可愿隨我修行?!?/br> “梵圣主想收你當徒弟,你愿意嗎?!?/br> 珠珠也道:“不要怕,只要你愿意,你父帝那里我來說?!?/br> 燕肅抬頭看她一眼,搖了搖頭。 “謝過圣主好意?!鄙倌陮﹁笥袂涞溃骸拔沂悄Ы绲拈L公子,忝居高位,受族中萬千百姓供養,我不會離開魔界?!?/br> 梵玉卿道:“以你的心性,留在魔界,如一瓢清水入濁河,將來日子未必好過?!?/br> “…”老成嚴肅的少年抿了抿嘴巴,堅持說:“那也是我該做的?!?/br> 珠珠聽著,也不準備再勸了。 “他有這樣的膽識,就隨他吧?!敝橹樽柚惯€想開口的梵玉卿,說:“這么小的年紀,一味老老實實安分守己能成什么大事,他想干什么,就讓他盡管去干,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未必比當你徒弟差?!?/br> 少年抬起腦袋,眼睛亮晶晶看著她。 梵玉卿也不再勸了,卻說:“他被你養在身邊,哪怕只是一些時日,也足夠他受益半生?!?/br> 珠珠說:“你是在說他學我的膽子,這可不像好話?!?/br> 梵玉卿聞言,眼角忍不住微微彎起,清冷中浮現出雪梅般含蓄的笑意,極是驚艷美麗。 以前少女看見他這樣的笑,會高興的撲過來抱住他,不斷親吻他臉頰。 但現在他這樣笑,她眉眼帶笑,神態輕松,眼底卻一片平靜,再無任何波動。 梵玉卿心中突然顫抖。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伸出,幾乎虛搭在她手腕,想碰觸她的溫度。 珠珠手腕一涼,低頭一看,看見梵玉卿細瘦蒼白的手指。 梵玉卿道:“我有沒有說過,對不起?!?/br> 圣主這樣柔婉語氣的道歉,幾乎再遮掩不住情誼。 珠珠只作不覺,若無其事說:“你已經說過幾次了,再說下去,我恐怕也該與你客氣客氣,向你道幾聲歉了?!?/br> “……”梵玉卿看著她,顫聲:“你可有見到那日我…贈你的菩提葉?!焙筒即锏奶一ㄖ?。 珠珠沒覺察,笑道:“看見了,我已經泡茶喝了,效果很好,謝謝你?!?/br> 梵玉卿表情逐漸凝滯。 “…僅此?”他問:“僅此?你沒有看見…里面的東西?!?/br> 珠珠終于察覺異樣。 “還有什么東西?!敝橹椴粍勇暽骸胺裰苯咏o我泡的茶,你有東西落在里面了?!?/br> 梵玉卿嗓子塞滯住,他心口像倏然被什么東西重重敲了一記。 珠珠看著他的表情,就明白他恐怕還真往布袋里放了什么東西,符玉看見、直接把東西扔了。 啊,這可真是…尷尬。 家里的大醋缸子肯定是不能計較的,但梵玉卿現在和她關系也不錯,三生天對北荒支持若此,她也不能太讓他難堪。 珠珠轉移話題,笑說:“哎呀,瞧我這粗心大意,應該也不是什么貴重東西吧,圣主別怪我,要是三生天什么至寶,我恐怕得砸鍋賣鐵陪你?!?/br> 梵玉卿知道她在輕快轉移話題,不叫自己難堪。 他臉色蒼白,勉強牽起一個笑來,輕輕搖頭,說:“不…不妨事?!?/br> 少女看著他,那眼神清明如琉璃,從容溫定。 梵玉卿突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已經有這樣的目光。 那驕縱的、乖戾的、兇殘冷酷的少女,什么時候,也有了這樣的目光。 “梵圣主?!彼曇魷睾停骸疤焐辉缌?,回去吧?!?/br> 梵玉卿肺腑倏顫。 他前所未有地意識到,有什么話再不說,就再也沒機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