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犀像看怪物一樣恐懼地看她，短促尖叫一聲，活活嚇暈過去。

    珠珠這才驚訝。

    不是吧，這么沒用。

    她用鞋面撥弄了一下，確定她是真暈過去了。

    切～

    珠珠好失望。

    她嘆一聲氣，才把她踢開，低頭對碧華嘆氣：“唉，可不是我不愿意放過你們，主要是你爹娘還有你那個大哥，辦的事太蠢了，讓我很沒面子啊，以至于如果有人在我耳邊提起他們的名字，我就會手癢想殺人?！?/br>
    “我原本想什么時候高興了去你家殺人的，不過現在看到你，我突然冒出一個更有趣的想法?！?/br>
    “你瞧，我們以前老打架，我是北荒少君，你是無憂無慮吃喝玩樂的無腦快樂二世祖，可我現在變成大妖王了，繼承家業，天天這么忙了，怎么能眼看著老朋友還那么逍遙快活呢?！?/br>
    “如果你不想讓你meimei死，就去把你爹拉下來好了，把你娘和你哥都廢了?！?/br>
    珠珠對上碧華不敢置信的眼神，惡劣說：“如果你當上你們九重中廷的新君，讓你那蠢爹娘和大哥過得夠慘，慘到以后沒人在我耳邊提起他們，我心情一好，大概就愿意留下你meimei的小命，也不殺你全家，怎么樣?！?/br>
    “！”

    碧華瞠目結舌。

    她難以置信瞪著珠珠，忍不住像小時候打架前一樣抬手指她：“你—你——”

    珠珠一把把她的手拍下來：“傻叉，再敢指我，現在就把你meimei砍成一百零八塊哦?！?/br>
    “——”碧華眼眶濕了，以前嬌蠻無腦飛揚跋扈的大公主，此刻眼角紅通通，淚眼汪汪，居然還顯得有點可愛。

    珠珠玩味惡劣看著她，拍了拍她的腦袋，像拍小狗一樣。

    “抓住機會，過時不候哦?！敝橹樾ξf：“別人不知道，你肯定知道的，我時常發神經，發起神經來六親不認?！?/br>
    “……”碧華身形搖搖欲墜，淚眼通紅瞪她一眼，像下定決心，咬牙站起來，轉身拖著昏迷的瓊犀走了。

    不久后，珠珠就聽說九重中廷那邊傳來消息，大公主碧華突然帶兵謀反，伺機廢了生父天帝與親兄少帝的修為，囚禁了天帝少帝。

    消息傳出來，整個仙族皆驚，天后當場氣得偏癱，口歪嘴斜生活不能自理。

    大公主被父兄斬斷一條手臂，再也不能復原，血流不止療傷時，還下令誰也不許為天后延醫治病，違者殺無赦。

    珠珠聽得哈哈大笑。

    就在兩天后，魔界幽都魘發布檄文，向仙族宣戰，同日破界開始攻打臨近的中州藩國。

    大戰終于要開始嘍。

    珠珠準備走了，想了想，還是去與衡道子道別。

    她去到朝太殿，卻見朝太殿殿門緊閉，在鴉血色的夕陽中，顯出種凄厲的蕭瑟。

    遠處一隊禁軍匆匆趕來，為首修燁快步走來，想是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朝太殿，面尤帶錯愕：“夫人您…”

    “我要走了?！敝橹橐呀洃械贸C正他，這家伙和他的主子一樣固執，劍抵在脖子上嘴大概還是這么硬，那就很無聊了。

    珠珠懶洋洋說：“我來與天尊辭別?！?/br>
    修燁頓了下，低聲說：“太上…不在這里?！?/br>
    珠珠隨口說：“哦，那他去哪兒了？”

    修燁沒說話。

    珠珠明白了，看了他一眼，笑道：“看來不好說啊，那就算了?！?/br>
    她也無所謂，事到今日，見不見衡道子也沒什么區別。

    “那就替我與天尊告辭吧，我走了?！敝橹閿[了擺手，往下走去，剛走下兩級臺階，身后突然傳來修燁低啞的聲音：“夫人，請留步?！?/br>
    “太上必定想親自聽夫人道別?！毙逕畹拖骂^：“夫人，請隨臣來?！?/br>
    珠珠跟著修燁，走進了南域的后山。

    后山是一片廣袤的練兵場，傳出沖天的喊殺聲，成百上千的高臺上站著千乘軍的諸統領將軍，正在大聲揮斥士氣。

    練兵場后，是一片掀起門簾的大軍帳，衡道子素衣外罕見披了件薄甲，手拿藥碗坐在里面，低頭咳嗽著喝藥。

    隔著這么遠的距離，珠珠都能聞到從藥碗飄出的極腥苦的味道。

    珠珠聞出來，這是玄毒光靈鹿的茸角血。

    她聽說過，這是懸壺谷毒齋一脈的毒藥，以人力將巫毒蟾的毒從小喂給光靈幼鹿，隨著幼鹿長大食用的毒量逐漸增加，成年后的光靈鹿的鹿茸血中會摻巫毒，以極仙靈之血摻雜毒物……用來以毒攻毒、壓制穢物。

    嘖嘖，嘖嘖嘖。

    衡道子的心穢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

    聽見聲音，元蒼天尊抬頭看來，珠珠一看他那眼神，又感覺牙疼。

    四目相對，明顯能看出長者愣了一愣，像絕沒想到她會出現。

    “——”

    很快天尊反應過來，立刻強撐起身子，他憔悴蒼白的神容抑不住流露出驚喜，望著她，聲音愈發柔和：“怎么了？”

    任何外人看見這畫面，都很難不唏噓嘆氣。

    唯獨珠珠不嘆氣。

    比起長者滿腔的情誼，小鳥冷酷無情得像個瞎子。

    珠珠直接說：“我要走了?！?/br>
    笑意在天尊臉龐凝固，下一刻，他的神色灰敗下來。

    珠珠毫無反應，甚至突然覺得自己好牛逼。

    她果然是什么絕世萬人迷，人見人愛的厲害小鳥，才能讓曾經堂堂的至尊太上露出這個模樣。

    她們蘇家列祖列宗一群舔鳥，居然能生出來她這么只厲害小鳥！這別說是祖墳冒青煙，根本是祖墳燒灶臺！她爹在地下有靈，看她把衡道子弄成這樣，都該敬佩喊她叫爸爸！

    珠珠這么想著，簡直無比驕傲！

    元蒼天尊根本不知道面前的禽獸小鳥這個時候出神在想什么，他看著面前俏生生的少女，喉頭都是血腥氣。

    他竭盡全力深吐一口氣，才勉強露出笑來：“…好?！?/br>
    “好，好?！?/br>
    “我如今將與魔帝開戰，你留在這里也是耽誤你?！痹n天尊柔聲說：“等此事終了，你再來住?！彼D了頓，更柔和說：“我去北荒請你來住?！?/br>
    珠珠擺手：“不用了，不用了?！?/br>
    太客氣了，大哥

    ——你有沒有將來還真是很難說呢。

    你要是有將來，大概率也不用琢磨請她來南域了，直接變成漂亮小鳥的奴隸，拴條鏈子給小鳥當工具人指哪兒打哪兒吧。

    兇殘邪惡的小鳥大王想到這里，幾乎要仰頭嘎嘎笑出來。

    珠珠擺擺手：“拜拜?！比缓笊踔敛坏仍n天尊回一聲，扭頭就走了。

    符玉看著元蒼天尊一動不動望著少女的背影，痛楚與不舍在他眼底猶如實質地顫抖，他的嘴唇皸澀而沒有血色，輕輕顫動著，吐不出半句能留住少女腳步的聲音。

    符玉平靜淡淡看著他，心里清明知道，這方世界的尊者、這看起來仍然尊貴而強大的長者，像一座搖搖欲墜的高山，已經離瘋坍不遠了。

    它收回視線，并不太有所謂的淺淺一笑，一如往常的靜觀。

    美玉靜而含言，仿佛只是世上一塊最永遠溫和平定的玉令。

    珠珠對此沒有半點察覺，她也根本沒在意元蒼天尊的痛心不舍，自覺給完臨終關懷，拍拍鳥屁股就沒心沒肺跑了。

    珠珠已經想好，趁著魔界還沒打到南域，她先去中州把丹火臺和墨谷的人一口氣打包帶走，全帶回去給她鍛造息壤神器給符玉造新宿體。

    在去丹火臺的路上，珠珠閑來無事，又研究起衡道子的事，趴著和符玉說：“我還是不能理解他這怎么回事，就算想起來一些蒼稷神王的記憶，想起來就想起來唄，也不至于生出心穢??？”

    符玉笑了，并不點破，卻說：“得到過，又失去，是比從來沒得到過還更讓人瘋癲不甘的事?！?/br>
    珠珠想了想，擺手：“拉倒吧，我談過三段戀愛，每段都驚天地泣鬼神刻骨銘心，結果全掰了，我這不也好——”

    小鳥一頓，瞬間烏云罩頂：“可惡，我好像真變成個小神經病?！?/br>
    “——”

    符玉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珠珠瞬間炸毛，惱羞成怒：“笑什么！很好笑嗎？不許笑！”

    符玉柔聲：“我不是笑你，我是覺得你可愛?！?/br>
    “屁，你明明就在笑我?！敝橹轭D了一頓：“我哪里可愛？”

    符玉：“你哪里都可愛?！?/br>
    珠珠這才怒氣消了大半，抱起胸來鼻哼：“算你識相?！?/br>
    “就算腦袋有病，我也比那老東西強幾倍?！敝橹閺娬{，洋洋得意：“我才不會自怨自艾，我心里素質可強了，看著吧，他們都不行，一個個早晚都要變成我手下敗將?！?/br>
    符玉仍然在笑，望著女孩，無人能看見它眼中溪水一樣輕輕淌著的溫柔。

    小神經病又怎樣，她永遠這樣活潑、驕傲、自在、快樂。

    這世人多庸庸碌碌、猶豫妥協、流連苦痛、不敢上前。

    可她什么都不怕，粉身碎骨、痛徹心扉，也一往無前，從不怨艾、從不回頭。

    愛欲在她腳下燒成灰燼，灰燼散去，那火將照出朝陽燦爛、明光萬丈。

    她怎么不可愛，

    她可愛極了。

    她是不世的珍寶，是無上的愛物……

    也是它的小鳥

    …是它的，珠珠。

    第八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