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虐戀掰成修羅場蘇文后 第91節
和她一比,西海王就有耐心多了,她給幼崽扎完頭發,他會把已經憋得要哭不哭的幼崽抱過去細致把頭發解了,然后抱著小朋友喂甜水折小紙車安慰。 珠珠看著,每次西海王抱著幼崽輕輕哄睡,他的神色都很溫柔,一看就是發自內心地喜歡小孩子。 符玉也觀察著,有一次輕聲與她笑道:“西海王沉穩細致,也喜歡孩子,你若想要一個小少君,他做小少君的父親會很合適?!?/br> 珠珠卻不這么覺得。 朋友是朋友,她發現她還是很難想象和朋友睡一個枕頭。 還不如找個不那么熟的,沒有家世背景更溫馴體貼好控制的。 比如之前那個什么容寧。 不知道以后她的神經病癥狀會不會變得更嚴重,盡量控制一下,等過一陣她的力量徹底穩定了,她會陸續挑揀著在身邊留幾個人,用來逐漸疏解疏解。 情根都拔了,她也肯定不可能像以前似的正兒八經喜歡誰,是要變成一個三妻四妾的花心渣鳥了,又何必把老朋友拖下水、讓人家好好的王侯來忍受這份屈辱呢? 雖然她已經是個王八蛋了。但僅剩的那點良心,她還是想給自己人多一些照顧。 這天午后,難得幽都魘的天氣不錯。 西海王送兩個小的去上課,珠珠閑得沒事干,把躺椅搬到院子里曬太陽。 珠珠瞇著眼躺在搖椅上葛優癱,夏天到了,暑氣漸濃,蟬在茂密的樹枝上不斷嘒嘒叫,陽光曬久了有點刺眼,珠珠在桌上扯了兩張之前幼崽練大字的宣紙蓋在臉上。 這么睡了會兒,半睡半醒間,忽然感到有一片更深的陰影敷在身上。 珠珠把遮在眼睛上的宣紙扯開,抬起頭,看見黑色的帝王裘冕。 男人的眼眸以前是深棕色,現在變得更深沉混濁,深得像濃墨。 燕煜不知何時來的,就坐在她旁邊隔桌的一張圈椅上,那椅子是平時西海王抱著幼崽堆積木玩的,但當燕煜坐在那里,那圈椅就一下顯得狹小可笑了。 珠珠驚訝了一下,打量他兩眼,不咸不淡說:“你出關了?!?/br> 燕煜穿著金黑帝袍,面頰戴了半張青金銅色的面具,遮住右半張臉,這樣從他身上就看不出那副白骨瘆人的樣子,只讓人覺得愈發高大、冷峻,有一種深沉冰冷的威重。 他身后站著一個白面無須胖乎乎的男人,滿臉是笑,殷勤對珠珠行禮:“大君安,看大君睡得香,小的們沒敢打擾大君?!?/br> 珠珠打量一下這胖子的體型,想起來這是魔宮的總管田茂,魔帝的心腹。 燕煜低著頭,手里慢慢翻著幾張紙,聲音低沉:“以前,從沒見過,你,喜歡小孩?!?/br> 珠珠瞥一眼他手里的紙,是之前兩個小孩寫的字,幼崽的手小,還沒學會握筆,寫的字一塊大一塊小,墨點滴在紙角暈成一團。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敝橹楣φf:“三千年前,誰能想到咱們倆還能和平坐在一起說話呢?!?/br> 燕煜聞言,頓時低低一笑,說“是”,把那幾張紙放回去。 拔掉情根前,珠珠看燕煜就煩,處于一種看眼中釘rou中刺的咬牙切齒狀態。 但等拔了情根、絕情斷愛從忘川里爬出來后,就仿佛眼前一層灰霾被扯去,珠珠再看世界,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清明。 她現在看燕煜,雖然還是討厭,但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個人偏見,之前那些強烈的愛恨全沒有了,心里是完全的氣定神閑、從容冷漠。 她心里甚至連殺意都不多了,比如現在,她心平氣和打量燕煜,從他的頭打量到腳,仿佛能從他頭發絲里都盤算出合適的利益來。 這一刻,她突然莫名想起以前燕煜曾經嫌棄她心慈手軟、滿腦子情情愛愛的事,她一下就懂得燕煜的心情了 他說得一點都不錯 ——和實力與權勢比,情愛算什么東西,那只不過是一時的沖動、欲望上頭的產物,因為那些小小沖動的情緒而罔顧利益,那真是天大愚蠢可笑的事。 珠珠一下笑起來。 燕煜不知她為何發笑:“你笑什么?” “沒事,想到以前一些好笑的事?!敝橹殡S意擺了擺手,說:“你的身體怎么樣,不會要死了吧?!?/br> 從魔窟出來,燕煜心里一直像緊繃著根冰冷可怖的弦,聽到她這句話,那弦突然像松開了。 “朕沒事?!毖囔险f了,又改口:“我沒事?!?/br> 珠珠擺手:“不用,你已經是魔帝了,叫這么多年也習慣了,這是你該有的資格?!?/br> 燕煜盯著她,發現她不是在說假話,她是真心的。 她以前會指著他鼻子罵他混蛋、會毫不客氣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和嘲笑,像全身毛都豎起來的刺猬,絕不肯表露出一點對他的平和與善意。 而不是像現在,這么從容又無所謂地說,他有那個資格。 “——“ 燕煜胸中像有什么開始隱隱翻涌,他緩聲說:“只有在你面前,我愿意與你說“我”?!?/br> 珠珠大可不必。 珠珠擺手:“那還是別了,我一個小妖可受用不起,都當一樣的吧?!?/br> 燕煜的心突然一沉。 少女已經轉而問:“我來是想問問魔帝大人,三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連衡道子都敗給了你?!?/br> 燕煜心緒起伏,盯著她,緩緩道:“想必哪里都有一樣的道理,有人想得到什么,就需要先付出同等價值的東西?!?/br> “哎呀?!敝橹樾Φ溃骸澳У鄞笕?,對待盟友也要這么小氣嗎?!?/br> “珠珠?!毖囔隙檀俳辛怂宦?,才像壓抑著什么,忍耐著說:“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br> 他仿佛從牙縫擠出來,說:“你可以,不叫我魔帝?!?/br> 珠珠逐漸收斂起笑容,看著他緊緊盯凝自己的眼神,忽然又感覺手很癢,想殺人 ——三千年過去了,他居然還對她有想法。 哇,當了魔帝就是不一樣,比以前還不要臉耶。 珠珠瞟了瞟旁邊的硯臺。 燕煜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你在看什么?” 珠珠說:“我在思考如果把這個東西糊在你臉上的話,能不能讓你清醒一點?!?/br> 燕煜臉色微變:“珠——” “沒什么珠?!敝橹樨Q起一根手指,搖了搖,認真說:“不要叫我珠珠,你可以叫我蘇大君,或者直接喊我蘇珍珠?!?/br> “我現在心平氣和,看在我們共同的利益上,在和你好好說話?!敝橹檎f:“你可不要真當我脾氣好,給臉不要臉?!?/br> 她在說話時,臉上甚至還帶著笑,眼瞳卻像透明的冰晶,如看死物,冷漠平靜 ——全然的毫無感情。 燕煜的心口像被猛地攥起! 珠珠看見燕煜的眼瞳微微顫動,像有什么壓抑的恐怖的東西要崩裂。 他猛地站起,拂袖離開。 珠珠無所謂。 她倒覺得燕煜的確應該冷靜一下了,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堂堂魔帝,不要學那些毛沒長齊的小年輕亂發神經是吧。 過了十幾天,珠珠才再次見到燕煜。 那時候西海王正帶著兩個小孩在殿里拼積木,珠珠在旁邊嗑瓜子,磕著磕著,聽見門外響起許多腳步聲。 燕煜在大量宮人的簇擁中走進殿內,他換了身玄黑色綬銀帶的常服,半張青銅具覆面,露出的半張臉神容深沉冷峻。 走進門檻,燕煜一抬頭就看見坐在大殿地毯上擺弄積木的西海王和兩個孩子,少女歪歪斜斜窩在旁邊的圈椅里,在嗑瓜子。 盛年的龍王俊美柔情,兩個幼童天真爛漫,少女懶洋洋坐在旁邊看,仿佛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他腳步一頓,瞳孔微不可察地驟縮。 西海王無意偏頭一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牽著兩個孩子站起身:“魔帝陛下?!?/br> 珠珠抬眼望去,看見燕煜站在門口,從殿門落進的陽光被他肩頭遮擋半邊,陰影中看不清他的眉眼。 兩個孩子懵然被西海王牽起來,仰頭望見他,直接呆在原地。 田總管連忙道:“兩位小殿下,怎么不認得父帝了,還不快向陛下行禮?!?/br> 兩個小孩這才回過神,慌忙口稱父帝跪下向魔帝磕頭。 她們的神色敬畏、陌生、忐忑,帶著一點點孺慕,可更多甚至是害怕。 田總管欠身對燕煜道:“陛下,這是之前在姝妃娘娘膝下撫養的兩位小殿下,因宮中一時尋不到合適的人手,相大人便做主送來請大君照看一陣?!?/br> “……” 珠珠看完全程,頗為無語。 她覺得她已經很有大病了,但對幼崽還是寬容些的,而這家伙居然連自己的親崽子都記不住,得身邊奴才來提醒。 珠珠忍不住吐槽:“不是,你的孩子,你都沒認出來嗎?!?/br> 魔帝沒說話,她隱約看見他像閉了閉眼,才向她走來,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他冷冷說:“朕閉關多年,孩子由妃妾教養,見的面少?!?/br> 珠珠打量他,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冷硬而平靜,和之前那天失態的樣子不同,看起來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 珠珠這才滿意。 對嘛,大家和和氣氣坐在一起,和和氣氣講利益,不要搞那些亂七八糟的,多耽誤事兒。 珠珠放下心來,露出笑嘻嘻的表情,道:“那你這個當爹的可不太合格了,繼承人是多么重要的事,得從小悉心培養,萬一不小心養歪了,哭都沒地方哭去?!?/br> 燕煜看了她一眼,珠珠還沒辨認出那是什么情緒,他已經轉頭看向那倆孩子,抬了抬手,把兩個孩子叫過來。 兩個孩子怯怯小心走到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喘,燕煜也像不在意,他看了一會兒,突然轉頭對珠珠道:“之前外面都說我死了,你那時想扶持哪個孩子做魔君?!?/br> 眾多宮人都是一顫,更深地低下頭。 西海王有些擔憂地看向珠珠。 珠珠倒無所謂,她也沒想過瞞過他,這都是陽謀,大家心知肚明,沒什么不能講的。 她抬了抬下巴:“最小的那個?!?/br> 燕煜目光移去,落在兩個孩子里的meimei,meimei小小的身體一顫,幾乎是下意識地后退,眼中浮現出驚恐瑟縮。 田總管暗自搖頭。 燕煜看著,喜怒不顯,淡淡道:“太怯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