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嬌嬌一直躲在人群中流淚，看見長堰公和南樓侯，眼神驟亮，終于敢沖出去并高喊：

    “大哥快跑??！”

    珠珠聽見凄厲的哭聲，敖嬌嬌哭著沖過來把鞭子甩向她后背，珠珠煩得要命，一腳踢開她，在長堰公鋪下的結界要籠罩住她的一瞬間，她生生撕裂出去，長劍劍鋒直指敖廣后心。

    她非要殺了敖廣不可！

    “不——”“大哥?。?！”

    敖廣驚駭回頭，眼睜睜看著那劍鋒要將自己劈成兩半，一道灼眼白光猛地擋在他面前。

    ——太天宮至寶，太平鼎

    珠珠的劍刺破太平鼎的光暈，撞進瓊犀的肚子里。

    珠珠瞳孔驟縮，興奮到赤紅的雙瞳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冰涼冷靜下來。

    她下意識想要收力撤劍，但她的本命劍發出嗡鳴，像被某種詭異的力量牽動，仍然緩緩深深撞進瓊犀肚子里。

    瓊犀噴出一口血，她的臉色慘白，可珠珠看見她眼睛里浮現出前所未有的興奮和得意。

    “蘇少君?！彼谥橹槎?，小小怯怯的聲音得意至極：“你輸了?！?/br>
    龐大的輦架儀仗從天邊出現。

    太天宮的旗幟高昂，太上如神明的身影虛空而立。

    “犀兒…”

    浩浩東海在他腳下，長者正冠玉旒，素白袍冕，衣擺淵淵，沉峻眉目罕見地裂出驚容，他遙遙震望著她，先難以相信，隨即盡數化作滔天震怒：

    “——蘇！珍！珠！”

    “……”

    啊哦。

    這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珠珠遙遙望著衡道子震驚駭怒的臉，出乎意料的，腦海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那時牽紅符玉浮現的場景。

    她想起來，那時畫面里衡道子就這么高高站在海面，如霜如巖，許多驚濤匍匐在他腳下，駭浪席卷，天怒海嘯，天尊太上一怒，萬物都要卑服生畏。

    哦。

    原來那么早就預示了，會有這一天。

    第二十七章

    她和衡道子的紅線，也許再也結不成了。

    珠珠馬失前蹄, 遭遇了王八鳥生里最大的滑鐵盧。

    瓊犀的苦rou計非常簡單，但也非常奏效，衡道子滔天大怒，當場抱著重傷昏迷的瓊犀轉道回中廷, 走之前下令把她押進昭獄里。

    珠珠再次即將挨收拾, 而且和上次不同, 這次是rou眼可見很難善了的那種收拾。

    珠珠的表情很平靜，比狗帶的尸體還平靜的那種平靜, 她盤腿在昭獄的地面盤點之前發生的事, 還算心平氣和。

    事已至此，憤怒是沒用的, 她平時會犯渾，但在正經大事上是很能冷靜思考問題的。

    珠珠只是很費解：“那傻叉到底是什么招數, 我明明收劍了, 但劍還是沖著她去?！?/br>
    符玉沉吟著：“…如果我沒猜錯, 她仿佛用了什么法子, 在那一刻細微牽動了規則?！?/br>
    “規則？”珠珠看向它：“瓊犀能掌握規則？她有這么厲害？！”把她還搞這一套干嘛，她為什么不直接帶著中廷去稱霸世界！

    “當然不能?！狈裾f：“我失去了許多記憶，只能大概猜猜，你記不記得她曾經握住你的劍流出血來，我后來想想, 那也許就是她在留標記, 她仿佛可以用一種類似自我獻祭的方法，在某一瞬間很輕微地牽動一些粗淺規則的弦?！?/br>
    比如讓珠珠的劍調轉方向重新刺進她體內, 這樣想想, 上次在承昭小秘境里, 珠珠扔出去的那塊石頭, 也許也是這么砸中的她。

    珠珠也想到了，不過她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她有這個本事，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中廷居然也沒宣傳過？天帝天后那么勢利眼的人這么多年能忍住沒炫耀他們的寶貝女兒？要是她有這本事，她爹早吹牛逼吹到滿神州都知道了。

    符玉笑道：“你也不要把她的能力想得那樣厲害，規則是天道構筑世界的線，連荒古紀元的至尊大能們都不能輕易觸動，瓊犀公主更不可能有這個本事，我想大概跟她的前世有關，不過，她的能力最多也就如此了…傷敵一千、自損一千八?！?/br>
    通過傷害自己，獻祭血的代價，來牽動粗淺的規則一弦，就像放干全身的血灌進大海里，以圖牽動一抹大海的漣漪。

    這全然是弱者的手段，從不會有哪個強者靠這種方式解決問題，真正的王者從不會紆尊、只會讓別人流血。

    珠珠也想到這里，她想了想，就把羨慕收回來，算了，她可不想每次打架先被人捅一劍，她還是喜歡捅別人劍。

    “不過她這招現在的確好用?！敝橹閲@氣：“一招鮮，吃遍天，我感覺要完蛋了，衡道子八成弄死我的心都有了?！?/br>
    符玉安慰說：“沒關系，等他來了，你就給他解釋清楚?！?/br>
    珠珠沒說話，說實話心里并沒有底。

    解釋是可以解釋的，問題是衡道子能相信她嗎？

    珠珠在昭獄被關了十幾天，牢門終于被打開，修燁仙君站在門口看她，罕見有些擔憂的樣子，低聲說：“太上回來了，要見您?！?/br>
    珠珠問：“瓊犀公主怎么樣了？”

    “很不好?！毙逕钫f：“公主仍然性命垂危，幾度瀕死都被靈藥吊了回來，姜老仙君與中廷那邊已經想盡所有辦法，但效用微薄?！?/br>
    這是再合理不過。

    珠珠自己的實力她心里有數，瓊犀敢搞她的劍，那可真是在拿命玩苦rou計，再加上按符玉所說的獻祭代價……珠珠都想嘖嘖了。

    有這狠心，去干點啥不好，真不如努力努力稱霸神州。

    不知道那位瓊犀公主現在是不是在心里痛哭流涕后悔，畢竟怎么想到搞搞苦rou計，還真的會死??！

    珠珠保持著這種幸災樂禍，直到在朝太殿見到寬白素衣長者。

    元蒼天尊的神容沉寒至極，他的眼神冷峻，像看著一個沒開化的小畜生，冷冷地失望地看著她。

    完蛋了。

    珠珠一看見衡道子這種眼神，心里不由浮現出念頭，她的預感好像準了。

    果然，衡道子一開口，就是噼里啪啦雷霆大怒

    “我知道你性情兇戾，橫沖直撞，但我一直認為你本性不失純善，是個熱烈坦誠的孩子，絕不是那等是非不分殘暴狠毒的混徒?！碧熳鹇曇魠柵骸翱墒悄阕屛沂疙?！”

    “上一次你砸傷瓊犀，我看在你是初犯，年紀小，沒忍心責罰你，好好和你講道理，以為你知道改過?！碧熳鹋姆鍪郑骸斑@一次，你就敢變本加厲，竟然直接想殺瓊犀?！?/br>
    “是我大錯特錯！”

    “……”

    珠珠聽得頭頂想冒煙。

    珠珠覺得她其實挺了解衡道子的，這老東西說實在的人不壞，就是當老大久了，很有一個自負的毛病，

    珠珠還是想挽救一下。

    “我沒有想殺她?！敝橹槿讨忉專骸笆撬莺ξ?，我想殺敖廣，她直接沖到我面前，故意讓我刺——”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狡辯！”天尊厲喝：“她沖到你面前，你難道不會泄力收劍？！你就直直刺上去，非把她刺得重傷垂死?！?/br>
    “瓊犀的道臺被你那一劍生生刺破，那孩子的肺腑全被你的鳳火攪作一團，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碧熳鹪秸f越氣：“姜仙君用盡靈藥才保住她的心脈，那孩子這些時日幾度垂死，流出的血浸濕了整片被褥，你分明是要她的命?！?/br>
    “你嫉妒瓊犀，記恨她受我疼愛，嫌她礙你的事，因為那么些小事，你就竟想殺她??！”天尊眼目如含血，厲聲：“我教養你幾百年，如珠如寶，偏愛至極，再沒對第二個人如此嬌縱疼愛過，竟就養出你這么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珠珠時常被罵禽獸不如。

    但她得承認，這是她聽過最刺耳的一次。

    “…”珠珠鼓腮看著天尊，最后一次嘗試：“如果我說，我是想收劍的，是她牽動規則故意讓我把劍再刺——”

    “混賬??！”長者厲聲喝斷她，他已氣得全身顫抖：“你還敢狡辯！你還不知錯！一而再再而三，胡攪蠻纏冥頑不靈，你是真想氣死我？！”

    “……”

    珠珠扭過頭，看見元蒼天尊震怒的臉，他的面容燃燒著憤怒，眼睛里是痛心疾首的怒火和失望。

    這老東西真的挺憤怒和失望的，珠珠想。

    他真把她當晚輩甚至女兒一樣教養疼愛，所以當以為她變成了一個兇惡殘暴的壞蛋、辜負了他的期望，才會這么震怒，這點沒話說。

    唯一的不好是，他不相信她。

    他相信瓊犀公主是個嬌弱、天真、無辜的好孩子，但不愿意相信她蘇珍珠雖然驕縱、囂張、殺人不眨眼，但的確是個會收劍的人。

    呵呵噠。

    珠珠突然冷笑一聲，反手一巴掌糊在他臉上。

    天尊猝不及防，他處在震怒中，絕沒想到她敢動手，毫無防備就被扇了一巴掌。

    “??！”

    天尊皮rou豐盈的臉頰被生生打出個巴掌印，小鳥崽的力道兇得驚人，這巴掌印很快浮現出來，深紅得像能滲血，在長者蒼白雍容的面龐，逐漸顯出近乎艷麗的妖異兇態。

    天尊全然呆住了，震怒的色彩在他臉上凝固，長者幾乎是震驚地看著她。

    “我沒有錯，這個鍋我不背，這個巴掌，在于你是我的老婆，卻相信別人，也不相信我?！?/br>
    珠珠直視著他，冷冷地鼻哼一聲：“我沒錯，就絕不認錯，你若是想給瓊犀報仇，干脆殺了我好了！”

    ·

    珠珠憑借扇了天尊一嘴巴子的光榮戰績，再次喜提昭獄無限期禁閉。

    符玉很憂心：“你不該扇他那巴掌的，這時候不好再惹怒他的，你應該好好和他說話?！?/br>
    “沒忍住啊?！敝橹槎字鴩@氣：“而且也沒啥好說的，那老東西太自負，現在又完全被瓊犀的苦rou計繞進去了，滿心都是他的心肝小師侄，他不聽我的解釋，也不相信我，那我說什么都沒用?！?/br>
    符玉說：“再過一陣，等他冷靜下來，會再見你的，就能聽進去你的解釋了?！?/br>
    珠珠咂巴嘴，覺得希望不大。

    她有預感，這件事恐怕很難解決了。

    又過了幾天，修燁仙君過來說：“瓊犀公主情況仍未好轉，已經有偏向中廷的王侯提出要罰您打神鞭，天后愛女心切，哭著要求天尊取您的血救公主?！?/br>
    珠珠的指尖血是涅槃血，關鍵時刻，是能救命的神藥。

    珠珠的回答很簡單：“做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