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 第27節
可臨到?那時,卻又做不到?。 煙兒斂下眸子,將其?間的黯然藏下。 * 鄭衣息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生這一場氣。 他先是惱怒煙兒的不識抬舉,他分明已告訴過她,澄苑內四下無人,她大可放心便是。 可她卻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只一味地怮哭。 也正是這點眼淚,讓鄭衣息猛然意識到?——這啞巴興許從不愿與自己?有肌膚之親,不過是礙于自己?的強硬手段罷了。 只怕她是與那府醫有情呢,這才落淚給自己?瞧。 鄭衣息愈來愈煩惱,砸了手邊的狼毫還不過硬,揚著聲把外?間候著的雙喜喚了進來。 雙喜忙笑著走?了進來,一見鄭衣息那怒意凜凜的面色,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爺有什么吩咐?”他小心翼翼地問。 鄭衣息掃他一眼,只說:“去和?那啞巴說,哭夠了就挑兩?件鮮亮的衣衫,明日跟爺去逛花燈節?!?/br> 雙喜一愣,瞧了眼鄭衣息鐵青的面色,心里很是不明白:逛花燈節分明是件極開心的事兒,主子怎么臉色那么難看? 他揣著疑惑從書房里走?了出來,便走?向了正屋,還未邁步進去時,便聽里屋的圓兒在勸哄著煙兒。 “姑娘別傷心,爺不就是那個脾性嗎?三兩?句不中聽了就要發怒,您沒來澄苑時,爺可是動輒便要喊打喊殺,如今倒是好多?……” 話未說完,端著茶盞的圓兒已瞧見了正屋外?探頭探腦的雙喜,忙走?炕上滾了下來,嘴里的糕點也立馬藏在了袖子里。 雙喜笑:“行了,誰還不知道你?是個饞嘴貓,繼續吃吧?!?/br> 說罷,他便走?到?羅漢榻前,一見煙兒也正在榻邊低頭垂淚。 心里大致明白了些什么。 煙兒見他來了,立時就要去搬凳子,拿紅匣子里的糕餅。 雙喜卻擺了擺手,道:“爺讓你?挑件鮮亮的衣衫,明日陪他去花燈節?!?/br> 煙兒點點頭,總算是不似方才那般神色低迷。 雙喜笑著勸她:“圓兒這話說的是沒錯,爺就是這個脾性,你?別與他硬碰硬,凡事多?軟和?些?!?/br> 好生勸了煙兒一通后,雙喜便去外?書房回命。 照著時辰,應是朱家的二郎進府來與世子爺說話的時候了。 朱家二郎與四小姐的婚事尚未過明路,可卻也差不離了。 鄭衣息雖懶怠應付這些人,可礙于宗親聯姻的面子,不得不見一見。 此刻,朱家二郎朱若鎮正坐在書房的藤椅里,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手里的青玉瓷瓶。 鄭衣息則若有所思地伏案出神,神色里隱含幾分期待。 雙喜不知這朱家二爺是何?時來的澄苑,可照著世子爺平日里的規矩,便不敢進去打擾,只坐在了書房階下。 他想,復命這事也不急,等爺的客人走?了,他再進去回話就是了。 才坐在那泰山石階上一會兒,屁股都沒有捂熱,便被人從后頭踹了一腳。 力道不大,可卻把雙喜唬了一跳。 他回身一瞧,卻見本該伏案與朱二爺談話的鄭衣息正滿目陰寒地立在他身后,語氣不善地問:“回來了怎么不進書房?” 倒讓他白白等了許久,這奴才當差越發不盡心了。 雙喜忙從石階上起?身,點頭哈腰地對鄭衣息說:“煙兒姑娘應下了,如今正與圓兒在一同挑件衣衫呢?!?/br> 鄭衣息下意識地松了口氣,擰結著的眉宇也舒朗了不少。 雙喜見狀忙要跟著他往書房里走?,誰知卻聽得他冷聲道:“去外?頭候著,傳你?再進來?!?/br> 這又不許他進去了。 雙喜無奈一嘆,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用途,世子爺與煙兒姑娘鬧了別扭,可不就得讓他傳話嗎? * 朱若鎮生的劍眉星目,雖不如鄭衣息氣度出塵,可卻比京里那些的酒囊飯桶要俊秀的多?。 且他還生了一雙慧眼,瞧出了如今的鄭衣息心情愉悅,便也識趣地提起?了明日的花燈節。 “我?meimei天天吵著鬧著要去逛花燈節,好不容易磨得娘親同意,結果她又犯起?了寒癥,這兩?日在家里哭鬧呢?!?/br> 鄭衣息聞言一頓,也道:“這花燈節就這般好看?” 朱若鎮把玩著手里的青玉瓷瓶,眸中掠過了一絲艷羨,而后又生生壓下。 他道:“世子親自去瞧一回就知道了?!?/br> 兩?人一時無言,鄭衣息抬眼見朱若鎮愛不釋手地把玩著他書房里的青玉瓷瓶,便隨口道:“你?若喜歡,便送你?了?!?/br> 朱家遠不如鄭國公府顯赫,這樣的瓷瓶并不多?見。且朱若鎮又是個愛玉賞玉之人,當即便笑著謝過了鄭衣息。 又說了一會兒子話,鄭衣息也乏了,朱若鎮放欲告退。 闔起?的書房屋門卻被人推開,本該守在外?頭的雙喜不見了蹤影。 而一身桃茜色花素綾衫裙的煙兒卻端著一盞糕點立在書房門前。 她鬢發挽在了一邊,飄逸的碎發如溪泉般往下墜。 素白的臉蛋上細細地上了一層脂粉,黛眉盈巧,丹唇染脂。 說不清的明艷動人,勾心攝魄。 煙兒局促地立在門檻前,心里想著雙喜方才的那一番話和?圓兒苦口婆心的勸哄。 她說:“姑娘如此美貌,朝著爺略送一送秋波,只怕爺就受不住了?!?/br> “爺讓雙喜來問姑娘去不去花燈節,便是在給姑娘遞臺階了,姑娘也該去爺跟前表個態才是?!?/br> 她這才生平頭一次仔細妝點了一番,又從箱籠里挑了件鮮亮的衣衫,打扮一新后來了書房。 只是她從未這樣打扮過,一時頗有些緊張局促,便只盯著自己?的足發愣。 而一寸之隔外?的鄭衣息與朱若鎮雙雙發愣。鄭衣息還好些,朱若鎮卻是看呆了。 朱家家風嚴謹,是以他身邊并不曾有過這般美艷的丫鬟。 鄭衣息也掩不去自己?眸子里的驚艷,只是他還來不及問煙兒話時,身旁的朱若鎮一動也不動的模樣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陷在美色里的朱若鎮尚且沒有察覺出異樣,也沒有發覺鄭衣息望過來的逐漸冰冷寒戾的目光。 終于,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回身見鄭衣息眸中有寒芒掠過,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只道:“世子真是艷福不淺?!?/br> 鄭衣息正眼也不看他,只冷聲道:“拿著你?的瓷瓶,滾?!?/br> 他素來就是這么陰晴不定?的性子,朱若鎮也絲毫不惱,掂了掂手里的青玉瓷瓶,高高興興地離去了。 獨留下鄭衣息一人生著悶氣,書房外?的煙兒不知所云,見那外?男離去后忙將手里的糕點端進了書房。 食碟才擱到?翹頭案上,鄭衣息已是沒好氣地開口道:“誰讓你?這么打扮的?” 那朱若鎮的一雙招子都要黏在她身上了,還說是什么坐懷不亂的清雅公子,竟是如此沒見過世面。 不過是個生的好些的啞巴罷了。 鄭衣息心頭不虞,說出口的話也不好聽。 煙兒霎時白了臉色,攥著衣襟的手微微發顫,整個人單薄零落的好似一片被風吹散的落葉。 瞧著她煞白的臉色,鄭衣息有片刻懊悔,旋即又被心口用上來的怒意吞沒。 他說:“出去吧?!?/br> 在他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 煙兒眸中的淚泫然欲滴,走?出書房時恰遇上了小解回來的雙喜。 雙喜正欲與她說話,卻瞧見了她通紅無比的杏眸。 她走?往了正屋,單單一個落寞的背影,便顯得格外?惹人憐惜。 雙喜嘆氣,正欲往書房里瞧一瞧時,卻聽得里頭響起?了一陣瓷瓶落地的碎聲。 一個哭著跑了,一個砸東西泄憤。 雙喜搖了搖頭,不敢再言語了。 * 是夜。 鄭衣息凝神思索了許久,終于是弄明白了心頭的無名火究竟為何?而來。 他與煙兒有了肌膚之親。煙兒便是完全完全屬于他的東西了。 既是他的東西,被別人覬覦了,他自然不爽。 如此說服自己?時,他下意識地忽略了方才送出去朱若鎮的青玉瓷瓶。 也下意識地不去想,為何?青玉瓷瓶他能隨意地給出去,可煙兒可連一眼也不許人多?瞧。 書房內點起?了幾盞燭火。 鄭衣息寫了一個多?時辰的字,卻只落了兩?筆墨。 庭院里響起?一陣風聲,嗚咽著刮落了青玉樹上的枝葉。 窸窸窣窣的葉落聲與雙喜的說話聲一齊飄入了鄭衣息的耳畔。 他似是站在書房外?的支摘窗旁與無雙說話。 “煙兒姑娘連午膳都沒用,可見是傷心的狠了?!?/br> 無雙也應和?道:“是了,圓兒說煙兒姑娘掉了許多?的眼淚,瞧著好不可憐?!?/br>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蓋過了呼嘯著的風聲,抵在鄭衣息耳畔,一回接一回地響起?。 他刻意凝了神,要繼續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