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 第19節
與那一回在書房里被不慎觸碰到后才勾起的熱切不同,這一回的鄭衣息不過是定神瞧了片刻。 他心內洶涌的怒意便化為了實質的欲.念。 這欲.念直白、蓬勃,讓鄭衣息在一夕之間暗了暗眸色,渾身上下的血rou都在叫囂著要占有眼前的女人。 欲.念主宰著他的意識,他的吻漸漸地失了分寸,激起煙兒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這是懲罰?!彼D難地咽了咽嗓子,說出口的話里既沙啞又染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才不是因為男女情愛,或是他無法克制自己的欲.念,而是他對煙兒的懲罰。 下賤的啞巴,頂著他通房丫鬟的名頭,竟敢與外男私會?即便他不愿收用這個啞巴,她也不能與別的男人有染。 這無關情愛,不過是因著他的東西不能容別人染指罷了。 趁這個水性楊花的啞巴出墻之前,他或許應該先讓她明白何為通房丫鬟,省的她鬧出什么有辱自己臉面的丑事來。 這樣的念頭只升起一瞬,跌在失控當口的鄭衣息就仿佛尋到了合適的理由,箍住細腰的動作愈發大力,目光也游移著探向了煙兒的衣襟。 此情此景之下,即便煙兒是個癡癡呆呆的傻子,也該明兒鄭衣息所說的話是何深意。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可面對此刻格外可怕的鄭衣息,只得無助地揚起淚眸,祈求他能放自己一馬。 她不停的搖頭,身子止不住的發顫。 素白的臉蛋上沒有一絲血色,兩頰布滿了斑駁的淚痕,杏眸里盈著的驚懼和不愿再明顯不過。 仿若兜頭澆下了一盆刺骨的冷水,煙兒的眼淚斬斷了鄭衣息的滿腔熱切。 他大力地推開了懷中的煙兒,洶涌的力道讓煙兒躲閃不及,倏地便直挺挺地砸在了冰冷的地磚之中。 她狼狽地抬起頭,卻見鄭衣息已滿目陰寒地起了身,望向自己的目光似泛著清輝的銀刀。 “你以為我稀罕碰你?” 他咬牙切齒地說,寬闊的胸膛因冷冽而不可控的情緒徒然地上下起伏著,仿佛在不間斷地告訴他一個屈辱的事實——這啞巴的的確確在嫌棄著他。 她怎么敢?以她如此卑賤的身軀嫌棄出身高貴的他? 煙兒眨著淚眸,一臉的無措與難堪。 鄭衣息實是不愿再多瞧她一眼,也不愿再為了個如此卑賤的啞巴繼續失態下去,為了防止他心里的怒火愈演愈烈。 他便冷冰冰地背過身去,不屑地拋下了一個字。 “滾?!?/br> 煙兒怔然地起身,腰間的淤青、脖子里的咬痕讓她精疲力盡,爬起來的動作便慢了許多。 而上首的鄭衣息卻已耐心告罄,不耐地又喝了一聲:“快滾?!?/br> 劇烈的聲響驚動了外間廊道上的雙喜,他偷偷瞥了眼書房內的景象,見他家世子爺已惱火地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那煙兒又是一副有苦說不出的凄苦模樣。 心里不禁嘆道:他家世子爺的脾氣可當真是越來越差了。 * 翌日一早。 各房各院的人都聽聞了李嬤嬤被鄭衣息打罰一事,明輝堂氣氛陰沉,伺候劉氏的下人們俱都打起了十二分小心。 劉氏也讓身邊的心腹嬤嬤去二門外遞了信,快馬加鞭傳去金陵,要家中哥哥再挑兩個出身清白、且美艷動人的瘦馬來京。 折清堂內卻是一派喜色。 蘇氏斜靠在臨窗大炕上,手里正拿著管事婆子們遞上來的賬目,眉目里染著說不清的得意。 “息哥兒這是連面子情也不愿維系了,大嫂這會兒可不得氣壞了身子?” 紅雙也在一旁附和道:“沒想到世子爺當真如此寵幸那個啞巴,她如今可稱得上是野雞變鳳凰了?!?/br> 話語里捎帶著些艷羨之意。 蘇氏卻笑著嗔了她一眼,只說:“你羨慕什么?咱們這位世子爺可不是好伺候的人,昨日不過是要與嫂嫂打擂臺罷了,當啞巴只是個幌子?!?/br> 說著,蘇氏便沉思著止住了話頭。 那啞巴的確有幾分美色,可出身太過不堪。待劉氏回過身來出一出手,她能有幾條活路? 如今鄭衣息既是開了葷,她不如多安排些貌美的女子進府,將鄭國公府的這灘渾水攪得越渾濁越好。 倏地。 折清堂正屋的屋門被人從外頭推開,忽而走進一個與蘇氏生的有五分相像的妙齡女子,本是一副三庭五眼的端莊模樣兒,可偏偏在右臉上長了一大塊兒黑痣,樣貌便落了下乘。 “娘?!编嵢菅艐舌林鴨玖艘痪?,已施施然地走到蘇氏身旁,搖著她的衣擺道:“你到底什么時候給朱家meimei下帖子?” 蘇氏最疼愛這個嫡女,當即便笑著將她揉進了懷里,只說:“你急什么?便是再中意朱家二郎,也不能這么上趕著獻殷勤,否則嫁過去還有誰會把你當一回事兒?” 鄭容雅卻滿不在乎地說:“我怕什么?朱家二郎在大哥哥手低下當差,往后只有朱家求著我的份兒,誰又敢給我臉子瞧?” 朱家乃是京城新貴,因族里出了個躋上嬪位的娘娘,才算是半只腳踏入了京城世家圈子。 蘇氏精挑細選著才為女兒選定了這么一家婆母和善、妯娌勢弱、夫君又上進的親事,聞言到底不舍得呵斥女兒,便道:“過兩天娘就給朱家人下帖子?!?/br> * 近來,鄭衣息心情非常不好。 非但是伺候他的雙喜與小莊遭了好幾回責罵,連門房處對他點頭哈腰的小廝也被他逮著錯處罵了一通。 雙喜暗自里去找了煙兒一回,正巧撞見正屋里病的奄奄一息的圓兒,霎時便拍了拍腦袋道:“那夜里你去尋李嬤嬤,不會就是為著她吧?” 煙兒正替圓兒擦拭細汗,聞言便點了點頭。 雙喜只覺得腦袋腫痛得厲害,連聲道:“都是我不好,不該將李嬤嬤的話告訴爺才是?!?/br> 害的爺這幾日連個笑影也不露,還一臉砸壞了好些價值不菲的擺設。 雙喜雖懊悔,可瞧著圓兒病成了這副模樣,不得已只得去二門外將李休然請了進來。 由他為圓兒診治了一番后,才算是保住了圓兒的性命。只是圓兒的傷寒拖了好幾日才好,調配的藥方上便多了一味極難得的牛黃。 煙兒盯著那牛黃發愣,一旁的雙喜則搖搖頭道:“爺的私庫里有這一味牛黃,只是……”他的目光落在煙兒身上。 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可不敢去接近暴怒的鄭衣息,還是要煙兒這抹繞指柔來澆滅世子爺的怒意才是。 煙兒卻是不想去求鄭衣息,與其說是不想,倒不如說是不敢再去自取其辱。 她摸了摸脖頸里未曾痊愈的傷處,憶起在暖閣里那一剎那周身籠罩著暖意的鄭衣息,杏眸里凝過些黯淡。 雙喜還想再勸一勸,可因書房那兒的小武已立在了階下催促他去當值,他也只得離開了正屋。 * 煙兒不過糾結了半炷香的功夫。 便理了理自己鬢發,換上了一身鮮亮些的衣衫,先去小廚房里討了一碟糕點,而后便端著糕點去了外書房。 她才走上了廊道,遙遙地立在一處月季盛放的角落,翩舞的繁花落在她的肩頭。 抵著墻角走了兩步,她才一步一挪地來到了書房外的回廊之上。 雙喜瞧見了她,頓時換上了一副喜氣洋洋的面孔,并快步走上階梯替她推開了外書房的門。 煙兒正要提著糕點走進書房時,卻與里頭貿貿然走出來的相撞在一塊兒。 那男子也是一身的錦衣華服,眉宇間多有幾分不羈,只是神色不如鄭衣息清明朗俊,還多了幾分猥瑣之意。 鄭衣焫本要發作之時,揚首一見眼前立著個娉娉婷婷的俏佳人后,那眼里的不耐便化成了興味十足的歡喜。 “好生俊俏的丫鬟?!彼Q笑著說道,黏膩的目光不肯從煙兒婀娜的身段上移開。 正心煩氣亂的鄭衣息聽得這番話,心口猛地一動。 隔著門扉,聽鄭衣焫越發不像地說:“大哥哥真是好福氣,院里竟養了這么一位神仙佳人?!?/br> 他頓覺煩躁不已。這三弟乃是二叔所出的庶子,平日里只一味地貪財好色,不拘是丫鬟還是婆子,若是顏色鮮麗幾分,便要嘗一嘗個中滋味。 鄭衣息本是不想多管。 那啞巴是個不知好歹的,他也不必為了她多耗費心神,橫豎等利用完她,保下她一條命,就當還了安國寺的恩情就是了。 可一想起安國寺那日的險況,和那啞巴跌跌撞撞地持著銅棍向他跑來的模樣,鄭衣息心口的煩悶更甚。 倏地。 外間響起了杯盞落地的聲響,再是雙喜打圓場的笑聲:“三爺別惱,煙兒姑娘不會說話?!?/br> 話音未落。 滿目陰寒的鄭衣息已推開了書房屋門,瞧見鄭衣焫正抓著煙兒不放,上前往聽鄭衣焫的小腿處狠硬地踢了一腳。 鄭衣焫這才松開了手,可他被鄭衣息打慣了,當即便舔著臉笑道:“大哥哥,這丫鬟我喜歡的很兒,你便給了弟弟吧,改明兒弟弟替你挑幾個顏色樣貌工夫都好的瘦馬來?!?/br> 第18章 替身 寧遠侯府內。 東院的小佛堂的窗欞外蒙了一層黑紗,將外間明澄澄的曦光隔絕在外。 煙煙裊裊的鼎爐之后,跪著個秀麗嫣然的女子。 此刻她正無措地落著淚,嬌柔的膝蓋下雖有厚實的蒲團相墊,可依舊讓自小養尊處優的女子倍感恥辱。 “娘?!?/br> 蘇煙柔染著哭腔喚了一句。 立在插屏后的婦人搖著手里的團扇,聽到這聲呼喚后,臉色倏地一變。 “怎么?不過跪了一個多時辰就受不住了?”段氏冷笑著開口道。 蘇煙柔膝蓋處隱隱傳出些刺痛,段氏染著厲色的話語飄入她耳畔,激得她眼圈一紅,囁喏道:“娘,女兒知錯了?!?/br> “知錯?”段氏的聲量陡然放高了幾分,美眸里滾過一遭滾著失望的怒意。 “你竟還有臉說你知錯?” 她從袖口里抽出一張薄薄的信紙,展在蘇煙柔面前罵道:“你一個閨閣小姐,竟敢給五皇子寫這樣大膽的艷詩?若是被外人知曉了,你的名聲往哪里放?侯府的名聲又要往哪里放?到時你連鄭衣息都嫁不得了?!?/br> 蘇煙柔心里極看不上與鄭衣息的這樁婚事,是以并不怎么講段氏的怒語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