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線救國
騸男手術室,周笛安正手持一臺木質卵形“留相機,埋頭在墻角隱形處自制的暗箱里沖洗照片。 這臺小巧的“留相機是龍若送給他的,乃大興學宮新創之奇物,尚未廣傳于民間,對周迪安而言,尤為珍貴。 大興歷來重視民間智巧,更有遠見卓識,先于西邦提出保護專利之法,茲以鼓勵民間發明創造,改善民生。此等奇妙小物便是因女民們皆盼交流之速、信息之存記更為便捷,加之借鑒西方初成興起之化學科學而催生。 這臺留相機通體呈木質卵圓形,由凸透鏡、快門、觀景器巧妙構成。凸透鏡集光結影,有定者與可易者,內含光圈,以制通光之量??扉T控攝影曝光之時,由一鈕cao縱。觀景之器,用以窺被攝之物,定拍攝之范圍,調畫面之構圖。相機為主體,支撐各部,內含暗箱,其內前置鏡,后置有感光銀版。 感光銀版成像之秘,在于銀版上之光敏銀鹽,能記光線之傳播與反射,從而得圖像。 大興學者早就發現了銀鹽能隨光變色,將光線轉為化學反應,以記圖像。此理被研學家們稱為光化學反應。后更是有人以銀鹽、白蠟、瀝青涂于銅板,制成了現在這臺留相機里所用之成像銀版。 光線穿鏡入內,經快門控制曝光,透過銀版,與感光物質化合,以潛影記光線之信息。這就是銀板攝像法。 雖此相機所攝之像不甚清晰,且每次只能置一銀版便要更換新板,但對周笛安來說已足矣。 他仔細的用麻油洗去銀板上的白蠟瀝青,銀版上漸現出一個拇指大小的模糊正像。再將此像置于自己搭建的小暗室中,借助光透射之理,小正像便映于涂有銀鹽和明膠的感光膠紙上,得到了一張巴掌大小的黑白照片。 周笛安的樁奩中,大大小小尺寸的照片有很多。 最早的,是一張與龍若的合影,他珍視至極,還專門多洗了一張,鑲于銀鐘之內,隨身攜帶;剩下的,有花草鳥獸之像,也有山河風景。他剛剛洗出來的這些,則是一些紅巾會成員的人像,以及小賤加入之后一些活動以及收支賬目的證明。 數日來,周迪安雖未直接參與紅巾會的活動,但他可在一旁默默用這臺小玩意記錄下了不少經過與信息。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周笛安立刻有所警惕,迅速藏起來了留相機和這一堆照片。 見只是小賤低頭打腦一個人回來了,他疑惑道:“怎么只有你一人,教父他們呢? “他們都……唉……” 小賤臉上有傷,扭扭捏捏,不敢說出自己棄隊而逃的實情,頹廢的一屁股坐進椅子里,抱起頭沉默。 周笛安眉頭微蹙,發覺出了事,于是快步出了門,很快,他就和其他紅巾會成員架著渾身都是傷的黃學士一道回來了。 小賤也立刻躲進了門后,連黃學士的面都不敢見。 黃學士本來就年齡大了,被打的頭冒青煙,眼冒金星的,肋骨斷幾根,腿腳也都走不動道了。 “怎么會這樣?”周笛安看到這樣的情形,還頗有些關切。 眾人都搖頭喪氣。 只聽他鼻青臉腫躺在支架上含糊不清的嘟囔抱怨著,所有壓箱底的私房錢都已經投出去了支援小賤的運動了,結果卻是如此不樂觀,“這,竹籃打水一場空,該如何是好啊。老夫,老夫也沒辦法了??!哎!” 小賤無顏面對黃學士,心中說不出的沒落和難受。 他從門后溜走了。 他回了皇子府,半夜沒睡著覺,又偷偷溜到民意征集所,看到他精心設計的全南報刊點已經被人們摧毀,紙張桌椅散落一地,場面一片狼藉。 看來他辛苦創建的報刊是要被迫關閉了。 為了幫助招妹,紅巾會人幾乎是傾家蕩產的獻出公票,但是現在公票都被他造光了,還沒有什么結果,現在報刊也被迫關閉了,小賤落寞的走在大道上,覺得自己著實慘極了。 夜里寒氣濃重,他突然發起了高燒,像個流浪漢一樣,狼狽的躺在在街邊,高溫在炙烤著他的五臟六腑,外層皮膚又仿佛凍壞了似的不斷寒戰,不斷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氣。他覺得自己難受的快死了。 現在距離他上次死亡時間還有兩周不到了,可他甚至絕望的想,自己可能都撐不過今晚。 無由頭的,他腦海里居然突然出現了龍若,他想到她以前在實驗室里面對他的質疑淡然一笑的樣子,想到那天他被丟出朝堂,她來安慰他的樣子……如果他就這么死了,龍若會怎么想他呢? ……雖然他一直都很自信,有時候甚至會用臆想的方式來支撐自己這份虛假的自信,然而這個時刻他頭腦倒是格外的清醒: 她好像什么都不會想,他在她的生命里無足輕重,她甚至都不記得他是誰,他努力張牙舞爪,可始終就像一只蟑螂一樣,永遠在黑暗中陰暗扭曲的爬行,默默的消失在角落,不會引起她的任何注意。 他意識模糊的想了一晚上,直到太陽升起來了,照在他臉上,一只蟑螂爬到了從陰影里爬了出來,順著他脖子往上爬。 “啪!”,他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也把這只小昆蟲拍斷了腿。 小東西掙扎了幾下,但很快,它又站了起來,迅速的在他指縫里溜走了。 他看著這只黑色的小昆蟲踉踉蹌蹌的越走越遠,溜進了黑暗,想起來以前也總有人嘲諷他是“蟑螂”,通常他會挺生氣,但今天他莫名的對這些丑陋又生命力頑強的小蟲子有了一些共情。 為什么自己不能像小強一樣頑強戰斗呢? 雖然這種小昆蟲丑陋又陰暗,看上去也沒什么用處,但是它們很容易被養活,多么惡劣的生存環境都能挺過來,很難被殺死,就算被殺死了也很難被徹底滅絕,以至于它們綿延幾億年,隨處可見。 這又何嘗不算一種成功呢? 而他現在的處境跟小強們比起來,怎么能算是失敗了呢? 是啊,他能堅持到現在,明明已經很優秀了呀,他還是很有能力,很有能量的! 他怎么能這樣輕易放棄,讓她們贏的這么輕松,怎么能讓她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 他必須支棱起來,再給她們點顏色瞧瞧! 受了小強的感召,他一骨碌又爬了起來,重新燃起了斗志,想著要想點辦法先去搞點錢重振他的大業! 只是他并不知道,其實蟑螂這種隨處可見的小昆蟲的種群架構也是他反對的母系社會的。 不過,這都不重要。 畢竟在大興,男人的機遇確實還是說來就來的。 此時他肚子餓的咕咕叫,好漢難敵三分飽,當務之急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他跑到一家公食堂狼吞虎咽起來,而就在公食堂對面,一大早,百貨所前人頭攢動,擠滿了圍觀群眾。 一場激烈的爭執正上演。 人群中傳來小男子的啼叫聲:“我用了你這里拿的增白膏以后臉上全都是痘,你今天必須給個說法! “哎呀,這已經是最安全的一款啦,愛美,都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嘛。老板難為道。 “花了十張公票,結果買回來就是這個!我臉都毀了!代價也太大了吧!那個小男人繼續據理力爭。 小賤聽到了他們的爭論,心里嘀咕,賣化粧品這么掙錢嗎?一盒就十張公票? “那我有什么辦法,其他人用了都沒事,你用了有事,只能說你這皮膚無福消受這膏嘍。那我也希望有什么副作用都沒有的膏,但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沒有哇!不好用你就別用了唄!老板拍著大腿,還顯得頗有些委屈。 小賤環顧四周,發現這百貨店的老板臉上也有悶痘的現象。他好奇地走過去看了看,擠過人群,湊到攤前聞了聞那瓶增白膏,心中頓時恍然大悟:這膏竟然是用豬油做的,這么落后的配方,不堵塞毛孔才怪,難怪會導致悶痘。 小男人聽了老板的話,哭的更厲害了,覺得自己花了錢還把臉弄壞了,又沒處說理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哎呀!我只是想變白一點而已,我有什么錯!我虧死了呀!搶劫??!殺男了??! “哎呀呀,別鬧了,跟個潑夫似的。 “化粧,不就是為了勾引女人么?!?/br> “不知道哪家婦君的伶人一大早隔這丟人現眼。 ……周圍人紛紛對地上的小男人指責起來。 而作為生環材化碩士出身的小賤,看到這里,此時卻是若有所思,忽然,他眼睛一亮,心中靈感大發: 欸?配方安全又效果好的增白膏,不就是隔離霜嗎?這題他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