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也想跟別的學生一樣經常不來學院的，但是因為鐘懷在，她也天天來，偶爾能找他請教一下卦術的問題就能高興許久。

    因為跟劉璐走的近，這些小秘密自然瞞不過她，有好幾次都是在偷看鐘懷時被她給抓了現形，于是干脆也就直說了。

    那時候兩個女孩子經常悄悄湊一起嘀咕著屬于女孩子的心事，劉璐沒有喜歡的人，但是家里卻有意給她結娃娃親，還經常撮合她跟那個男人，于是她就經常向原芳抱怨。

    原芳則是會不自覺的夸鐘懷，比如他今天穿的那一件天青色的衣裳可真好看，比如他今天又卜出了一個很厲害的卦等。

    這個秘密本來是她和劉璐知道的，后來江楚也知道了。

    而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

    原芳的眼睛看著卦堂的地面，一眨不眨，根本不敢抬起頭看人。

    不敢看別人愕然的眼神，更不敢看……他厭煩嫌棄的眼神。

    而她的嗓子眼也好像被一塊布給堵住了一樣，不透氣，也不能出聲，悶悶的疼。

    “原芳喜歡鐘懷怎么了，我也喜歡鐘懷啊?！?/br>
    江楚是第一個出聲的，她先是笑了笑，然后就輕描淡寫的開口了，“鐘懷優秀又上進，人又刻苦努力，鄧瑩也是如此，這種勤奮的人我都很喜歡。那劉璐，你怎么不去反省一下你自己呢，為什么別人就有人喜歡，你卻沒有？”

    “不錯，原芳勤奮又努力，這幾個月以來進步很多，我也同樣很欣賞她?！?/br>
    這一道聲音是原芳無比熟悉的，在聽到后她的指甲就刺了一下掌心。

    原芳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鐘懷。

    “同樣，我也很感謝她的喜歡，今后我也會更加努力，不會辜負她的喜歡?！辩姂殉伎催^來，目光溫和，帶有安撫之意，“卦術一道行之艱難，這一路上要是能有同好相伴，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就比如江楚，鄧瑩，和原芳。至于你劉璐，確實是不夠格?！?/br>
    原芳心中一顫，眼睫動了動，淚珠就落了下來。

    這一刻她的心情就像是冬日玩了雪后手掌冰冷的去烤火取暖一樣，瞬間的熱燙讓她的手發抖，也有些酥酥麻麻的，幸福的有些想哭。

    鐘懷說的這番話并不是在回應她的感情，但卻是用最溫柔的方式來對她進行鼓舞，讓她不再自卑，對前方的路充滿著無窮無盡的動力。

    心中的驚恐害怕和羞憤都在這一刻被撫平了，原芳雖然流了淚，但卻覺得再也沒有踟躕和彷徨了。

    鐘懷說的對，卦術一道艱難，但只要自己愿意跟他一起前進，哪怕將來二人仍然走不到一起，但至少她不會有難以彌補的遺憾了。

    原芳對著鐘懷笑了笑，帶著淚的笑容似冬日暖陽和雨后初晴，讓鐘懷都有了片刻的怔忡。

    劉璐沒想到自己說出了原芳的秘密，大家會是這樣的反應。

    鐘懷可是靈意超過70的天才！原芳差了他何止一大截，她的喜歡卑微又不堪，為什么大家沒有嘲笑她！為什么鐘懷沒有嫌棄她！

    他們不嫌棄原芳癡心妄想，卻嫌棄自己？

    “人家喜歡誰是人家的事，劉璐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還有，你嘴怎么那么大啊，什么事都往外說，你以前可是原芳最好的朋友??！你這樣的人可真恐怖?！?/br>
    鄧瑩滿是嫌惡的說。

    她都被劉璐的話給嚇了一跳。

    這種事都往外說，也太陰狠了。

    原芳跟她說心事，那是因為她是原芳的朋友，原芳拿她當朋友，她卻當著眾人的面暴露她秘密，這樣的人太可怕了，誰還敢跟她交朋友？

    不過，鐘懷這人是真的不錯。

    鄧瑩朝著鐘懷看了一眼，眼帶贊賞。

    江楚也是這樣想的。

    鐘懷的做法讓她有些意外，因為這不太像是毛頭小伙子會做的事。

    在這種時刻，如果鐘懷對原芳表示出了嫌棄和厭煩，那對原芳造成的打擊將會是致命的，稱之為摧毀也不為過。

    鐘懷很可能是原芳第一個喜歡的人，這種喜歡是小心翼翼的，也是暗自回味的，或許她根本不奢望跟他能真正發生些什么，或者是有什么結果。

    第523章

    其實如果只是在私下，周圍就只有鐘懷和原芳兩人，那哪怕拒絕會令人難過，對原芳來說卻還是可以接受的，因為她早有預期，也沒有奢望。

    可現在不同，這是眾目睽睽之下，劉璐的話就像是把原芳扒光一樣讓她站在所有人面前，如果這時候鐘懷嫌棄的拒絕，那無疑是又朝被扒光的她扇去一道重重的巴掌。

    拒絕的越冷硬，表現的越嫌惡，原芳受到的傷就越多，這可能會導致她以后都無法再喜歡別人。

    但是出乎意料，鐘懷的處理方式相當得體，既對她喜歡他的這種行為表示了感謝，也鼓勵她和他一起努力專注于學業。

    這其實也是他的一種回應：我對你可能沒有喜歡，但絕對不是厭惡，我也很期待和你成為前進的伙伴。

    也正是鐘懷的這種溫柔風度，才讓原芳保留了一些顏面，沒有當眾崩潰。

    “劉璐，其實有件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樣?！苯_口了，“如你所說，大家可能各有所圖，可實際上只要大家對我沒有惡意，那這種所圖，又有什么要緊的呢？”

    劉璐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不在意？”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br>
    江楚說，“別人和你非親非故，如果不是你身上有吸引他們的地方，他們又怎么會愿意和你接近？就像你，出賣朋友毫不猶豫，嫉妒心強，一點小事就會生恨，你身上沒有別人所圖的東西，那大家自然不喜歡你?！?/br>
    劉璐的臉黑了黑。

    “我覺得一個人長的漂亮，看著她賞心悅目，所以我想跟她交朋友；有人聰明博學，不管談到什么都能引經據典，跟在這樣的人身邊也能無形中增漲見識，所以我也喜歡跟她親近。有人能力強，遇到什么事都能解決，我為之嘆服，所以愿意交朋友……這些都是我所圖的東西，但那又怎樣，我因為這些和他們親近，難道就說明我是卑劣的嗎？”

    劉璐愣愣的，“可是……”

    “我方才所說的，只是我的一廂情愿。我圖別人的東西，所以愿意接近別人，那別人呢？我想跟他們交朋友，他們就一定要接受嗎？當然不是，他們也會來觀察我，比如，如果我性格好，活潑逗趣，那他們可能也愿意和我交朋友，因為他們圖的是我的活潑和幽默。如果我家有巨財，在遇到事時能用錢財來開路，那他們也愿意跟我走的近，因為他們圖的是我的錢財能帶來的便利?！?/br>
    江楚盯著劉璐，“所以你明白了嗎？對別人有所圖，這沒什么，因為二者相處看的是平等交換。我圖她的容顏養眼，她圖我的善解人意，這就是一種交換?！?/br>
    劉璐呆呆的，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

    其實不止劉璐，學堂里別的人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所以，錯的不是有所圖，而是單方面的有所圖。當你沒有任何付出，也不思進取，只想要從我這里得到東西，并且嫉妒別人得到的東西比你更好時，你就錯了?！?/br>
    江楚最終道，“我的實力是比你們高一些，你們想要跟我走的近再正常不過了，這是人的本能，為了學東西也好，為了有些交情將來找我幫忙也好……這些所圖在我看來都是小事，我不認為這有什么錯，而我之所以愿意幫你們也是有所圖的，圖的正是我們卦院的崛起，是卦術一道的興起，是將來卦師再也不被人小看，這些不是我一個人可以做到的，因為它需要所有同道中人的一起努力！”

    一番話，讓整個學堂鴉雀無聲。

    正如江楚所說，小心思，誰沒有呢？

    當你聽到身邊有個人是巨富之家，隨便一頓飯就是你一個月甚至一年的花銷時，你會不會想著也跟他做朋友，這樣也能跟他一起吃大餐了？

    這種想法沒錯，真正付諸行動去討好這個人，當他的跟班，從而享受到這樣的大餐，也沒錯。因為這是個人選擇，也是兩個人的交換。

    我圖你為我做事，當小跟班給我長臉；你圖我的錢財，想得到更好的物質享受。那錯的是什么呢？

    錯的是，你覺得他有錢，你沒錢，所以他就理應當的請你吃飯！

    錯的是，他請你別的同窗吃飯了，唯獨沒請你，所以你嫉妒不平，你心生怨恨！

    但你怎么不想想，別人再有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他為什么非要請你呢？你身上有他想要圖的東西嗎？

    說起這事，江楚想到原主之前對待她的跟班們就是這樣的，別人羨慕她是天才家里有錢，就想接近她，得她一些指點好處。原主也就收了他們，有什么事吩咐一聲就有人去干，很是省心。

    岳盈本來也是這樣的一員，但她卻心生怨懟了，怨懟的原因是她覺得曾經給原主當跟班伏低做小許久，她覺得恥辱，所以在原主變成廢人后就狠狠踩了一腳，試圖找回自己失去的尊嚴。

    這真是有些好笑。

    她卻沒想想，如果她沒有做跟班，又怎么會得到原主那么多指點和贈禮？

    她把好處全都拿了，吃干抹凈后卻忘了原主的施恩，只記得自己的卑微付出了。

    明明二人是平等的交換，她刻意忽略掉原主出的那份，就只想著自己付出的那份太多，那心生不平是必然的事。

    卻又，毫不講道理。

    這就是典型的：只許我圖你，不許你圖我。

    “江楚收跟班嗎？帶我侯揚一個！”

    黑猴嬉皮笑臉的開著口，可是眼底卻是一片認真，“卦術興起，這也是我在入這行時的夢想，只是幾年過去了，我的初心也沒了，如果你有這個志向，也有這個本事，那我就追隨你！”

    黑猴在選卦師這一行時，也覺得自己將來有拯救卦道的本事，另外就是真的覺得能掐會算超牛批。

    可誰知道事情完全跟想的不一樣，別說去興起卦術了，學了幾年了自己還是個菜雞。

    一腔熱血冷卻，夢想破碎，于是也就破罐破摔了，侯揚便成了不正經、不學無術的黑猴。

    第524章

    “還有我?！?/br>
    趙青急急的開了口，但也只說了三個字，說完后就閉嘴不言了。

    天知道他剛才無數次想要開口罵劉璐，但是他知道自己一旦開口就繃不住了。

    這個頭能不開就不開，不然的話，先不說以后好不好再控制，就罵劉璐的狠厲程度估計都能讓她羞憤跳河。

    忍住，忍住……他勸自己說。

    “有需要我做什么的，江楚交待便是?！编嚞撘驳?。

    “算我孟瑤一個?！?/br>
    “嘿嘿，我馮嘉堯最愛熱鬧，這事我也加入?！?/br>
    “還有我?！辩姂盐⑿φf。

    卦院的學生們紛紛開口，便是連平時很少跟江楚說話的木澤姚雪他們也都舉了舉手。

    大家不瞎，江楚是什么本事，他們這些天早就已經看清楚了，心中也是十分佩服。

    只是可能他們沒有像原芳一樣跟江楚熟，所以不好意思主動跟她攀談罷了。

    還有人是有些抹不開面子，總覺得這樣巴巴貼上去會讓人瞧不起。

    可是大家聽了剛才江楚的話，卻覺得有些釋然了。

    是他們狹隘了，江楚所望向的可不是眼前這一個雨瀟學院，更不是區區卦院，而是整個卦術一道的興起。

    一想到能隨著這樣一位天才努力邁進，大家都覺得自己的熱血復又被點燃了。

    如果可以，誰又想廢物呢，誰不想做出一番大事業青史留名呢？

    他們不知道江楚能不能做到，但至少，他們自己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