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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浮云卿在線閱讀 - 浮云卿 第92節

浮云卿 第92節

    她真是條聰明的游蛇啊。不僅要鉆他的骨,更要甩著尾巴尖,往他心里鉆。

    日復一日,她要占據他的全部。

    鬧了一番,倆貪吃蟲都享用得饜足。

    敬亭頤擺好筆墨紙硯,將凌亂的桌面,恢復原樣。拉著浮云卿坐下,擦凈考卷,接著先前的思路,繼續講題。

    他決定,往后不能再慣著浮云卿胡來了。

    否則下次他被惹急成什么樣,會做出什么逾越的事,他自己也料想不到。危險的行徑,浮云卿阻止不住。

    興許她期待生米煮成熟飯,可敬亭頤卻不愿。不該在這個時候,不明不白的,把他交給她。

    敬亭頤說到做到。

    察覺出浮云卿的目光,再次往他這處挪動時,敬亭頤板著臉,說出了那句教書先生共用的話。

    “看我作甚,我臉上又沒有題?!?/br>
    原想敬亭頤這話是在打趣,甫一抬眸,卻見他嚴肅得緊。好嚜,不敢造次了。浮云卿雌懦地點頭說好,繼而認真聽他講解。

    上天可鑒,她當真想好好聽??煽季砩厦孢z留的水波痕,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她與敬亭頤,在肅穆莊重的書堂,干了件大膽事。她當真止不住胡思亂想,于是在聽或不聽之間,反復拉扯揣度。

    揣度久了,驀地覺得不忿。

    憑什么她因他小鹿亂撞,哐哐砸墻;而他卻能拋卻過往,一絲不茍地講題。

    浮云卿冷哼出聲,聽得敬亭頤一愣。

    “哪里講錯了嗎?”他疑問地問。

    “沒有?!备≡魄洳粍勇暽匕谚蛔永h,“繼續講?!?/br>
    敬亭頤更是疑惑,“不要離太遠。離得遠,連考卷都看不清?!?/br>
    浮云卿傲嬌地撇過頭,“看不清就看不清囖。我一筆一劃寫的字,也不知因誰模糊?!?/br>
    敬亭頤失笑,睞著浮云卿倔強的身影,心想,小姑娘真是難哄。

    親不行,不親也不行。怎樣都不行。

    溺愛就溺愛罷。不對,他這也不是溺愛,他是適度的寵愛。敬亭頤試探說道:“學半刻,親一下,好么?或者,您想怎么玩,都可以?!?/br>
    浮云卿眼眸一亮,心砰砰亂跳。不行,她不能輕易接受賄賂。

    她裝模作樣地思忖,“就這?嘁,內斂的婆子都比你大膽。噯,我看你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嘖,果然是我看錯了,我就不該……”

    話音未落,半邊臀便挨了道不輕不重的掌風。

    “真是胡鬧?!本赐ゎUxiele嚴肅的氣,無奈笑道。

    他掰正浮云卿的身,輕聲哄她說:“您想玩什么,臣陪您一起玩?!?/br>
    浮云卿的脾性呢,頑劣得緊。別看她話語輕佻,漫不經心地說著曖昧話。若他真照她想要的做,她又該怕,又該怨他當真。

    他幾乎能想象出浮云卿的話音?!熬聪壬?,說著玩呢,你竟還當真了?!?/br>
    行軍戰術離,有一種叫做:高攻擊,低防御,常稱作“高攻低防”。用大刀闊斧的攻擊,逼得敵方連連后退。高攻擊,往往能叫人忽視它內在低防御的特征。這種戰術,常用以惑亂敵方,顧左而言他。丟出個煙霧彈,致使敵方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敬亭頤想,浮云卿就是“高攻低防”的性子。

    因此他能坦然說出這句話。浮云卿哪里還會懂其他玩法,甚至她連想玩什么都不知道。

    她僅僅是想看他吃癟,而不是真正想挖掘新玩法。

    果然如敬亭頤所想,浮云卿聽罷這話,當即怔忡發懵,隨意找話,把這個話頭撇開。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章。

    第71章 七十一:逃課

    ◎駙馬他很危險?!?/br>
    立秋有三候:一候涼風至, 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蟬鳴。

    崇景年的秋老虎天氣,蜻蜓點水似的, 過得飛快。立秋后,三候遞嬗降臨。漸漸刮起了偏涼的北風, 風吹過,楸葉上綴著的露珠慢慢泛白。今年最后一撥蟬,蟬聲又細又緊,凄凄慘慘。

    涼意夾雜在一片片火紅的楸葉與楓葉中, 不覺間季節更替, 朝官領來夾一層薄絨的衣袍,應卯時穿上。

    察覺出天氣漸涼時, 浮云卿已經換上了比夏裝稍厚的秋裝。

    篾絲箱里精致的抹胸,褙子,大袖, 褶裙, 大多是從二妗妗那里順來的。

    二妗妗繡花的手藝比京里最出名的繡娘,還要好上幾分。小娘子家都愛美,有時也會在某方面格外講究節省。

    禁中的繡娘只為禁中宮嬪制衣,公主出降建府,便不能指換禁中繡娘做事。京里有名的繡娘,待遇與廚娘同等高,都被貴胄世家買到了私宅里。富人會享受,越來越富, 壟斷了手藝, 無法在民間流通。因此大多數普通人家的小娘子, 只能去成衣鋪子買時衣。

    這時候, 浮云卿倒慶幸二妗妗還堅持做一門手藝。既然人家做得好,又不要錢,那何必出門跑到成衣鋪,擠擠搡搡地買衣裳。

    側犯尾犯各自挑來一件珠子狀抹胸,一件水紅錦綢褙子,披到浮云卿身上。

    今日九月初一,瓊林苑的侍從忙得焦頭爛額,英武的皇子與世子侯爺往練武場跑得勤奮,就連沒掂過弓箭的各家貴女,都捧著一顆熱切的心,躍躍欲試。

    因著秋獵,不僅是賽馬圍獵,蹴鞠捶丸,烜耀個人技能的時機,更是在官家面前刷臉的大好時機。岑寂的瓊林苑里,野心波濤洶涌。

    浮云卿倒樂得清閑。雖然她跟著卓旸,滿打滿算地學了六個月的功夫。但卓旸不像敬亭頤那般反復地教她,故而學了跟沒學,沒有什么區別。

    興許偌大的京城里,只有她與素妝緩緩,三個米蟲,依舊沒心沒肺地出去打牌到大半夜,依舊把許多時日過得五光十色。

    麥婆子端來一甌鮮艷的生花,浮云卿隨意覷了一眼,選朵中規中矩的簪到云髻上。

    “敬先生還在書房里備課么?”浮云卿問道。

    麥婆子說是,聽罷浮云卿的話,驀地升起一股不算好的直覺。因問:“公主,您又想逃課,出去見施小娘子和榮小娘子么?”

    “什么叫又?”浮云卿嘴撅得能掛起一個醋瓶,“好罷,確實逃了很多次?!?/br>
    被敬亭頤壓在桌面,被他捏著下顎,親吻得快要窒息的場面,尚歷歷在目。她就是恃寵而驕,敬亭頤對她好,她逃他的課。逃了又怎樣,敬亭頤又不會生氣。

    頂多,別扭地向她索取幾個親吻。

    偶爾,她也會怕敬亭頤,不過嘴硬地不承認。

    譬如眼下,敬亭頤悄無聲息地推開門,悄無聲息地踱近。

    “要出門嗎?”

    一雙溫熱的手,“啪”地落在浮云卿肩頭。她驚訝出聲,身子一抖,手里攥著的口脂就掉在了桌上,轱轆兩圈。

    婆子女使相當有眼色,一時生花也不修剪了,衣裳也不疊了,道罷萬福退去。

    浮云卿側眸,懊然怨道:“怎么走路都沒個聲?!?/br>
    敬亭頤失笑,“走路能出什么聲。難道您想聽臣,踩著鞋幫,趿鞋啪嗒啪嗒地踅來嚜。臣來時,您正與女使聊得歡快。屋內熱鬧,您沒聽見臣造出來的聲,實屬正常?!?/br>
    言訖掇條杌子,坐到浮云卿身旁。撿起那盒口脂,熟稔地捻桿粉刷,往盒里蘸取一層口脂,像模像樣地撣落幾下,繼而往浮云卿嘴皮子上搽。

    邊認真地搽,邊說:“上晌您要聽臣的課。九月九是秋獵日,也是重陽日。臣想,赴秋獵前,跟您講幾首寫秋的詩。講過釋義,臣打算帶您去金明池看楓葉。滿心歡喜地推門進來,卻聽見您要去見兩位小娘子。臣啊,當真傷心?!?/br>
    他的眉眼籠罩著僝僽,可憐地問:“您又要逃臣的課嗎?臣講的,當真有那么無趣嗎?”

    浮云卿當然要逃課。天大地大,爹娘最大,好姐妹次之,接著是美食美景,第四位才是她的駙馬,敬亭頤。

    她心里毫不遲疑地回答說是,可睞及敬亭頤滿臉傷心,這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粉刷勾勒著美麗的唇形,倏地有些癢,浮云卿抿起唇,上下嘴皮子往里一合,將口脂抿均勻。

    “要不,我下晌再去見素妝阿姊和緩緩?”

    敬亭頤笑她玩心大,“好罷,既然您惦記兩位小娘子,臣也不攔您。待會兒用過膳,臣給卓旸打聲招呼,您也跟他解釋一下。不過不要說是逃課,就說,有急事出去處理?!?/br>
    浮云卿頷首說好,待妝容簪珥都已收拾好,她伸手撬開妝奩盒,取出下層放著的刀片。

    “敬先生,我給你刮臉剃須罷?!?/br>
    時下過得雅致的男郎,都講究蓄髯。嘴皮子上下一碰,長長的須髯跟著動,飄飄欲仙,仙風道骨。

    浮云卿卻不愛。

    留恁長的須髯,打理麻煩,更別提有些不講究的,須里還會生許多虱子。低頭吃粥,說不定虱子就掉到碗里了呢。

    浮云卿惡寒地打了個哆嗦,刀片旋出一道銀影,在敬亭頤面前晃了晃。

    敬亭頤沒有拒絕,只是擔心她的手藝。他愛惜自己這張臉,不是臭美,只是想,萬一刮花了變丑了,浮云卿不喜歡怎么辦。

    不過見浮云卿動作熟稔,就不再多說什么,任憑她處置。

    浮云卿掏出一張絲帕,掖在敬亭頤領口;手巾過一遍熱水,摁在他下頜熱敷;再取來一塊胰子,圍著下頜來回打轉,胰子打成蓬散的雪白沫子,撳起刮刀,輕輕地刮去胡茬。

    “敬先生,你最近滄桑許多。夏日里見你把胡茬修整得極好,就是湊近看,也看不出有胡茬。噯,仔細想來,自打入了秋,你看起來就很憔悴。是遇見什么難事了嗎?”

    熱氣盡數噴灑在身前,敬亭頤闔上眸,不敢與浮云卿真誠的眼眸對視。

    “沒有難事,不過最近,確實有些忙?!本赐ゎU闐然說道,“誠如您所見,近來官家交付給臣的事情,越來越多,大多都與秋獵有關。秋獵是件大事,從文武朝官到殿前司侍衛步軍,都在為這件事做準備。有些活兒,旁人應接不暇,就交給臣去做?!?/br>
    話說一半。

    他確實盡心盡力地給官家做事。另一方面,時值秋日,匈奴契丹兵肥馬壯,邊疆時而動蕩摩擦。他要cao心京城與虢州,還要cao心異國政權更迭,絕不錯過每個拉攏人心的時機。

    常常是晚間哄睡浮云卿后,起身處理各種事。

    他這層淺淺的胡茬,更多是為政變而生,不是為官家而生。再睜眼時,眸里滾著深意,深沉地望著浮云卿。

    浮云卿手腳麻利,半炷香時間,便給敬亭頤修了面,刮了胡茬。

    事情就這么說定了。上晌認真聽課,下晌出去玩。浮云卿興致勃勃地說:“走罷,去用膳?!?/br>
    覷見敬亭頤站起身來,倆人原本平視,他一站直,霎時裹挾著強勁的壓迫感,直直劈向浮云卿的腦門。

    一站起身,她才直觀地感受到,她與敬亭頤倆人身高的差距。

    挺直腰桿,抬頭向前,她才堪堪抵到敬亭頤胸膛處,需得揚頭望他。

    浮云卿心嘆,也許這就是反差罷。她明明把敬亭頤當作一朵嬌花,捧著寵著。結果呢,她才是那朵不堪一擊的嬌花,而他始終是堅韌的蒲葦。實力差距大,倏地就很怕他。

    遐暨珍饈閣,朝卓旸敘述一番,果然見他氣急敗壞。

    卓旸皺著眉頭,朝浮云卿數落道:“為甚每次有事,都要來占臣的課。夏天燥熱易出汗,這臣就不計較了。今下都九月了,秋高氣爽,正是練武的好時候。公主,秋獵前,您還是好好待在府邸內練武罷。屆時瓊林宴,各家貴女都要比拼投壺捶丸。咱們不爭第一第二,最起碼也不能是老末罷!”

    浮云卿臊得臉紅,嘟囔回:“嘁,還沒開始比呢,你怎知我是老末?好嚜,我承認,我就是懶,不想動??少即蟮木┏抢?,總有比我更懶散的小娘子罷!俗話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給愛出風頭的讓路,人家還得感謝我不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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