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 第21節
被罵慣了,還能覺察出,賢妃這是在變相地關心她呢。 遂笑著討好道:“那之后,jiejie打算叫我怎么做?還需再試探試探他么?一個人就那么點真心,都試探完了,人家也不再信我了?!?/br> 賢妃冷淡的神色慢慢緩和下來,她道:“急什么?四月初八浴佛日,去見見你三哥,旁敲側擊地問問,他與那江湖女子的情況?!?/br> 浮云卿聽話地點點頭,又問道:“那我呢?我與敬先生呢?” 賢妃嘴角耷拉著,“你不是已經放出相看宴的鉤子了么?相看宴的事我給你cao著心,放心罷,魚會上鉤的?!?/br> 浮云卿說好,倏地綻開笑顏。 若魚能上鉤,那她的駙馬可就不愁找不到了。 作者有話說: 小浮云:魚上鉤了。 敬先生:魚上鉤了。 哈哈看看到底誰是誰的魚,下章老時間更。 第20章 二十:咬住 ◎你們在做什么!◎ 四月初八,浴佛日。 州橋人影憧憧,下橋后車馬駢闐,擠擠搡搡。 春光明媚,浮云卿一襲銀紅衫子漢白裙,帷帽蓋著臉,走得頗為艱難。 她往前乜一眼,高高低低的人頭錯落涌動,遮擋大半春景。遙遙聽見相國寺厚重的鐘聲,可她卻無法迅疾走近,這是件很磨心性的事。 浮云卿仰頭望天,兀自嘆氣道:“早知今日摩肩接踵,那日就不該答應jiejie去看三哥。往年浴佛日,我都是與素妝阿姊和緩緩在一起過的。我們仨常到橋東老趙牙牌館里,搓一桌牌,一晌就這么消磨過去,并不覺著難熬?!?/br> 身側敬亭頤輕笑應和道:“若您真不愿去,其實也能回去。不過甫一回去,便要被卓旸罰跑圈了?!?/br> 今日教習課程排的滿。卯時晨讀,上晌與下晌皆是在打太極拳,晚間跑圈,之后再溫習一個時辰的辭賦。 浮云卿借癸水之由,要求歇上半刻。先學的是入門十六式太極,腿腳幾乎不用怎么動??v是來了癸水,打太極也不至于打到身傷。 卓旸雖不解,卻老實地給她放了半刻假。若知道她趁著休假,悄摸竄逃出去,約莫要氣得罰她跑數圈再數圈。 浮云卿悚然聳肩,“你瞧你,我不過隨口一說,哪至于再折返回去?!?/br> 一面扯著敬亭頤的衣袖往自個兒身旁拉。 覷見他眸里的疑惑,勾唇道:“人來人去,擠得慌。與其被別人擠來擠去,不如跟我擠擠,省得走散?!?/br> 敬亭頤不曾想她的話會說得這般直白大膽。 似是那日從慈元殿回來后,她待自己便與先前大為不同。 恍似掙脫出試探警惕的桎梏,待他頗是真誠。 敬亭頤能感受到,他成了浮云卿心里的“自己人”,可他又與那幾位婆子女使不同。 因為浮云卿不會壞心眼地調.戲她們,但會用幾句曖昧含糊的話,幾道有意無意觸碰的動作,反反復復地試探他。 反反復復地磨著他,直到他持著書卷敲下她天馬行空的腦袋瓜,笑眼斥句胡鬧,她才肯收斂些。 然而一場調.戲過后,她倒澹然平靜,他卻心癢不堪。 敬亭頤挪著腳步,果真往浮云卿身邊湊了些。 通衢長道不止是匯聚著車馬人流,更是有數不盡的攤子架在道路兩邊。 吆喝聲,腳步聲,駿馬嘶鳴聲,馬車轆轆聲,嘈雜不堪,充斥耳鼓。 浮云卿的眉眼皺巴著,她復而拽著敬亭頤的衣袖,安慰道:“敬先生,你要是覺著身子不舒服,那我們就立刻調頭回去。雖說出去一趟不易,可跟你的身子比起來,那些都是小事?!?/br> 敬亭頤沒聽清,隔著半透的帷帽,他只睞見浮云卿的唇瓣張張合合。他輕輕彎腰,側首問說了什么。 “我說?!备≡魄涮暤溃骸澳闵碜渝钊?,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說!美景三哥都比不上你健健康康?!?/br> 敬亭頤眸里閃過錯愕,問道:“我在您心里,竟是弱不禁風的形象么?” 前幾年,他確實生了場大病,落了個治不好還常復發的病根??梢矝]落魄到,走兩步路,骨頭就散架的地步。 浮云卿點點頭,忽覺身邊氣息冷冽瘆人,又忙搖搖頭,“沒有啊,有誰說先生弱不禁風么,你只管告訴我,我給你撐腰出氣?!?/br> 男郎嚜,都是要面子的。 面子精,面子怪。浮云卿腹誹一陣,再一抬眸,竟踅進了相國寺。 城里十大齋院都會在這日辦浴佛齋會,撐起大棚,煎香藥湯水,贈給來往游客,稱之浴佛水。 此時仍有人掃墓,齋會也會招攬幾家名聲大的店鋪,在棚邊擺攤,低價販賣飴糖與麥粥。 這些招攬過來的店鋪,要拿出一筆可觀的香火錢給寺院主持。年復一年,生意來往密切,漸漸攢出修繕寺院的錢。 相國寺先后修繕數次,是京里最宏偉寬敞的一家寺院。 先至正殿,邁過月臺踅足八角琉璃殿,走游廊穿過藏經殿,便到了后院。 浮俫興許在后院念著經,畢竟他是半路出家的野僧,沒有資歷能在人面露面講學。 浮云卿拽著敬亭頤靈活地躲過人群,卻站在月臺前犯了難。 那月臺有半人高,四周圍著白玉護欄,明顯是防著似浮云卿這樣要扒月臺走小道的人。 “敬先生,你去旁邊踅摸踅摸,掇條杌子來最好。不然還得抻胳膊拉腿地爬過去,不體面?!?/br> 敬亭頤失笑,“原來您也知道這樣不體面?!?/br> 浮云卿說他行事死板,“走小道人少路短,沒有比這段更便捷的路了。不是想早點見三哥,早點回去嚜?!?/br> 言訖,卻見敬亭頤一動不動,靜靜立在身前,緊盯著自己。 “怎么不去?”浮云卿話里帶著慍氣,嘴角都耷拉下來。 敬亭頤說不要著急,“我有個比掇條杌子更好的辦法,不知公主愿不愿……” “愿意,當然愿意!” 浮云卿打斷他的話,“別管什么辦法,上月臺是最要緊的?!?/br> “那好?!?/br> 話音甫落,敬亭頤貼在身側的手臂終于動了動,他站在浮云卿面前,兩人身子貼得極近。若不是有頂帷帽隔著,約莫要額頭貼著額頭,鼻子貼著鼻子那般親近。 趁浮云卿一頭霧水,敬亭頤握著她的腰,輕快地托起她的身子,將她穩穩地架到月臺上。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再恍過神,敬亭頤卻站在她身邊,欹著廊柱,朝她歪了歪頭。 浮云卿登時瞪大了雙眸,“敬先生,你是怎么上來的?” 他那文弱的身子,倒也能輕輕松松地把她提溜起來么。 “跳上來的?!?/br> “什么時候?” “就在剛剛?!本赐ゎU瞧她這懵懂模樣,忍俊不禁。 浮云卿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倏地想及三月,那時他也是抱著她上的金車。他遠沒有自己想得那般文弱。 琉璃瓦,迎風鈴。 八角琉璃殿比正殿安靜不少,殿里只站著寥寥幾位僧陀,圍成圈沉聲討論著什么。 浮云卿做賊似的貼著木窗,不過是在說待會要講什么經,念什么咒,霎是無趣。 側過身,朝敬亭頤耳語道:“咱們走罷?!?/br> 行至藏經殿,透過半開的窗往里望見,有座巨大的金鐘垂在殿中。 浮云卿隔著敬亭頤寬大的衣袖,戳了下他的小臂,示意他往里面看。 “平時頭陀敲梆子聲都能傳到幾條巷外,若是敲一下這座金鐘,莫不是整個京城,大街小巷,都能聽得見?” 敬亭頤頷首說是,“先前聽人提過,相國寺內有一金鐘,清秋霜天之際,鐘聲傳得最遠。今年清秋,我陪公主一起聽鐘聲?!?/br> 他望向浮云卿的那雙眸,清澈浄泚,滿滿載著小小的一個她。 清秋霜天,相國撞鐘,登高望遠。敬亭頤恍惚覺著自己像那沉寂已久的鐘,而她便是能敲響自己內殼的鐘捶。 兩人一句一句地搭著話,不覺便走進后院。 后院是僧陀的住所,院內有水井,菜園,閑適自在。 浮云卿拉來一個小僧陀,問道:“你可知無爭長老在哪兒?可能帶我去找他?” 小僧陀脧著眼前兩位客人,想是皇家的人。 畢竟沒有幾個平民百姓會知道康王浮俫的僧號。 “哎唷,兩位來得不巧。無爭長老剛剛被主持叫走,說是要交代他一些齋戒的事,約莫還得在主持那邊待上小半晌?!?/br> 浮云卿說那好,“他住在哪兒?我與他相熟,到他住處等著就成?!?/br> 小僧陀本想搖頭說不好。后院一幫僧人,眼前這一男一女,想是一對情人,驀地到人家屋里去,相當冒昧。 可轉念一想,一男一女,與浮俫是熟人。 那么這兩位,要么是公主皇子,要么是公主駙馬。 小僧陀后怕不已,一時拒絕的話再說不出口,支支吾吾地帶著兩人到無爭住的那間屋。 “就是這里?!毙∩又钢婚g簡陋的草屋,道:“二位進去稍等片刻,我這就告訴無爭長老,有人找他?!?/br> 草屋破敗飄搖,浮云卿倏地想起那首詩。 “住在這里,但凡刮風下雨,三哥他就得念一首《茅屋為秋風所破歌》?!?/br> 敬亭頤輕笑一聲,剛推開屋門,就見浮云卿靈活地鉆進屋里。 “噯,慢點?!?/br> 哪知屋門剛合上,就聽及“刺啦”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