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開桑姝，忽而不解道：“阿姐怎么白日里沐??？”

    還能是因為什么，這傻meimei。

    桑姝神色有幾分怪異，但她并未同桑窈解釋，而是轉而道：“方才父親教訓你了？”

    桑窈聞言又想起了謝韞，她含蓄道：“訓了一點?！?/br>
    桑姝問：“然后呢？”

    “……然后謝韞來了?！?/br>
    桑姝稍蹙眉，沉吟道：“謝韞啊?！?/br>
    同謝家歷代家主不同，謝韞如今年歲不過二十，就已經有接手家族的意思。

    從他入政壇起，她就沒怎么見他休息過，一門心思都在政事上。當然，這些年也是碩果累累。制衡家族分支，平動亂，攘外戚，鋒芒畢露，甚至敢對皇權步步緊逼。

    他不愛風月，不喜詩酒，不近女色，甚至不屑于偽裝良善。

    這樣的人，難尋弱點。

    倘若桑家不能讓他看見明顯的利處，就算求著攀高枝兒，他恐怕也不會給丁點眼神。

    但這些她自然不會與桑窈說，“他有什么事嗎？”

    桑窈道：“就……也沒什么事，好像就是來審個犯人?！?/br>
    倘若沒猜錯，審的應該是那位姓沈的通州刺史，曾經謝閣老的門生。

    桑窈又道：“阿姐阿姐，你覺得謝韞怎么樣？”

    桑姝中肯道：“風度翩翩，逸群之才。若是生在桑家，咱爹做夢都得笑醒?！?/br>
    桑窈心想，什么風度翩翩，他是衣冠楚楚才對，哦不對，他是衣冠禽獸。

    才說完，桑姝就覺察出不對來。

    平日可沒見桑窈這般關心一個男子，今日不僅主動問她，沒說兩句竟然還臉紅了。

    桑姝盯著桑窈的臉，懷疑道：“窈窈，你不對勁，你問他做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桑窈臉更紅了。

    好，確定了，果然是有。

    桑窈從小就非常信任桑姝，除了jiejie，她也不知道該跟誰說，她咽了口口水，道：“確實有一件事，我……我有一個秘密?！?/br>
    其實話至如此，桑姝也能猜到是什么。

    八成是她這傻meimei對謝韞動了春心。

    對謝韞動心實在是再正常不過，雖說這注定是場單相思，但最起碼能證明她家窈窈眼光倒是不錯的。

    她循循善誘道：“你說吧?！?/br>
    桑窈抿著唇偷偷抬眼看了眼旁邊候著的宮女太監，然后扭捏了半天，終于貼近jiejie的耳朵，忍著萬分羞恥小聲道：

    “就是……就是謝韞他好像喜歡我?！?/br>
    “我該怎么辦啊，阿姐?！?/br>
    第5章 真情

    精致恢宏的寢殿內，訓練有素的太監宮女皆垂眸斂聲，不去試圖窺探主子的談話。

    博山爐內燃著御賜的雪梨蜜檀，青煙裊裊，昭示著殿中美人的圣寵。

    桑姝坐在桑窈身側，蔥白的柔荑搭在桑窈肩頭，嗓音溫柔，從善如流的安慰：“這不是什么稀奇事，你如今年齡尚小，分不清喜歡與欣賞，謝韞的確惹人注目，你喜歡他實屬……”

    桑姝話音倏然頓住，清麗的臉龐露出幾分懷疑：“等等，你剛才說什么？”

    桑窈紅著臉重復道：“我才不喜歡他，我說的是，我發現謝韞喜歡我?！?/br>
    空氣靜默幾分，桑姝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但據她所知，謝韞甚至不太記得她這個meimei叫什么名字。

    她抿了抿唇，繼而凝視著桑窈這張明媚可人的正經小臉，試圖從上面發現幾分玩笑的痕跡。

    無果。

    她率先問道：“你跟謝韞一共說過幾次話？”

    桑窈努力回憶，然后掰著手指頭認真回答道：“可能有三四次吧?！?/br>
    如果說謝韞對她說“借過”也算的話。

    桑姝嗯了一聲，然后又道：“那是他當著你的面親口說喜歡你的？”

    桑窈搖了搖頭。

    說到這里，她害怕桑姝不信，又急切道：“阿姐，他真的喜歡我，他都快喜歡死了?！?/br>
    “……”

    桑姝抿住唇，沒再多問。攬著自己身上的白紗憂慮的嘆了口氣。

    “阿姐，怎么了？”

    事態的確比桑姝想象中嚴重一些。

    她知道桑窈天性純真，腦中所想也比較簡單，關于情愛方面更是毫無經驗，也就平時無事看看話本子。以前她看的多了，她覺得自己可以叱咤情場，堅信自己可以對各種撩人手段信手拈來時，桑姝還覺得可愛。如今怎么就成這樣了。

    她正了正神色，然后盡量溫柔的同桑窈開口：“窈窈，你不能這樣知道嗎？”

    桑窈不解，“哪樣？”

    適度的迷戀尚可，像她meimei這般儼然就已經走火入魔了，桑姝道：“謝韞是個怎樣的人，你我心里都有數，對吧?！?/br>
    “窈窈你看，這些年何止是號稱第一美人的高門貴女，甚至是公主，郡主，甚至還那說不上來的江湖流派家的武藝雙全的大小姐，都或多或少的表露出愛慕謝韞的意思。但你看，謝韞回應了嗎？”

    “當然，我們窈窈也很好，阿姐說這么多只是想說，謝韞他不喜歡女人的?！?/br>
    桑窈目瞪口呆道：“他……還喜歡男人嗎?！?/br>
    桑姝道：“他心里根本沒有情愛之事?！?/br>
    桑窈哦了一聲。

    但這句話不對。

    什么沒有，有的，而且非常多。

    桑窈心里默默反駁。

    桑姝眨了眨眼睛，委婉道：“故而不管什么時候，我們都得立足于實際，你說對嗎？不要想太多我的寶寶，這樣只會庸人自擾?！?/br>
    說到這里，桑窈已經全然明白，jiejie這是不信她，她不由握住了桑姝纖細的手腕，道：“jiejie，我是說真的！”

    她急于證明自己，也顧不得旁人是否能聽見她說話了，繼續道：“我……我真的沒有多想，謝韞雖然不怎么同我說話，我們見面也少，但為數不多的幾次，他都在偷偷看我，他只是掩藏的好罷了?！?/br>
    桑姝：“……”

    “他雖然不怎么理我，但是凈斂……經常來找我說話的?！彼D了頓，又嚴格道：“也沒有很經常，但肯定是謝韞授意的，他就是喜歡我，只是他不說罷了?！?/br>
    桑姝：“這……”

    她試圖喚醒meimei：“你總不能因為他多看你幾眼，凈斂同你說幾句話，你就認定謝韞喜歡你吧？”

    桑窈立馬道：“那當然不會！我有證據的！”

    桑姝也緊跟著道：“什么證據？”

    桑窈：“證據就是——”

    至此，她的話音戛然而止，急躁的腦袋突然冷靜了那么片刻。

    證據就是她身上那本手冊，如若她說了出來，就勢必要給她jiejie看，可問題是，那樣下流的東西她如何好意思拿出來示人？

    再者，若是從謝韞角度來說，這手冊說不定只是謝韞深夜緩解寂寞之作，不慎掉落被她看見已經非常窒息，她若是再給旁人看，謝韞日后還做人不做？

    雖說她非常信任jiejie，但萬一這事傳出去了，謝韞這一世清名可就毀了。

    她默默把后半句話吞了回去。

    桑姝還在問：“證據呢？”

    她自然是沒指望桑窈真能拿出什么證據來，見狀又循循善誘道：“那窈窈，你說他喜歡你，那他為什么不同你表明心意呢？”

    這個桑窈知道，手冊中有提及。

    她認真回憶著其中內容，爭取一字不差的回答道：“他也是為我著想，若是同我表明了心意，此事一旦外傳，恐我會成為眾矢之的?！?/br>
    “況且他脾性不好，若是直說……怕我嫌棄他?！?/br>
    桑姝：“……”

    桑窈自己也覺得這樣說起來很奇怪，她抬頭看向桑姝，道：“阿姐，你這是什么表情？你不相信嗎？”

    桑姝心道，就這她都能信的話，她在這深宮里恐怕活不過三天。

    桑窈實在是沒法證明自己，最終她撒嬌一般摟著jiejie的手臂，企圖耍無賴道：“jiejie信我，我沒有騙人的?！?/br>
    桑姝神色復雜，道：“窈窈，你騙沒騙人不重要?！?/br>
    反正別人也不會相信。

    “重點是不要騙自己?！?/br>
    桑窈抿著唇，喪氣著小臉，不說話了。

    看吧，就說這件事很離譜。她都這樣說出來了，jiejie都不信。

    雖然她也覺得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可它就是這樣發生了，而且她才沒有撒謊。

    桑姝面上也帶著幾分愁思。

    她今日原本是想趁著機會同桑窈討論一番她的婚事的，結果meimei如今竟如此迷戀謝韞，此時再去談及讓她嫁與旁人無異于火上澆油，她哪還好意思開口。

    不過她就這一個meimei，倘若她真的對謝韞執念成魔，非他不可，那她身為長姐，自是不可能眼睜睜見meimei愛而不得。

    可問題是，旁人還好，那可是謝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