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偵探 第88節
那就從刑名上著手,沈金柄遇到人命案或者平民打官司,就甩同知和通判,他只喜歡處理有錢人之間的錢財糾紛,吃了原告吃被告,最后和稀泥,把事擺平,還能再得一份“孝敬”。 這種比較隱蔽,畢竟銀子又沒有嘴巴,說自己從哪里來的。況且有錢人一般不會和當官的作對,吃 虧就吃虧,錢可以再賺,若被官員盯住了,可能會被整得家破人亡。 只不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有錢人如果能夠找到比沈金柄還大的靠山,再加上地方官場上各種復雜的派系斗爭,沈金柄吃了幾次癟,考滿得了中等。 覺得力不從心,再繼續外放,怕是要被徹底拖下水,還不如回京城當京官,見好就收。 沈金柄在成都外放的履歷沒有什么可以造成深仇大恨、引來殺生之禍的事件,那就把時間往前推一推,推到了他還在翰林院當翰林的時候。 這一查,陸善柔倒是有了意外發現。 沈金柄從翰林院庶吉士畢業之后,分到的第一個差事是從七品的檢討——這是一個史官的職位。 沈金柄當七品檢討的時候,在紫禁城里當差,是編寫弘治帝起居注的。 也就是把皇帝一天到晚干了些什么都記錄下來,類似于六百年后的一個人形“監控”。 沈金柄當檢討、編寫弘治帝起居注的那一年,正好是十年前! 而且,沈金柄在次年就升官了,當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 一般而言,至少在檢討這個位置當了三年,經過考滿之后再升官。 干了一年就升官,這個速度夠快的。 所以,他是立了什么大功,才青云直上的呢? 陸善柔正思忖著,鳳姐把牟斌引過來了。 真是瞌睡遇到枕頭! 陸善柔請“枕頭”牟斌上坐,還親手捧了茶。 看到未來兒媳婦這個態度,牟斌態度也軟了,說道:“前兩天,崔城找我問太監何鼎之死的事情——跟你查的案子有關吧?他這個人,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想不通他為何突然問一個死了十年的人,除非是為了給你分憂?!?/br> 陸善柔說道:“是的,看來這個問題牟大人不方便回答?!?/br> 不是不知道,是不回答。 牟斌嘆氣,“連你都曉得我的難處,為何崔城就是不明白?!?/br> 陸善柔說道:“您不方便告訴他,就告訴我唄,反正我回京以來,破過的案子或多或少都和壽寧侯有關系,所謂虱多不咬,債多不愁,橫豎我已經狠狠得罪了張家,關系已經這樣了,再差能夠差到哪里去?” “再說了,空口無憑,無論真相如何,都沒有證據了嘛,您就當講一個故事?!?/br> 看著未來兒媳婦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樣子,牟斌說道:“那時候壽寧侯有些不知好歹,母親金太夫人住在紫禁城,他以給母親問安為理由,把紫禁城當成了壽寧侯府,來去自如,尾巴翹上天了?!?/br> “那天宴會,皇上去更衣方便,壽寧侯喝多了,酒壯人膽,戴著皇上的帽子,還和宮女拉拉扯扯,何鼎拿著一對金瓜要錘死他,他才酒醒跑了?!?/br> “后來嘛……何鼎性格耿直,死不改口,太監李廣為了討好張皇后,就下了死手刑訊逼供,把何鼎整死了?!?/br> 果然,和麥穗說的一樣,何鼎是冤死的。 陸善柔問道:“皇上的一舉一動,皆在史官眼皮子底下,為何如此大的風波,皇上的起居注里都沒有記錄?” 牟斌笑道:“你這么聰明,還猜不到答案嗎?身為臣子,應該為君者諱。這個道理就不用我多解釋了吧?!?/br> 意思就是史官把這段風波刪除了。 “這就有意思了?!标懮迫崮闷鹕蚪鸨穆臍v表,“十年前,正是我的鄰居沈翰林負責皇上的起居注,當了一年從七品翰林院檢討,第二年就升了正七品編修。如此看來,是他刪除的起居注起了作用,當了他升官的墊腳石?!?/br> “哦?”牟斌拿起履歷表細看,“事情過去了十年,這些細枝末節的人我已經記不清了,原來就是他?!?/br> 看來我的猜測沒錯,陸善柔又問:“那個改口說何鼎發瘋的宮女小蝶后來出宮,她現在身在何處?” 牟斌眼睛都不眨一下,“之后放她回老家,但是老家人只見過她的骨灰,說是路上得急病死了,骨灰壇是一個過路的游商為了行善積德帶回老家安葬的?!?/br> 陸善柔說道:“是滅口吧?!?/br> 狡兔死,走狗烹。宮女小蝶迫于皇權壓力,恩將仇報,指鹿為馬,說何鼎發瘋,她也沒有好下場。 牟斌說道:“隨你怎么想,我只曉得她的骨灰葬在了老家,我們錦衣衛絕對沒有動手?!?/br> 牟斌不至于為了宮女之死說謊,不是錦衣衛干的,那八成別人出手滅口。 陸善柔做出了自己的判斷,說道: “在場的史官沈金柄應該目睹了這一切,記錄的文字可以被刪減,要刪除腦子的記憶,只能滅口。他的脖子被扭斷了,七竅被糖稀封住,這是要他不得往生,就是下了地獄也開不了口?;蛘摺?/br> 陸善柔聽著隔壁鄰居家傳來的哀樂聲,“有人要為冤死的何鼎復仇。用糖稀封住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是在譴責他當年對何鼎的冤情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三緘其口,所以要這七竅有何用?不如封了他!” 作者有話說: 最近評論變少了啊,是不是大家心都飛到五一假期,無心看書了。舟五一那里都不去,在家給大家寫雙更? 第100章 翻舊案貪官死得好,披虎皮虎女吃全家 這話說的,連牟斌都不禁心頭一震,好像自己也被封了七竅, 有種窒息的感覺。 如果細究起來, 何鼎之死,他也有份,所有人都是幫兇。 陸善柔想起另一個推官——被剝了臉皮的宋推官。 一個是你不要臉,那就不要臉吧!我把你的臉皮剝下來! 一個是既然你對冤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三緘其口, 那么,你還要這七竅作甚? 都封了吧! 兩個推官前后死在同一個晚上,真是“同生共死”。 如果有太多的巧合, 多半是人為制造的。 所以, 宋推官應該在十年前也在何鼎之死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否則, 怎么會這么巧呢? 陸善柔說道:“牟大人,我想立刻看到宋推官的履歷, 越詳細越好?!?/br> 牟斌問:“你是在命令我嗎?” 陸善柔說道:“我是在求您呢,求您幫一幫我這個準干兒媳婦?!标懮迫崛巳缙涿? 為了達到目的, 說幾句話軟話還不是張嘴就來。 這還差不多, 牟斌說道:“你等著, 今天會給你答復?!?/br> 果然樹大好乘涼, 靠山夠硬,便可呼風喚雨, 省了好多事, 若是以前陸善柔要查一個京官的履歷, 得費老大勁, 還不一定能查到,現在有錦衣衛就方便多了。 陸善柔想起了什么,追出去問,“何鼎有家人嗎?” 牟斌說道:“太監乃無根之人,何鼎收養了一個侄兒繼承香火,因何鼎的罪名是污蔑壽寧侯,累及家人,侄兒一家被判流放嶺南煙瘴之地?!?/br> “不過,我動用了一些關系,加上何鼎立有戰功,朝野內外名聲都極好,有些官員是同情他的,在流放路上就把他們安置回了廣州老家,我報了個全家在嶺南得了痢疾而亡草草結案了,其實幫他們改變了姓氏,他們現在過的還不錯?!?/br> 牟斌此人,以慈悲聞名。不過,他慈悲的前提是不能觸及皇權,為了維護皇室名聲,他寧可看著何鼎冤死,但出于慈悲,他又不忍心看著何家人在嶺南受苦。 真是個矛盾的人。 陸善柔心中還有一個疑問,說道:“那個宮女小蝶最后只有骨灰壇回了老家,您就沒有懷疑是壽寧侯干的嗎?斬草除根?!?/br> 牟斌說道:“何鼎用金瓜追殺他之后,壽寧侯就收斂許多了,在宮里再也不敢胡鬧了。何況那時候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他,他不敢頂風作案的,這一點我可以作保?!?/br> 陸善柔還是不信,“張家不敢動,那么金家呢?金家更骯臟?!?/br> 牟斌嘆道:“何鼎之死,群情激奮,好容易把此事壓下去了,弄死一個宮女,不是又挑事嗎?金家不會那么蠢?!?/br> 陸善柔說道:“可是小蝶出身低微,又指鹿為馬,是何鼎冤死的幫兇,她的死應該不會引起群臣激憤吧?” 牟斌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皇上不想再過問此事,我就沒有深究?!?/br> 雖然牟斌也沒有答案,但是陸善柔覺得,小蝶怕是死于非命。但時間過得太久了,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牟斌說道做到,下午就命親隨把宋推官的履歷抄過來了。 陸善柔直接翻到了十年前,那時候宋推官在京城通政司里當一個從七品的經歷。 通政司是開國皇帝朱元璋設置的衙門。朱元璋出身農民,太明白老百姓的苦難,所以特意設立的通政司,即使是普通老百姓,也可以通過通政司來表達自己的意見、直達圣聽,甚至可以民告官! 那些在城隍廟里被剝皮楦草的貪官,很多都是老百姓通過通政司上書洪武帝而被查問追責的。 通政司經歷一職,就是接受老百姓告御狀的“狀紙”,一層層往上傳達的官員,也是必過的第一關。 簡單的說,就是六百年后的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 以宋推官斂財的能力,他是不可能管民間的冤情,甚至,說不定會拿著民間遞送上來的“狀紙”,和被告的官員提前通氣,以換取前程,這就是官官相護。 所以,這個宋推官大概也是在十年前的何鼎之死案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何鼎啊何鼎,你為國出生入死,赤膽忠心,到頭來,卻被你效忠的君王拋棄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值得贊頌的愛情,可是弘治帝和張皇后都沒有管束好外戚,讓無辜的何鼎枉死。 何鼎啊何鼎,這樣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的皇室,不值得你用性命效力啊。 同樣的,這個案子,我不破了! 不值得! 我甚至要拍手贊揚:殺得好??!貪官污吏都去死吧! 陸善柔把沈金柄的東西都還給鄰居沈大少。 沈大少大喜:“破案了?兇手是誰?” 陸善柔說道:“你父親當年乘火打劫,低價買了我家的后花園。我很討厭他,但不至于想弄死他?!?/br> “但是,你父親曾經做過比這件事惡劣一千倍、一萬倍的惡事。就是千刀萬剮也不過,你父親被扭斷脖子,瞬間死亡,并沒有受罪,這已經是最大的慈悲了?!?/br> “他死有余辜,這個案子我不會追究下去?!?/br> 沈大少不甘心,但又不得不甘心,嘆道:“父親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機關算盡,忙忙碌碌,為虎作倀,斂財升官,終究不過一場空。" 這個案子沒有結案,但是在陸善柔心里,已經結案了,她繼續寫第四卷 《陸公案》。 受到何鼎冤死一案的影響,她寫下了一個復仇的故事。 京城通州口岸,有一個買酒的商戶,他家以各種藥酒聞名,各種猛獸的骨頭、鞭、還有蝎子毒蛇什么的,都拿來泡酒。 店里有個伙計,很是勤快,娶了個漂亮的老婆。 有一天,伙計打開一個泡著毒蛇的藥酒壇子,給客人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