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偵探 第78節
經過西殿時,陸善柔瞥了三通鏢局護送的龐大的官員車馬隊伍。 心道:這個官帶著那么多的箱籠,想必是個貪官,搜刮了不少銀子。 正思忖著,一群人往西殿這邊涌過來! 魏崔城還沒有忘記算盤刺客的所作所為,保持警惕,往后退,將陸善柔護在身后。 這群人的目標并不是陸善柔,而是西殿里躲避冰雹的歸鄉官員。 待他們走近了,陸善柔看到這群人手里拿著萬民傘和一雙靴子,便知道他們要什么了。 他們要離開的官員脫靴遺愛。 脫靴遺愛,就是當地的父母官們離開這個地方,當地喜歡這個父母官的百姓會送萬民傘送別,還有脫掉官員的舊鞋子保存起來的風俗習慣。 甭管這個官員有多么混賬,當地總有受過好處的本地人,所以幾乎每一個父母離任時都會有人搞脫靴遺愛,否則,這個官員會很沒面子,說出去會被人笑話。 果然,里頭傳來官員故意掙扎推脫的聲音,“哎呀呀,大家的熱情讓我很感動,我今天都脫了八雙靴子了,再脫下去,我就沒鞋穿啦!一路走,一路被百姓們攔住轎子,非要給我脫靴遺愛,否則就不放我走!” “結果從早上走到現在,從順天府衙門到了昌平縣城隍廟,送別的百姓是絡繹不絕啊,慚愧,慚愧?!?/br> 脫靴遺愛的百姓們連忙說道: “宋推官明察秋毫,清正廉潔,我們才會爭著搶著給宋推官脫靴遺愛?!?/br> “就是就是,有您這樣官,才有我們這樣民,今天就是下著冰雹,我們也要趕過來給您脫靴遺愛??!” 雖然官員口口聲聲說“慚愧”,“不敢當”之類的話,還是乖乖的被百姓脫了靴子。 陸善柔和魏崔城看著西殿脫靴遺愛的熱鬧,對視一眼,心道:這個宋推官應該就是剛剛從順天府推官這個“蘿卜坑”里拔出來的“蘿卜”。 這個肥差被沈金柄搶走了,想必脫靴遺愛的宋推官心有不甘? 陸善柔眼珠兒一轉,有了個好主意,她大聲說道:“是那個蚊子官住在城隍廟的寢殿???好大的官威!寢殿那么大地方,憑什么他一個人占著,不讓我進去游玩?” 魏崔城會意,默契的大聲回答:“是剛來的順天府提刑所沈推官!他剛剛從外地過來上任,按照規矩,得在城隍廟里住一晚!” 陸善柔假裝是個驕縱暴發戶,說道:“那也不能一個人霸占整個寢殿啊,我是在城隍廟捐過香火錢的!給了錢都進不去,我不服氣!” 魏崔城勸道:“算了算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咱們別往人家火頭上沖,去正殿吧,正殿好玩?!?/br> 魏崔城拉著陸善柔走了。 這一幕被脫靴遺愛的宋推官聽到心里去了。 他在這個位置撈錢撈的正歡呢,三年考滿,不知是誰使了絆子,德行考了個下等。 論理,這個考滿結果,他的官位肯定保不住的,宋推官找個身體抱恙的理由,遞上辭呈,體體面面的離開,還能落個脫靴遺愛、將來再謀機會起復。 現在,得知沈推官就在城隍廟里住著,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一定是沈推官的后臺在背后使壞,我的考滿會變成這個結果嘛。 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斷人前途,如滅人滿門。 宋推官心中不服,他整了整衣服,說道:“走,咱們去寢殿會一會這個沈推官,看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得有多旺!可別把自己給點著咯!” 看到宋推官帶著幕僚們往寢殿方向走去,陸善柔“jian計得逞”,很是開心,狗咬狗最好玩了。 兩人在西殿“點完火”,走到正殿時,秋雨已經停了,攤販們收拾著貨物出去繼續擺攤,賣雨傘的追過去攬客,“半價!半價要不要?” 客人說道:“不要不要!剛才你獅子大開口,要一吊錢一把破傘,現在不下雨了,你送我我都不要!” 賣傘的說道:“嫌貴你可以不買啊,為什么說我是破傘?你隨便打開一把傘,若有一把是破的,我給你一吊錢!” 賣傘的和客人扯皮,在門口大吵特吵,最后打起來了! 客人把賣傘的貨攤一推,嘩啦啦掉了一地的雨傘。 賣傘的拿起一把雨傘就打過去,客人身形敏捷,抱著頭往后殿狂奔,賣傘的一路追過去。 前殿里,出殯的也在和一家辦喜事的吵架。 辦喜事的人家說道:“你們出殯能不能注意點?紙錢都撒到我們花轎的轎頂上了!” 辦喪事的人家說道:“你管天管地,還管我們什么時候出殯?我們家算的吉日吉時,就是這個時辰,遇到了冰雹,我們也沒法子,剛才刮了一股邪風,把紙錢吹的到處都是,你要怪,就怪風吧!” 辦喜事的人家說道:“你這個人,蠻不講理,你不在城隍廟里拋灑紙錢,風能卷起來?” 出殯的人家說道:“都跟你說是風刮起來的,你怎么就揪著不放呢?紙錢單是刮到你家花轎上了嗎?另外三抬花轎上也有,人家怎么不說話?就你家事多!” 辦喜事氣得擼起袖子,“人家不說,你就有理了?就是風刮上去的,你就不能出面道個歉?” 出殯的人家本來心情就不好,聞言也卷起來喪服衣袖,“我解釋了啊,說是風刮的,你非不聽,說我亂灑紙錢,這是城隍廟,誰敢得罪城隍爺,在他廟里搗亂?你想打架,我奉陪,有種咱們出去打,別惹城隍爺不高興?!?/br> “打就打,怕你??!” 兩人罵罵咧咧,走出城隍廟,兩邊的吹鼓手、轎夫、媒人等等連忙跟著出來,趕緊拉的拉,勸的勸。 “算了,乘著雨停了,咱們趕緊走吧,沒得耽誤了吉時下葬?!?/br> “我們是來辦喜事的,何必觸這個霉頭,忍一忍,一切等把喜事辦完再說?!?/br> 如此這般,方把兩邊都勸了回去。 轎夫們回去抬花轎,一個媒人說道:“錯了錯了!轎頂有紙錢的是咱們家的,那個個子高的,快去把紙錢拿開!” 又有媒人說道:“抬錯了!這頂鳳轎才是!沒看出來這個轎門上沾了水嗎?” 又有樂匠氣得大喊:“那個吹嗩吶的!《大出殯》你吹成《鳳求凰》了!喪事喜事你分不清??!” 更離譜的還有個胸前掛著一匹紅綢的新郎,愣是被媒人從馬上拖了下來,“你騎著馬瞎跑什么?你不回頭看看,這是咱們家新娘的花轎嗎?娶錯啦!” 眾人一陣哄笑,新郎嘟嘟啷啷:“四個花轎都一樣嘛,還有你們媒婆穿衣打扮也差不多,不仔細看誰能分得清?!?/br> 按照規矩,喪事若撞到喜事,應該讓辦喜事的先走,因為新人是最“兇”的,連死人的煞氣都鎮不過,死人都得讓著新人。 所以,四抬花轎先走,抬棺材的最后走,吵吵嚷嚷,怪熱鬧的。 陸善柔和魏崔城本來想回客棧,看到這么一出比戲文還熱鬧的場面,就留在旁觀,看完了整場大戲,還意猶未盡。 陸善柔說道:“這樣亂哄哄的,要是抬錯了花轎,嘖嘖,還不知如何收場?!?/br> 作者有話說: 各位可以開始下注了,本章出場的人物中,誰會死?誰是兇手?第一個猜對的送1000點大紅包。 我以前不懂脫靴遺愛是什么意思,還以為是十八禁哈哈哈哈,后來看了明代的一些話本小說,里頭有描寫地方官員脫靴遺愛的場面,才曉得自己一直理解錯了……? 第88章 城隍爺雕像有乾坤,風月場瞬變修羅場 因忙著看熱鬧,陸善柔和魏崔城本該第一對離開城隍廟的,卻成了留在前殿最后的人。 陸善柔玩笑說可能會抬錯花轎, 魏崔城說道:“不至于吧, 再怎么盲婚啞嫁,身邊陪嫁的丫鬟婆子們不會認錯自家小姐?!?/br> 陸善柔說道:“普通老百姓怎會過著呼奴喚婢的生活?新娘子嫁過去,倘若送親的人喝多了沒有留意、媒婆只顧著要錢,誰還管新娘什么樣子呢。何況新娘的妝容都差不多, 臉上的粉比墻皮還厚,紅嘟嘟的唇,臉頰上是猴屁股般的胭脂, 乍看去長的都差不多?!?/br> 當了兩次新娘, 陸善柔明顯很有經驗。 魏崔城很認真的說道:“我絕對不會認錯我的新娘?!?/br> 陸善柔附耳說道:“那得脫光了才能認出來?!?/br> 魏崔城指著廟里城隍爺中山王徐達的雕像,“城隍爺聽著呢?!?/br> 陸善柔說道:“聽了也無妨,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何況城隍爺也是有老婆子女的, 否則大明的徐皇后是怎么來的呢?” 反正說不過未婚妻,魏崔城干脆閉嘴。 這時賣雨傘的攤販回來了, 將散落在地上的雨傘收到貨擔里, 還嘟囔道:“真是見了鬼了, 明明看著那個狗日的跑到后面的宮殿, 找了半天找不到人影, 不曉得跑到那里去了——兩位,你們有沒有看見跟我打架的人從大殿里跑出去?” 陸善柔說道:“我們光顧著看紅白喜事去了, 沒留意?!?/br> 攤販說道:“定是混在紅白喜事的隊伍里跑了, 我還傻傻的在后面找半天?!?/br> 魏崔城看著貨擔里的雨傘, 擔心出行時又下雨, 就問道:“雨傘多少錢一把?” 賣傘的攤販說道:“賢伉儷一起出門游玩,應該是同打一把傘吧,那就買一把六十四骨的大傘,給你們便宜點,六十文吧,給我在今天的夜市開個張?!?/br> 攤販遞過來一把傘,黑色的油布,桐油刷的很嚴實,六十四根紫竹做的傘骨,撐得穩穩當當,刮風也不怕,寬大的傘面,別說是給兩個人遮雨了,就是三個人也能護得住。 這個價格很公道,比京城便宜多了。 魏崔城給了六十文,攤販謝過,他清點貨擔的雨傘,“怎么少了兩把?唉,肯定是乘我不在時被人順走了,今天真是倒霉?!?/br> 攤販跪在蒲團上拜城隍:“城隍爺啊,求您大顯神威,讓偷傘的賊倒大霉吧!” 攤販還數了七文錢,投進了功德箱。然后挑著擔子走了。 陸善柔看著神壇上城隍爺的雕塑,若有所思。 魏崔城說道:“我們回去吧,天都黑了?!?/br> 陸善柔指了指神壇上的某處,低聲道:“那里……有腳印?!?/br> 魏崔城順著陸善柔所指引的地方看去,紅漆的神壇上蒙著一層薄薄的香灰,是冰雹時刮起一陣怪風時,從香爐里吹到神壇上去的。 有香灰在,一個個腳印就很清晰了,只是下雨的天氣,光線昏暗,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陸善柔剛好是個細心的人。 魏崔城附耳說道:“從腳印的大小看,好像是個女人?!?/br> 陸善柔朗聲說道:“什么人躲在城隍爺身后?你已經被我發現了,不必藏頭露尾?!?/br> 城隍爺雕像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魏崔城的手放在了腰間的兵刃上。 一個新娘打扮的少女從雕像后面走出來了! 她的臉果然如陸善柔所說,涂得死白,簡直比紙人還白。 嘴巴涂成櫻桃小口,臉上的腮紅就像猴屁股。 入夜突然看到這樣打扮的新娘站在神壇上,看得人瘆得慌,寒毛直豎。 “你……你先下來?!标懮迫嵴f道。 新娘一邊走下神壇,一邊摘下發髻上的頭面首飾,脫下大紅通袖袍,里頭穿著一件白綾襖,盈盈一拜,說道: “兩位,實不相瞞,我是乘著花轎躲避冰雹逃婚的,我看兩位都是面善之人,求你們莫要聲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