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枕風雖然高，但身形絕非壯漢一類，肌rou也不會像大部分武將那般夸張，屬于較為美型修長的那種。

    趙凜被哥哥夸得找不著北，一昏頭把上衣也脫了。

    少年一身的肌rou，小麥般的膚色散發著健康活力的氣息，小腹上六塊塊狀的腹肌在烈日下泛著迷人的光澤。

    趙眠眼眸驟然一暗，語氣森冷：“你想干嘛?！?/br>
    “給皇兄看我的肌rou啊?！壁w凜笑嘻嘻道，“皇兄要不要摸一摸？”

    沈不辭閉上了眼睛，他不忍心目睹即將到來的場面。

    趙眠緩聲道：“所以，你是在向孤炫耀你平坦的小腹？”

    此時的二殿下還未意識到自己是在皇兄的身上拔龍鱗：“對啊對啊，我的小腹可平坦了，皇兄你摸摸嘛?！?/br>
    “孤不摸。小腹平坦了不起嗎，誰又沒平坦過?！壁w眠呵地冷笑，“孤十七歲時比你的還平，有什么可炫耀的?！?/br>
    二殿下總算察覺到了太子殿下異樣的情緒，茫然又費解：“我不是，我沒有……”

    “此處偶有宮女路過，你也不嫌失禮。趕緊穿上衣服，把你的小腹遮嚴實點?！壁w眠拂袖而去，“孤看到就煩?！?/br>
    趙凜呆愣在原地，向周懷讓投去求助的目光。

    周懷讓雙手一攤，朝趙凜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兩日下來，太子殿下的心情沒有半點好轉。白榆深刻地認識到靠弟弟們沒用，還得由她來想辦法。

    午后，太子殿下批著奏本，白榆讓周懷讓去休息，由她在殿下身邊伺候筆墨。

    趁著殿下短暫小憩時，她突然道：“殿下的寶寶好乖好體貼，屬下照顧過不少孕婦，還從來沒見過這么乖的小寶貝?！?/br>
    趙眠瞇起眼睛：“你這是何意?！?/br>
    “殿下有孕三月，雖胃口輕微不佳，但從未惡心孕吐，亦或是頭疼無眠過?！卑子苣樕蠏熘棠敢话愕男θ?，“這難道不是小寶貝心疼父親的表現么?！?/br>
    然而太子殿下根本不吃這套：“少來。它才多大，哪里會心疼孤?！?/br>
    白榆道：“殿下，你想啊。不少人有孕時能吐得昏天暗地，包括陛下，他懷小公主的前幾月害喜也有些厲害，但殿下卻沒有像陛下那般不舒服。屬下聽說，在肚子里越不折騰的寶貝，生下來就越乖呢?！?/br>
    白榆說的有模有樣的，聽起來還真有幾分道理。

    太子殿下撩起眼皮：“真的？”

    白榆笑道：“真的啊。寶貝大概也知道另一個父親無法陪伴在父親身邊，所以才乖乖的，不想讓懷著自己的父親遭受害喜之苦吧?！?/br>
    趙眠臉色稍霽，緩聲道：“你倒是會說?！?/br>
    趙眠再不懂醫術也知道，有無害喜之癥和崽子的性格關聯不大，是他自己體質好才不會像別人一樣惡心想吐。但白榆的這種說法的確讓他的感受有所改變，就好像他肚子里的東西在這一刻真的有了思想和性格。

    知道有孕后，他第一次想象起了它的模樣。

    是會像他，還是會像魏枕風？

    外貌的話，像誰都不會出錯。至于性格……別像魏枕風那么嘴欠就行。

    趙眠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是默認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了。

    ——真的要生嗎，不再考慮下？

    太子殿下若有所思的表情讓白榆松了口氣。她費盡口舌，總算暫時把太子殿下哄好了一點。

    這時，沈不辭來報：“殿下，北淵使臣易謙易大人求見?！?/br>
    南靖新帝登基，諸國都會派使臣攜禮來賀。北淵派的易謙趙眠認識，算是魏枕風的嫡系，在東陵京都時，兩人曾有過數面之緣。

    易謙見到趙眠后，先是遵從禮儀說了一大堆的客套話，而后道：“小王爺要事纏身，無法親自上京賀殿下登基之喜。王爺臨走前，特意吩咐外臣，若他到七月還未現身，要外臣一定代他向殿下真誠致歉——對不起?！?/br>
    趙眠本就沒指望魏枕風能來，可聽易謙這么說，心里還是有些許失落。他面無波瀾道：“知道了。易大人一路辛苦，先去驛館歇息罷?！?/br>
    “多謝殿下?！币字t畢恭畢敬的，“只是還有一事，小王爺還命外臣轉交一物給殿下，以作殿下的登基之禮?！?/br>
    “何物？”趙眠稍稍有了點興趣，“呈上來?！?/br>
    易謙將一個半人長的方形禮盒交給白榆，白榆再呈給太子殿下。

    趙眠打開方盒：“這是……一把劍？”

    易謙笑道：“正是。此劍名曰‘驚鴻劍’，乃拂劍山莊的傳世名劍之一，和咱們王爺的‘游龍槍’正好能湊上一對?！?/br>
    之前在北淵盛京時趙眠就聽說過這把驚鴻劍，沒想到魏枕風還真給他弄來了。

    趙眠淡淡道：“王爺的好意孤心領了?！?/br>
    易謙退下后，趙眠看著面前的傳世名劍，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白榆試探地問：“殿下不拔劍看看么?！?/br>
    趙眠想著魏枕風不能來觀禮一事，興致全無：“魏枕風送孤這個有什么用，是要提醒孤孤是因為打不過他才落得如此境地么?！?/br>
    白榆面色一僵，強顏歡笑道：“小王爺肯定不是那個意思?！?/br>
    趙眠當然知道魏枕風不是這個意思，但他不怪魏枕風又能怪誰：“送劍，虧他想得出來，孤以后肚子大得和球一樣，還揮什么劍?！?/br>
    白榆無奈道：“您的肚子又不會一直大著，它會平回去的?！?/br>
    趙眠撇開臉：“拿走，別讓孤看見有關魏枕風的任何東西?！?/br>
    白榆：“……”

    罷了罷了，她是哄不好太子殿下的，還是讓小王爺親自來哄吧。

    第73章

    趙眠選了永寧宮作為他登基后的寢宮。永寧宮離他平日處理政務,接見大臣的勤政殿最近，通勤距離相當于沒有。

    登基大典前的最后一日，東宮上下都在為移宮之事忙碌著。白榆謹記太子殿下的命令,把有關北淵小王爺的東西悉數收拾妥當,準備用箱子裝起來,免得殿下看到了心煩。

    小王爺不少東西放在太子寢宮內，白榆整理的時候恰好被太子殿下看見。殿下問她在干嘛，白榆如實告知：“小王爺的衣服都放在殿下您這，屬下幫您收起來?！?/br>
    趙眠視線掃過一件件魏枕風穿過的華服,其中大部分是他送給魏枕風，讓魏枕風穿給他看的。除此之外,還有魏枕風睡過的軟枕,綁過的發帶，用過的木梳。

    魏枕風不過在東宮住了十日而已，竟留下了這么多東西。

    趙眠鼻翼動了動,問：“你有沒有感受到什么氣息?！?/br>
    白榆深吸一口氣：“沒有啊?！?/br>
    趙眠輕聲道：“有點類似魏枕風身上的感覺?！?/br>
    像夏日暴雨之后的淡淡云月，干凈又清朗。

    白榆笑道：“很多人有了身孕后嗅覺都會變得敏銳很多，殿下大概也是一樣吧?！?/br>
    趙眠沉默許久，道：“這些先放著吧，你去給孤拿點酸梅來?！?/br>
    趙棲在東宮寢宮找到趙眠時,趙眠正坐在一堆衣服間發著呆，好半天都沒發現父皇來了。

    趙棲輕咳一聲示意自己的存在。趙眠回過神,起身道：“父皇怎么來了,外頭竟不通傳一聲?！?/br>
    “朕過來看看你,是朕讓他們不用通傳的?！壁w棲走近才注意到這些衣服貌似不是眠眠的,其中一件他在魏枕風身上看到過,魏枕風和他們一起吃飯時就是穿的那件。

    趙棲的表情瞬間變得復雜起來,欲言又止：“眠眠啊，你這是……在筑巢嗎?！?/br>
    趙眠不太理解父皇的問題。他朝四周一看，發現自己已經被魏枕風的東西包圍了，而鳥類用樹枝獸毛筑巢是為了挑個合適的地方孵蛋，這兩者有什么關系么。

    “沒有筑巢，兒臣是在想事情?！壁w眠頓了頓，欲蓋彌彰地補充：“兒臣在想登基的事情?！?/br>
    趙棲“哦哦”了兩聲：“那就好?！彼w眠的手把兒子帶出了魏枕風的東西堆。父子二人在桌邊坐下，趙棲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道：“眠眠，你別緊張，明日父皇，父親還有阿凜會一直陪著你。禮部什么都安排好了，你照著章程做便是?！?/br>
    趙眠看著父皇，心想父皇可不就是過來人么。

    一國之君有了孩子，懷孕的還是一國之君自己，古往今來也只有他們父子二人了。

    這么看，父皇的小腹還是很平。

    趙眠和父皇聊了一會兒登基的事，接著說起meimei剛學會了翻身，最后很自然地將話題引到了天子懷孕生子一事上。

    趙眠問：“父皇，你說過，你懷我之前沒想過自己能生孩子，對嗎？”

    “可不是么?！壁w棲回想起當時的心情，那種日了狗一般的感覺依舊歷歷在目，“實不相瞞，朕懷你之前壓根不相信男人能生孩子?！?/br>
    趙眠又問：“既然如此，父皇為何后來會那么期待我的降臨？”

    趙棲不假思索道：“因為你是朕和蕭世卿的血脈啊?！?/br>
    趙眠微微一怔：“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壁w棲露出笑容，“眠眠你知道嗎，你出生后朕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好神奇啊，怎么會有人既像朕又像蕭世卿呢?！?/br>
    趙眠忍不住道：“可父皇，你是天子?！?/br>
    趙棲坦然道：“首先，懷孕生子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其次，天子也是人，也可以和喜歡的人有孩子，換成是別人的孩子朕又不會生?！?/br>
    懷孕生子……不丟人么。尋常人家，若是有人有喜，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值得慶賀的喜事，為何到他這里，他卻高興不起來？

    明明他懷的還是兩情相悅之人的孩子。

    只因為他即將是天子？可正如父皇所言，天子也是人。

    父皇的話宛若一盞明燈驅散了趙眠心中的薄霧。只是有一點，趙眠有些奇怪：“父皇說‘換成是別人的孩子’，難道還有這種可能？”

    “當然沒有！”趙棲哭笑不得，“話不能亂說啊眠眠！”

    趙棲在東宮陪趙眠用了晚膳才回去。趙眠又和禮部確認了一遍明日登基的流程，最后早早在寢宮歇下。

    不出意外，這將是他在東宮睡的最后一夜了。

    白榆給太子殿下送來一碗補藥，本以為又要費一番口舌方能勸殿下喝下去，不料殿下竟什么都沒說，痛痛快快就把補藥給喝了。

    趙眠把藥碗還給白榆，見對方面露驚訝之色，問：“怎么?！?/br>
    白榆笑道：“沒事。殿下喝了藥早點休息，屬下先告退了?！卑子芤晦D身，瞧見小王爺送來的驚鴻劍竟就掛在殿下床旁的墻上，趕忙道：“驚鴻劍怎會在此處？屬下馬上拿下去?！?/br>
    “不必麻煩?！壁w眠淡道，“放著罷?！?/br>
    白榆忍著沒笑：“……是?！?/br>
    深夜，已有困意的太子殿下吹滅所有的燈，掀開被子上了床。

    他睡了十多年的大床，以前從不覺得空曠，魏枕風不過來睡了十日，就讓他生出衾枕不知誰與共的感懷。

    不過，今夜他也不算是一人入睡。

    “睡罷?！壁w眠給自己好好地蓋上被子，雙手輕置小腹之上，“明日，你還要陪著孤一同登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