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枕風笑著問：“那你又是怎么猜到那個地方的？”

    趙眠道：“昨日的宴席中，只有拂劍山莊少宗主一人是武林人士。而山莊的宗主，是和萬華夢齊名的四宗師之一。你早就知道顧如璋和萬華夢的關系，自然要做好萬華夢可能會上門搶人的準備。拂劍山莊不如何受朝廷的約束，你和山莊的少宗主又是至交，若我是你，我也會把顧如璋藏在那里?！?/br>
    趙眠說著說著，突然又有了一個新的問題。也不知魏枕風是先和少宗主交好，才把顧如璋藏進了拂劍山莊，還是為了將顧如璋進拂劍山莊，才和少宗主交好。

    不過，這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不問也罷。

    “聰明死了趙眠?！蔽赫盹L痛快地說，“這么聰明，值得獎勵一個抱抱?！?/br>
    趙眠本想說“孤給你臉了，愛抱抱，不抱滾”，話到嘴邊又改口道：“可以，你想什么時候抱我?！?/br>
    “回去就抱?！?/br>
    “別回去了，現在就來抱，順便再親兩口，最好是親嘴?！壁w眠仰起頭，頂著季崇的臉催促，“快?！?/br>
    魏枕風：“?！?/br>
    趙眠面無表情道：“知道你用李二臉的時候我還要和你上床是什么心情了嗎？”

    魏枕風誠懇道：“有點知道了，對不起?！?/br>
    作者有話要說：

    眠眠：報仇了舒服了

    第48章

    進奏院離北淵皇宮很近,路過宮門口時，魏枕風心血來潮，問趙眠想不想去宮里看看。

    “我十六歲時出宮建府,”魏枕風道,“宮里才是我長大的地方?！?/br>
    趙眠望著那高高的墻樓,問：“我可以說北淵皇宮的壞話嗎？”

    趙眠本以為魏枕風會嚴詞拒絕，沒想到魏枕風居然短暫地寵了他一下：“可以啊，隨便說?！?/br>
    凜冬下的北淵皇宮巍然聳立，神圣莊嚴,無論是一眼望不到頂的長階，還是端正四方的宮墻,無一不彰顯著皇權絕對的威嚴。

    積雪未化,四處可見躬身掃雪的太監，掃出一條筆直的小徑。趙眠跟在魏枕風身側稍后的位置，看著這些太監一一向魏枕風行禮,只覺得他們面容模糊，謹小慎微，仿佛被這座宮殿壓得喘不過氣來。

    北淵皇宮比南靖皇宮大，人也更多。據他所知，魏枕風的兄弟姐妹加起來有近十人,且有不少是幾歲的孩子?？芍蒙肀睖Y皇宮時，卻感覺不到它該有的熱鬧。

    趙眠不由好奇,這群宮殿的主人,魏枕風的父皇會是怎么樣一個人。

    千機院中關于淵帝的記載趙眠都看過。在淵帝二十歲登基時,千機院曾用“美姿貌,眼如點漆,神仙中人也”來形容過他。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也不知已過不惑之年的淵帝身上還有幾分當年的風采。

    趙眠看了魏枕風一眼，許愿淵帝沒有禿頭發福。

    兩人走在路上時，天上下起了小雪。趙眠停下腳步裹緊身上的狐裘，他回頭望著一路走來他和魏枕風留下的腳?。骸昂美淝??！?/br>
    “前殿是這樣?！蔽赫盹L道，“后宮比較熱鬧?！?/br>
    趙眠以為魏枕風要帶他去后宮逛逛，有些驚訝：“我——季崇也可以去后宮？”

    魏枕風比趙眠更驚訝：“你不知道嗎？”

    趙眠一愣：“知道什么？”

    “不僅是季崇，我們北淵誰都可以進后宮的，菜場賣魚的魚販都行?！?/br>
    趙眠瞬間沒了表情，想扇人的沖動差點沒壓?。骸澳悴环粗S會死嗎?！?/br>
    魏枕風笑道：“這不是跟你學的么?！?/br>
    趙眠有些可惜，看來此行是見不到魏枕風的meimei們了。

    這時，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從后面追了上來：“王爺，請留步?！?/br>
    魏枕風還未回頭便向趙眠介紹：“此人是在我父皇身側貼身伺候的唐公公?！?/br>
    唐公公小跑至兩人跟前，恭敬地行禮：“王爺，皇上聽說您進宮了，說想見見您呢。季大人也可一同前往?！?/br>
    兩人對視了一眼，趙眠看出魏枕風在問自己能不能應付得過來。他輕一點頭，告訴魏枕風沒問題。

    淵帝這時候見魏枕風，十有八九是為了發生在進奏院的事。進奏院已將負雪樓查了個底朝天也沒查出什么對魏枕風不利的事情，即便淵帝真的對魏枕風有所忌憚，此事過后也該放心些許。

    唐公公帶著他們一路來到后宮。魏枕風問：“父皇可是在皇后那里？”

    唐公公道：“回王爺的話，皇上在長夏宮呢?！?/br>
    魏枕風“哦”了一聲，語調里聽不出什么情緒。

    唐公公嘆了口氣：“這兩年王爺不在盛京恐怕不知道，皇上閑暇時分常常一個人在長夏宮獨坐，一坐便是小半個時辰?！?/br>
    魏枕風的反應沒剛才那么冷淡了：“是么?！?/br>
    長夏宮離淵帝的寢宮最近，且明顯比其他宮殿大上不少，一看便知是受寵后妃才能居住的地方。踏入宮殿的大門，一棵于雪中盛放的梅花樹映入眼簾，暗香浮來，一個高大俊美的男子站在樹旁，頭戴旒冕，身著玄色龍袍，此人便是北淵之帝，魏枕風之父，魏照修。

    直至今日，趙眠算是見全了天下之權者。

    東陵，北淵，南靖三國的實際掌權者，再算上西夏末年的顧太傅，每一個都是世間少見的美男子，美的方式還各不相同。

    若說陸妄有著禍國妖姬般的美貌，魏照修則更接近傳統意義上能捕獲女子芳心的男人。

    歲月在他臉上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男人身姿挺拔，想必是日理萬機也不忘強身健體，五官雖沒有他兒子那般令人一眼驚艷，但也足夠讓人印象深刻。一雙風流多情的桃花眼，眼角不可避免地有了細紋，左眼眼下還有一顆淚痣。

    魏枕風那一等一的俊美容貌顯然就是從淵帝那繼承并優化來的，包括那偶爾顯露出的慵懶松弛之感，也和眼前的男人有些相似。

    趙眠不由地想，魏枕風的母妃總不會右眼眼下也有一顆淚痣吧。

    他又想到魏枕風的母妃姓梅，生前是淵帝寵冠六宮的梅貴妃，長夏宮應該就是梅貴妃舊時的居所。

    只在冬日盛開的梅花生活在長夏之宮，也不知是好是壞。

    淵帝免了兩人的禮，端詳著魏枕風的臉，溫和地問：“聽說你在進奏院待了一日一夜，不回府上歇息，進宮來做什么?！?/br>
    魏枕風懶得編理由，道：“季崇之前從未進過宮，兒臣想帶他來看看?！?/br>
    淵帝從上至下打量了趙眠一番，嘴角露出一個笑來：“你對自己的人倒是好?！?/br>
    魏枕風沒有回話。

    “進奏院一事，朕已經知道了?！睖Y帝不緊不慢道，“你覺得，是誰勾結了皇城司余孽，想要陷害于你?！?/br>
    魏枕風道：“兒臣不知?！?/br>
    淵帝態度親和地說：“無論是誰，朕都會給你一個交代?！?/br>
    “謝父皇?！?/br>
    “但有一件事，你也要給父皇交代?！睖Y帝低低地笑了聲，“告訴朕，你在大漠地宮，睡了幾夜的龍床？”

    趙眠眉宇間微不可見地攏了一攏。他差點被淵帝剛才的表現騙了，還以為淵帝是個正常水準的父親，是他想簡單了。

    魏枕風正要回答，淵帝又道：“是和南靖人一起睡的？睡得舒服么?！?/br>
    趙眠能感覺到魏枕風身上的氣息明顯冷了下來。魏枕風仿佛沒聽到淵帝的第二個問題，淡道：“受傷昏迷之后一直睡的龍床，挺舒服的?！?/br>
    淵帝欣慰一笑：“枕風真是長大了?！?/br>
    魏枕風也笑了：“父皇所言極是?！?/br>
    淵帝忽然道：“季崇?！?/br>
    趙眠反應極快：“臣在?！?/br>
    “王爺睡的那位蕭大人相貌如何，是不是美若天仙？”

    趙眠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回陛下，是的?！?/br>
    魏枕風：“……”

    淵帝低笑道：“如此甚好?！?/br>
    父子二人到這里似乎就沒話說了。

    一陣沉默后，淵帝看向一旁的梅花，問：“回京之后，你可曾來過長夏宮?！?/br>
    魏枕風道：“回父皇，還沒有?！?/br>
    看似風流的男人輕嘆一聲，眼眸也跟著暗了下來：“她之前……一直很想你?！?/br>
    魏枕風點了點頭：“我知道?！?/br>
    唐公公適時走上前，問：“皇上可要去皇后娘娘那用膳？娘娘已經派人來請幾回了?！?/br>
    “不去?！睖Y帝反應冷淡，“去德妃那?！?/br>
    淵帝走后，趙眠斟酌著措詞，道：“你父皇看上去不像對你母妃全然無情?！?/br>
    魏枕風不以為然：“或許有過幾分寵愛，但也僅僅是幾分‘寵’罷了?！?/br>
    趙眠道：“他沒有追究你睡西夏龍床之事?！?/br>
    “我兩年前坐西夏天子的龍椅他也沒追究?！蔽赫盹L嗤道，“這大概是對我母妃的一種補償，他不想動害我母妃之人，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心里好過一點?！?/br>
    兩年前梅貴妃的暴斃果然是人禍。

    趙眠試探地問：“你母妃是死于后宮爭寵？”

    魏枕風不置可否：“我母妃盛寵不斷，這么多年都沒事，為何我破了西夏靈州，立下戰功她就忽然病逝了？前朝后宮，本就是緊密相連，牽一發而動全身?！?/br>
    趙眠沉吟著，壓低聲音：“你在懷疑皇后和太子？”

    “不是懷疑，”魏枕風干脆道，“是確定?！?/br>
    趙眠陷入沉思。

    魏枕風看著長夏宮的匾額，忽而一笑：“你知道嗎，有的時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沒立功就好了。如果我一事無成，我母妃是不是就不會死了?！?/br>
    趙眠問：“你為什么能確定？”

    魏枕風哽了一下：“不是，我都說出這種悲傷厭世的話了，你不該安慰安慰我嗎？比如，‘我不許你說這種話，你母妃肯定希望你做個于江山社稷有用之人’……”

    “當局者迷，我必須在被你拉入感性前先保持冷靜?！壁w眠擺擺手，“華而不實的話晚點再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br>
    “因為人證物證俱在，事發之后，皇后也親口承認了?！蔽赫盹L無不諷刺道，“就這么簡單。你是覺得哪里有疑點么？”

    趙眠點點頭：“皇后和北淵太子似乎沒有害你母妃的必要？”

    魏枕風挑了挑眉：“沒必要？”

    趙眠解釋道：“對已經被確定是儲君的太子而言，求穩才是上上之策。自古以來，太子被廢往往是因為自身德行有虧，而不是因為別的皇子有多優秀。你看，即便皇后和太子謀害了貴妃，淵帝仍然愿意保住他們，這足以證明太子之位不可輕易易主。我見過你大哥，我不覺得他是個蠢人，他應該明白這個道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