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宮當社交悍匪 第4節
三月十六。 桃花下山寺,美人入宮去。 秦玉逢穿著妃位的吉服,被母親扶著,一步一步地離開秦府。 邁過門檻,她回頭。 見到眼中閃著淚光與不舍的爹娘。 他們應當是很愛她的。 她恍惚地想著。 眨眼又清明起來。 但他們終究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永遠無法理解她。 無法理解這世上本該沒有“女子該做的事情”。 也無法理解,君臣人倫之外,大家應該首先活得像一個人。 這世上是有人能理解她的。 她的同鄉,她的三舅舅。 對方也很希望她能夠認為這世上只有他是跟她在同一個層次。 真可惜啊,她沒有這樣的情感需求。 母親的眼淚滴在秦玉逢的手上,喚回她的思緒。 “母親哭得這樣傷心,是怕女兒在宮中惹出什么事端來,連累家里么?” 秦夫人被她說得一噎,也顧不得傷心了,神色戚戚地說:“娘不想當秦家的罪人,你還是不要惹事為好?!?/br> 親自養大的女兒,她當然清楚,女兒只是狂,而不是無腦。 只要對方想,即使是最嚴苛的宮規也沒法挑出錯來。 先帝那樣心思深沉的帝王,不也被哄得服服帖帖? 更何況是年輕又缺乏威望的新帝。 秦玉逢輕輕地擦掉母親臉上的眼淚,難得認真地說:“你們放心?!?/br> “入宮之后,我會努力跟諸位姐妹好好相處的?!?/br> 秦父秦母都很感動,但又隱隱覺得不對。 將女兒送上轎輦之后,他們穿過熱鬧的人群,一同進入佛堂,虔誠地希望女兒能夠改變性格,在宮里好好過日子。 他們現在也不求女兒能當皇后了。 能保住九族就算成功。 貴妃的儀仗從皇宮的側門浩浩蕩蕩地進來,那宣告的鑼聲,叫皇后怎么也靜不下心來。 皇后將手中端了許久的茶放在桌上,目色沉沉。 她的面容很年輕,但皇后規制的衣服和端莊隆重的珠飾壓在她身上,讓人見不到一點兒年輕姑娘該有的朝氣。 陰沉的氣場像是即將降下雷霆的烏云。 服侍在側的侍女勸道:“再怎么聲勢浩大,也不過是側門進來的妾,皇后娘娘不必太放在心上?!?/br> “誰敢不把她放在心上?”皇后瞥了侍女一眼,扯出一抹冷笑來,“秦玉逢最風光的時候,連當時的圣上都要退避三尺?!?/br> 秦玉逢的父親是現任內閣首輔的半個弟子,在先帝時便很得用。 她外公又是開國功臣,唯一扛過先帝打擊的異姓王,雖不干政了,威望卻還在。 她本人更是很得先帝喜愛。 先帝將無法回報jiejie的感情寄托在她身上,莫說公主,就是當時的皇子也沒有幾個人有她受寵。 當年,先帝很想讓秦玉逢當太子妃,或者是在諸位皇子中任選一個。 但是她還沒有來得及表態,奪嫡之爭便如沸水般達到頂點。 先帝被諸位皇子傷透了心,直言沒有一個配得上她,便沒有再提此事。 此話一出,除了新帝,又有哪個人敢娶她? 若不是今上為了韜光養晦,獲得嚴氏一族的支持,早早地娶了嚴氏的嫡女,怕是要迎秦玉逢入宮為后了。 皇后一想到此事,便如鯁在喉。 “她向來是張狂的性格,在閨中便向來只有別人退讓的份,若是制不住她,本宮怕是要給她當立威的墊腳石了?!?/br> 皇后飲盡杯中涼透的茶,終于做了決定。 “錦書,將我寫的第一封信送去嚴府,你親自去?!?/br> 她寫了兩封信。 第二封顧念了母儀天下之德。 但終究是送出了第一封。 沒機會再離開的信被燭火點燃,火光與煙遮住皇后唇邊的笑。 早從三年前起,她就是皇后了。 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她不該,也不會畏懼任何人。 皇宮的另外一邊,迎了美人進宮的皇帝卻是無法釋懷。 他坐在太后的邊上,深深地嘆氣。 太后也嘆氣:“聽說那秦大娘子幾月前回秦氏祖地的時候,把她祖母的外孫攆著打了三條街,鬧得一族不得安寧。最后還是她祖母帶著她姑姑表哥一起給她道歉,此事才算了?!?/br> 她也有個外孫。 不是什么好東西,卻是她那過世女兒唯一的血脈。 要是兩人有點什么矛盾,她難道還得帶著外孫一起向秦玉逢道歉? 不,不行。 她現在不是先帝的婕妤,而是太后。 要有太后的威儀。 皇帝又嘆一口氣:“您有擔心外孫的工夫,怎么不擔心擔心兒子?!?/br> 太后轉頭看他,有些猶豫地說:“你如今是九五之尊,她不至于怎么樣吧?而且也是名冠京城的美人,當成不能摔碰的花瓶也是好的?!?/br> 他扯了扯嘴:“鳳藻宮那位尚且十句不離‘規勸’朕,何況是她?而且再漂亮,有著那樣的脾性,也叫兒臣覺得丑陋?!?/br> 要不是秦躍(秦玉逢的哥哥)是他手邊最得力的武將,前不久還從西戎手里奪回一城,提升了他身為皇上的名望。 要不是秦向安(秦玉逢的爹)是內閣里少有的未曾在奪嫡時站位的文臣,在墨成退下之后沒有比他更適合總領文臣的人選。 他是不想迎秦玉逢這個禍害入宮的。 太后拍拍皇帝的手,嘆息道:“總會好起來的,我兒能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取得皇位,往后的困難便算不得困難了?!?/br> 又過了一會兒,一位太監從門外進來,小心翼翼地說:“皇上,纖云宮那邊已經安置妥當了,您看……” 皇帝起身,倒是很干脆地說:“去纖云宮?!?/br> 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抱怨兩句便罷,沒必要想法躲著。 皇帝的儀仗同樣聲勢浩大地往纖云宮去。 燈籠將皇宮照了個通明,卻照不亮許多人的心。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臨進屋之前,皇帝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又狠狠閉眼,才揮退其他人,獨自走進秦玉逢的寢殿。 重重的帷幔被撩起,屏風被折起,一切都明亮而無遮掩。 坐于正中的女子望了過來。 云鬢花顏,冰肌玉骨。 一雙眼亮而分明,眼中的神色不是世人印象中的傲慢,也不是新嫁婦的嬌羞。 既不嫵媚,也無放浪。 偏有勾魂攝魄之能。 皇帝望著對方想了許久,才想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風月。 它不是用來形容人的,放在她身上卻再合適不過了。 秦玉逢在心里連夸了好幾句對方的俊美,覺得自己這波入宮不虧。 當上皇帝后越發俊俏了,可見權利養人。 她站起身,大方地朝著對方走去,滿頭的珠翠僅是微微晃動。 而后,盈盈下拜。 儀態也是極美的。 皇帝甚至難以回想起對方當街甩鞭二皇兄車前馬匹的英姿。 也忘了當時坐在車中的驚惶。 他伸手將對方扶起來,笑著說:“你今日已經很累了,不必行如此大禮?!?/br> 今日是新帝登基以來,第一次從宮外迎妃子進來。 又按照的是貴妃的規格,不免隆重些。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這份喜氣,能夠驅散先帝去世和幾位王爺爭斗留下的陰霾。 秦玉逢偏頭,笑了笑。 沒有說“這是臣妾應該做的”之類的客套話。 但笑得實在是漂亮,皇帝在心里嘀咕了句“果然沒有換人”,便拋在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