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房東 第18節
“你也逼我?!泵乡癖蝗嗍娣?,輕輕哼了一聲,又把眼睛瞇起來,高貴得就跟只被人類討好到的布偶貓似的。 謝澤的手頓了一下,他預感自己可能即將觸探到白日里孟珩不會袒露的某些東西,孟珩醉了,沒有防備,可他還清醒,他應該停下,給孟珩蓋好被子,然后隨便去客廳或者次臥將就一宿,等第二天孟珩酒醒后揶揄他一番,兩個人的關系還會和今晚之前一樣。 可他又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么清醒。 “誰逼你?”他問。 “靳雅琴?!泵乡駬Q了個姿勢,改成平躺,把謝澤放在他左太陽xue的手拉到右面去,擺明讓人“雨露均沾”的意思。 謝澤順著他的力道挪過手,接著揉,“誰?” “我媽?!?/br> “你跟你媽——”謝澤眼角抽搐一下,“還挺不論輩兒的?!?/br> 突然,原本已經緩緩平靜下來的人又睜開雙眼,也不顧頭頂上的燈刺不刺眼,質問謝澤道:“你也覺得我錯了?” 謝澤瞧他這不講道理的樣子稀罕得不行,連自己嘴角是什么時候翹起來的都不知道,“沒有沒有,誰說你錯了?誰說我打誰?!?/br> “靳雅琴?!泵乡駟柺裁创鹗裁戳?。 謝澤逗他,問:“你干什么了,她就說你錯?” 孟珩的聲音低下來,眼角眉梢都染著失落,“我畫畫?!?/br> 謝澤等了挺長時間,沒聽到下文,以為他是又迷糊了,問:“還有呢?” “還有?”孟珩撲閃著眼睛瞅他,“還有什么?” 謝澤有點兒沒明白,“就因為你畫畫?” “是啊?!贝蟾攀菬艄鈱嵲诖萄?,孟珩閉上眼睛,舉起一只胳膊搭在眼皮上,以此來徹底隔絕燈光。 畫畫怎么了?更何況孟老板可不是一般的畫畫,他雖然不懂這個圈子,可每天看著孟珩不停歇的畫,也知道這人肯定是不缺單子的。 要沒點兒水平能不缺單?而且孟珩的畫他都是看過的。 好看,和畫畫的人一樣好看。 他要是能有孟珩一半的水平,他們老謝家祖墳都得冒青煙,那叫什么琴的女士還不知足?還能把人逼到喝多了都泛委屈? 謝澤把燈關上,又去拽孟珩的胳膊,怕人這樣壓著眼睛不舒服,嘴里哄道:“別管她,我覺得你畫得可好了,高興就——” 話音戛然而止,手中握住的勁瘦小臂一片濕潤。 燈已經關了,他只能借著窗外隱約透進的霓虹殘影來打量孟珩的眼角。亮晶晶的,又在哭。 “孟珩?!敝x澤帶有些無措地拽了張紙巾,輕柔地給人擦眼角,“別哭了?!?/br> “好累?!泵乡裢鲁鰳O短的兩個字。 謝澤不知道該怎么去哄,只能一遍遍重復“別哭”。 孟珩家里大概是什么情況,這么多天相處下來,他猜也猜到了。左不過是豪門富太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不務正業,兒子卻不甘被控制所以獨身出逃,就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專心創作,然后...然后莫名其妙被自己打了一拳,從此以后就多了一個朋友? 他之前原本還覺得后半段有些糟糕,可今晚看孟珩的反應,顯然是前半段帶給他的傷害更大。 “他們都不喜歡我?!泵乡窈斫Y一動,忽然說。 他已經不哭了,謝澤就靠著床仰坐在地上,聞言說道:“誰不喜歡你?大家都喜歡你?!?/br> “沒有?!泵乡癯聊季?,悄聲說,“只有你喜歡我?!?/br> 這一刻,窗外惹人心煩的蟬鳴聲變得漸漸遠去,或者夏蟬也睡了?謝澤想應該是。否則孟老板這么小的聲音,他不可能在嘈亂的蟬鳴聲中聽到。 但是他聽到了,很清晰。 鋼鐵直男謝澤應該反駁他。 可是...孟老板醉了,哄著他說又能怎樣? “是啊,有我喜歡你還不夠嗎?”謝澤笑。 早上七點,太陽光刺進臥室,孟珩蹙眉睜開眼,看著大敞的窗簾迷糊著。他絕對不會犯睡覺前不拉簾子的致命錯誤。 于是,他順著耳后的呼吸聲緩慢轉頭。 謝澤正躺在他身邊,睡得不亦樂乎。一大半被子都被這人壓到身下,平躺在床半張開嘴,不知道做著什么美夢。 孟珩:......。 就說喝酒誤事。 他正要伸手去推謝澤,忽然注意到,與自己一同蘇醒的...一部分謝澤。 cao。 想著這時候叫醒他只會更尷尬,于是孟珩輕手輕腳掀開自己的那一小部分被子,準備先出去冷靜。 他剛一動,支撐身體的胳膊就被攥住。 孟珩昨晚鬧騰了半宿,天近破曉才消停下來,謝澤熬不住,也跟著一起睡了。 他本想小打個盹,等天亮就走,結果迷迷瞪瞪就睡著了,但是緊繃的大腦神經卻一直沒有歇停,時刻惦記著臥室里的另一個人。 是以孟珩剛剛一有動作,他就睜開了眼。 “孟珩...”他剛醒的聲音帶著些低沉的沙啞,“醒了?” 孟珩一言難盡地和他對視,沒回應。 “怎么了?”他以為這人是酒醒之后想起昨晚的事情,臉皮薄不好意思了,安慰道,“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孟珩甩甩胳膊,掙脫他的手,從手底下拿起一團明顯被使用過的紙巾,又看了看謝澤枕頭邊上同樣的一堆,咬牙切齒道,“昨天晚上,你到底干了什么?!” 謝澤看著他手里的紙團,還沒明白,又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下,雄赳赳氣昂昂的...身下。 “我cao!不是!”他瞬間坐起來,抓起身下的被子蓋好自己,“你想什么呢?!” 孟珩閉了閉眼,沒出聲。 謝澤這回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抓狂道:“昨天晚上你自己干什么你不記得了?!” “我干什么了?” “昨天晚上!我把你放這兒,我要走你就哭,我就回來,你還哭,我就給你擦眼淚,我看你哭了一宿!”謝澤兩條胳膊來回比劃著。 孟珩完全不記得昨晚上發生什么,印象中只有謝澤把他放到沙發上,然后倒了杯水,之后這人不就走了嗎?哪兒來的后面的亂七八糟? “滾?!泵乡裾f。 謝澤瞪大眼睛,也不管他臉皮薄厚了,勢必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問道:“你不記得你哭了?你昨天晚上抓著我的手喊你前男友,哄都哄不好!” 孟珩皺著眉頭,重復:“前男友?” 謝澤說:“是??!叫什么霆?” 什么婷?孟珩想了半天,不確定道:“高婷?” “對對!就是高霆!你昨晚一邊喊一邊哭!” 孟珩扯起嘴角,輕輕一笑,挑眉問道:“我說她是我...前男友?” 謝澤哪兒記得他說沒說啊,折騰一晚上他自己也迷糊著呢,但反正印象里就是這樣,于是他篤定道:“對!你親口說的!” “嗯?!泵乡顸c點頭,隨后道,“滾。從我家滾出去?!?/br> 第21章 “就你叫高霆???” 謝澤是帶著一肚子氣走的,走之前差點指著孟珩的鼻子罵他不知好歹,可一想到昨晚那人在床上默默流淚的可憐樣兒,到底還是沒舍得。 孟珩后來仔細想想,也覺得謝澤應該做不出來在別人家床上自我紓解的事兒,大概真是冤枉他了。 可除了那事兒...還有什么用得著這么多衛生紙? 謝澤說他哭了,他是一點兒都不信。又不是青春疼痛少年,還能喝兩口酒就抱著人哭? 這事情他沒放在心上,想著下午或者第二天再去找謝澤,順便帶上點兒燒烤賠罪,謝澤這人就這樣,一吃嗨了就什么都好說??蛇€沒等他有所行動,他哥的電話就先打過來了。 孟珩現在看見孟乾的電話就頭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嫂子平安產女,他哥兒女雙全后就開始擔心他的個人問題。 “喂?”孟珩接電話。 “你在哪兒?” “......”孟珩把手里的鮮橙汁放在沙發前的漂亮茶幾上,撒謊道,“在店里,有客人?!?/br> 孟乾可不吃他那套,“這單完了就關店吧,回家一趟?!?/br> 孟珩沒應。 孟乾也知道他不會輕易答應,嘆了口氣說:“小婷要回來了,爸媽和高伯伯已經打好招呼,明天兩家聚個餐。你和小婷熟悉些,回來盯一下布置,盡量安排的讓她喜歡?!?/br> 孟珩笑一聲,說:“你上次見她是半個月前,我上次見她是十幾年前,你更熟,你盯吧?!?/br> 孟乾聲音低沉下來,聽得出語氣不太好,“下午就回來,爸媽都在家等你?!?/br> “等我認錯還是等我懺悔???”孟珩語氣平平,好像真是在嘮家常一般。 “孟珩?!泵锨y得地喊他全名,“你有多久沒見過爸媽了,你自己還記得嗎?” 孟珩站起身,關上窗子又拉上窗簾,把蟬鳴和陽光一起阻隔在外。 孟乾又說了兩句,然后不容置疑地要求他下午回家。 孟珩站在窗邊,面向深灰色的窗簾布,陷入深思。 他很喜歡陽光,人也需要曬太陽,這個道理他在小學的科學課上就學過??墒强傆腥藭榱硕惚荞氲南s鳴,選擇用最粗暴最偏激的方式,連陽光一同阻隔。 孟珩就是這樣。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外人笑他愚蠢偏執,只有他自己知道,損失的八百在他心里比不上幸存二百的萬分之一。他就是那種為了珍視的東西可以犧牲其他一切的人。 自由難得,他不會輕易妥協。 吃好午餐,孟老板終于有些自己還在開店的覺悟,想著得去冥店轉上一圈,順便叫謝澤過去,他想道個歉。 臨出門在玄關臺拿鑰匙的時候,他看見了擺在那里很久的一幅畫,那是他去年一時興起畫的舞獅,后來覺得挺有氣勢,就裱起來掛到玄關了。 孟珩猶豫片刻,放下鑰匙又走回屋內,到畫室挑了一副自己畫的意大利風景畫,裝好,帶上出門。 謝澤最開始還端著,死活不來,一聽就是還在氣他冤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