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房東 第7節
謝澤呆呆地張嘴,“啊…” “真的,回去以后再找條不限速的路帶我兜兜風?”孟珩轉過臉來,面對著他。 星群映在他眼中,被謝澤看到。 這個時候的謝澤還不知道,對于二十歲之后的孟珩來說,直接干脆地表達渴望是多么罕見的事情。 “沒問題,等我把傷養好?!敝x澤笑。 孟珩皺眉,又緊張起來,“什么傷?” 謝澤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盡量表現得無所謂道:“誒呀,剛才胳膊扭了一下…” 孟珩撐起身子靠近了一些,在他身邊盤腿坐下,“讓我看看?!?/br> 謝澤把胳膊遞給他,跳下來其實沒傷到,這胳膊是最開始拽孟珩的時候抻到的,當時著急沒察覺,現在才發現疼。 “脫臼了?!泵乡褫p聲道,“你看看北極星在哪?!?/br> 謝澤抬起頭,隨口答:“我找找啊…cao?。?!” 孟珩干凈利索地給他的胳膊歸位,手法專業心態平穩,“好了?!?/br> 謝澤沒想到他會忽然來這么一下,聲音都打顫了,哆哆嗦嗦地問:“孟老板…你,你靠譜嗎?不會給我接歪了吧…” 孟珩心想我脫臼自己復位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初中上學呢,嘴上卻是另一副面孔,“沒事,你不放心的話明天再去趟醫院?!?/br> 謝澤知道他靠譜,這么說一是為了轉移疼痛注意力,二是逗貧。 “孟老板真是深藏不露啊,看不出看不出?!彼踹?。 孟珩這一晚上先被他說“你們這種人”又被夸“深藏不露”,一時間也有些好奇,于是問道:“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哪種人?” “就,富家公子哥唄,從小就錦衣玉食家教森嚴的那種…出門豪車接送,一揮手就有保姆阿姨笑著喊少爺…?”他說到最后自己都覺得離譜,這些瑪麗蘇霸總劇情,到底是在什么時候侵入他機敏的大腦里的???太丟人了太丟人了…孟老板不會覺得他是個臆想狂吧… 孟珩輕輕一笑,微微點頭說:“差不多,概括得不錯?!?/br> “啊不錯不錯…”沉浸在社死環節的謝澤完全沒注意孟珩說了什么,重復了一遍之后才反應過來,驚嘆道,“不錯?!” 孟珩一挑眉,發出標志性的鼻音:“嗯哼?!?/br> 孟珩仰頭望著一顆叫不上名的星星,語氣平緩,聲音溫和道:“我的生長環境…確實跟你描述的差不多?!?/br> “那你干嘛出來賣——喪葬用品啊?!痹谡f出口的前一刻,謝澤絞盡腦汁換了一個文雅的說法。 孟珩抿唇一笑,平靜道:“故意跟家里對著干,很幼稚吧?” 他不在意謝澤道回答,繼續說:“家里人不太支持我畫畫,所以我們…吵了一架,然后我就被趕出來了?!?/br> 謝澤第一次覺得孟珩是具體且真實的,以往孟老板跟他聊天、玩笑,總像是隔著一層透明的薄膜,帶著距離感,就是一種隨時準備不告而別的不留戀。 但今晚,可能是因為共患難,又或是因為他終于窺探到了一點這個人的從前,總之他感覺到兩個人的關系更近了一步。 謝澤想在心里給他們的關系親密度排個序,他最好的哥們就是一起長大的小飛,再就是認識了六年的老怪,謝澤想把孟珩排在小飛和老怪之間,可又覺得他和孟老板的關系比小飛還要再近一些,但轉頭一想,還是覺得“小飛第一哥們”的地位不可撼動。 這就奇怪了,明明感覺他跟孟老板的情意不比小飛淺,可為什么到了給哥們排序的時候,卻覺得孟老板連老怪都趕不上呢。 容不得他理明白,老怪就帶著三四個男孩趕到了,到這一看,人家倆人根本沒事,就著夜色都開始談心了,就他們一群太監瞎著急,還有個鍋蓋頭著急忙慌中把鞋都穿錯了。 翌日,一群人又組團拍了照,收拾好垃圾,結束了這趟有驚無險的戶外活動,孟珩擔心謝澤胳膊的傷,回去路上換成了他開車。 謝澤坐在副駕駛,看著孟老板熟練地掛擋打方向盤,覺得好車還是得陪美人,這車到了孟老板手上,看起來都貴氣了不少。 第8章 “別人家的孩子” 從山里回來之后,孟珩除了謝澤和謝億嘉之外,一律閉店謝客,在家中專心創作。 米蘭那邊發來最新郵件,說是截止時間提前了一周,對此深表歉意。 孟珩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有了成熟的靈感和底稿,接下來只要沒有突發事件,就一定可以按時提交。 半個月后,就在孟珩順利提交作品的第二天,他又收到了一封來自都靈的郵件。原來是年初他在意大利交流時隨便參加的比賽有了結果。 他還記得那天在米蘭的一家私人畫展外,他和一位德國籍畫家一起參觀完,兩個人在畫展的大廳門口看到了比賽的消息,在那位畫家的鼓動下,孟珩提交了一幅他在兩年前創作的現實主義油畫。 這個比賽在世界的知名度不高,只有意大利本土的畫家比較看重,孟珩這段時間事情也多,本來都拋到腦后了,沒想到竟然真的獲了獎,還是個一等獎。 今天下午是他這半個月里第一次來春賢路的冥店,確認一切正常后就關上門準備去不遠的夜市上隨便吃兩口,之后再把這個消息分享給謝澤。 說也奇怪,他身邊這么多藝術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隨便拉出一個都比謝澤這個門外漢有共同話題,可這種喜悅孟珩卻只想和謝澤分享。 直到現在,他腦子里還時不時地回放那天在山上的畫面,謝澤看向那張隨手畫出的速寫圖時,神情專注又認真。 孟珩鎖好門,邊踱步邊編輯短信,一抬眼看到了夜市口熟悉的燒烤攤,手指不停,嘴里說道:“二十串烤串,一串雞翅,多放辣,謝謝老板?!?/br> 行云流水,一看就沒少吃。 那老板卻不像往日一般熱情,反而悠悠然道:“大哥,你抬眼看看我?!?/br> 孟珩一心編輯短信給謝澤,只覺得這聲音耳熟,卻也沒多想,一抬頭,正對上含笑看他的謝澤。 正主都在眼前了,他把手機收起來,問道:“你在這干嘛呢?小嘉呢?” 他這陣子忙著畫畫,謝澤就帶著謝億嘉在陳小飛家玩,輕易不來打擾他。 算起來,倆人也有一周沒見了。 “發展副業咯?!敝x澤舉了舉烤串,“小屁孩扔小飛家了,他倆玩得好著呢?!?/br> 孟珩點點頭,頗為認可,“小嘉聽話,跟誰都能玩?!?/br> 謝澤想到小屁孩每天對著自己都是一副怯生生的面孔,隨口說:“合著就我是惡人唄?!?/br> 孟珩沒搭理他,準備找個地兒坐,“烤串快點啊?!?/br> 這烤串攤是謝澤的一個哥們開的,剛才家里有事要離開一會,電話打了一圈,就他這么個閑人有時間,就來替一會。 現在人回來了,孟珩的串也烤完了,謝澤干脆又烤了三十串,加上兩扎啤酒一起端到孟珩桌上,毫不見外地坐下。 孟珩瞥他一眼,拿起一串rou,“不發展副業了?” “不差錢?!敝x澤喝了一大口啤酒,舒爽地閉上眼。 孟珩吃東西的時候不愛說話,可謝澤卻不顧這些。他這么久沒見孟珩,見不到的時候也沒覺著怎么樣,忽然一見著就發覺想了。 “吃完飯還回家里畫畫?”謝澤問。 孟珩打量他一眼,“畫完了,昨天剛提交的?!?/br> 謝澤蹙眉,有些埋怨他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自己。 孟珩看出來他不高興,猜也猜出來是因為什么,帶著些不經意地討好笑笑。 謝澤擼完一口串,正好看見他眉眼帶笑瞧著自己,他哪還有什么埋怨啊,恨不得當牛做馬地給孟珩表忠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喜歡看孟珩笑,大概是他從小到大看見美人都走不動路,一定是隨他那個不爭氣的爹了。 “我剛才收了封郵件?!泵乡裾f,“是年初參加的一個比賽,一等獎?!?/br> 謝澤見他把一等獎說得稀松平常,愈發明顯地感受到自己和孟珩的差距。他從小到大,除了打架就沒拿過第一。 但不管孟珩之前是不是第一名拿到手軟,反正在他這就是第一個,是必須要慶祝的。 他一把奪過孟珩手里的簽子,“這么高興的事就吃這個?澤哥請你吃大餐,快走?!?/br> 孟珩失笑道:“就是個小比賽,下次再慶祝吧?!?/br> 謝澤猶豫著,忽然問:“是什么比賽?” 孟珩說出了一串名字,重新從他手里拿回rou串,專心吃著。 過了十分鐘,他那二十個串都吃完了,又試探了一下謝澤那三十串的溫度,已經沒有熱乎氣了,他催促道:“干什么呢,先吃飯?!?/br> 謝澤低頭擺弄手機,搖頭,“別急,馬上了?!?/br> “我看完了!”他驟然抬起頭,看向孟珩道眼睛里是壓不住的笑,“查了一下這個比賽,國內的資料不太多?!?/br> 謝澤夸贊道:“很厲害嘛孟珩,意大利小眾圈內的頂級比賽,你還假裝謙虛???” 孟珩沒想到他真的去查,態度也不再隨意,頗為認真地跟他解釋,“我的專業領域不在這里,真的就是個偶然?!?/br> 謝澤興趣上來,往前欠身問:“那你的專業領域是什么?” “壁畫。我大學學的壁畫專業,畢業之后畫畫也是印象派居多,現實主義的表現我并不擅長?!泵乡裾f。 謝澤其實聽不懂這些專業的詞語,可孟珩之后又找出一些世界名畫來給他解釋兩者的區別,他馬上就領會了其中區別。 “可是你確實拿了第一名啊,這怎么叫偶然?”他看著孟珩,“孟珩,你不要謙虛過頭了,很容易招人嫉恨的?!?/br> “為什么?” “別人家的孩子啊,討厭死了?!敝x澤佯裝瞪他。 自打從山上回來,他就不再叫孟珩“孟老板”了,兩個人的關系仿佛無形中又親近了一步。 “可之前我看你畫畫都在電腦上?!敝x澤說。 他看見的都是孟珩的網絡約稿,比賽的獎金雖然高,但是周期也長。而且要認真創作一幅油畫,對于場地、精力、甚至是畫師近期的心理狀態都有很嚴苛的要求,孟珩開冥店不賺錢,生活的質量水平又高,絕大部分開支都是從約稿中賺的。 網絡約稿只需要一個手繪屏和顯示器,再差一點的只用個ipad就可以,方便他在看店的同時賺錢。 正兒八經畫畫的東西都在家里,他當初買下那套三室一廳,除了主臥之外的兩間臥室,一間改成了書房,一間改成了畫室。 孟珩耐著性子跟他解釋,沒有絲毫的不耐。謝澤看他這個樣子心都軟了,之前只見過他這么對謝億嘉那個小屁孩,謝澤從沒肖想過這好事有一天能輪到自己,他聽得格外認真,時不時還問出一兩個挺有深度的問題,孟珩都一點點告訴他。 兩個人剛吃完飯,陳小飛就發微信說單位有事,讓謝澤去他家把謝億嘉接回去。 謝澤看時間也不早了,就和孟珩告別:“我先走了啊,明天去店里找你?!?/br> 孟珩想說行,又驀然想到他哥上午打電話,說讓他記得明天去給童童開家長會。 “我明天有事,后天吧,請你和小嘉吃大餐?!泵乡裾f。 謝澤揮揮手走了。 第9章 “你不會…恐同吧?” 第二天,午后的陽光溫暖明媚,伴隨著習習的微風,碧空柔云就在頭頂,孟珩隨手把被風吹到額前的長發捋到耳后,站在小學校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