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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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填一個學校對吧?”高三第一個學期他問程立。 那時候他的成績只屬于中上,從不愿意思考將來的他一整晚沒睡,理了程立的分數能上哪個學校。 “b大還是q大。來抓個鬮,選中哪個我們就去哪個學校?!备呷聦W期程立生日,他狂妄地當著唐滿卓寧遠他們的面,跟程立這樣說。 “你會和我填一個學校吧?”一個星期前他問程立。 長時間的沉默后,他拽著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懷抱里,輕聲問:“那一個城市呢,嗯?” 他從沒有得到過程立真正的回答,所有的目標都是他一廂情愿。 阮昊回到教室將已經勾選好的志愿表撕了粉碎。 “昊子!你發什么神經?!”原本在男生堆里談笑風生的唐滿沖過來制止他。 阮昊毫不手軟地給了他一拳。 很快有人去通知了阮興林。 雖嚴厲但一向尊崇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阮校長當著所有同學的面,給了阮昊一巴掌。 當天晚上他在家被罰跪,一臉強硬態度要改志愿到上海的t大,跟阮興林大聲頂撞。 最終他還是沒能改成志愿,暑假還剩尾巴時,他終于等到程立了。 那天火燒云連天,悶熱了一整天的溫度從地面消散,傍晚的風溫柔又舒適。 “我明天就要去學校軍訓了?!彼麑Τ塘⒄f。 “你不想去北京的學校怎么不早點和我說,嗯?現在我的志愿也沒法改了,沒法天天看到你了?!?/br> 阮昊的態度軟了很多,他學著不再像以前那樣只顧自己的意愿,他認真站在程立的角度去思考兩人的關系。以前的自己太混了,總是不聽他的想法去做決定。這半個暑假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無用。在程立母親面前他保護不了他,甚至連自己都是慌亂的。他沒法改自己的志愿,他在他的父母眼里只是叛逆期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找不到程立,要是程立不理他不要他,他就找不到他了。 阮昊小心翼翼地拽過程立的胳膊,輕擁著他說:“我好想你?!?/br> “等我開學再去找你?!?/br> “你明天會來送我嗎?” 第二天在機場,他戀戀不舍地看程立,在卓寧遠和唐滿的一連串照顧單身狗理論里過檢進艙了。 北京與上海,一千多公里的距離。 卻依然沒能阻擋住年少時那份為愛勇敢又炙熱的感情。 程立睡在床上并不安穩。 他又陷入了走不出的困境里。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空蕩的屋子里他雙手擺在大腿上坐得筆直。 對面坐著穿一塵不染的白大褂醫者,他對程立下了判決。 “你不像你的父親?!?/br> “你不會有選擇同性戀的欲望了?!?/br> “你再也不用有欲望了?!?/br> “你好了?!?/br> “你自由了?!?/br> 第18章 離上次聚會已經過去三天。 程立只記得那天晚上是阮昊送他回來,早上醒過來頭痛欲裂。 他身上換了睡衣,走出臥室兜兜興奮的咬他衣角,要帶他去廚房。 程立跟著過去,只見臺面上用小火煒著米粥,案臺上擺了幾個小碟,里面有醬黃瓜等一類開胃菜。 一雙筷子下壓著一張紙條:“今天早上要吃清淡一點,只熬了點粥,將就吃?!甭淇钊铌?。 都說見字如人,他字字利落灑脫。 程立將這條紙條夾進了常用的字典里。 自此后幾天,他都未在早晨碰見過阮昊。就連金毛狗走在公園里都會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么人。 周三下午五點半,趙衍的辦公室里程教授準時到來。 這次趙醫生沒泡茶,且是一身休閑裝坐在里面。 程立見到他時明顯頓了一下。 趙衍笑著指自己的臉:“已經消腫了很多啦。要是你預約在今天以前,我是不會見你的?!?/br> 程立到老位置坐下來。 趙衍也坐到對面,說:“如果其他人看到我這幅樣子,最少要問一句‘這是怎么回事?’,不過問了我還懶得解釋。我就喜歡你這種好奇心淺的人,讓人想傾訴的欲望十分強烈。前五分鐘我們換個身份,先聽我說,怎么樣?” 程立又笑了。 趙衍知道這是默許的意思。 他說:“前天我去了x城,找立俞去爬了你們那李白題了詩的山頭。晚上一起去bar泡著,到十點多我開車送他回他宿舍,被守在他宿舍門口的男人照著臉揍了兩拳,正好對稱,像不像cos了國寶?” 程立不接他的冷幽默。 “你跟立俞已經認識不少年了,我相信你也看過那男人。他高瘦,白,混血長相,有四分之一英國混血。他跟立俞從高中同學到博士畢業,泰拳愛好者。如你所見,由于體格實力相差,我被他揍到了。他的理由是我勾引了立俞。程教授,要不你用你的專業幫我論證一下,我跟多時不見的好友爬山,泡吧,算哪門子勾引?” 程立記憶里確實見過這么一個人。 他回答說:“可能是你們的一些舉動讓他產生了誤會?!?/br> 趙衍似笑非笑,不過用烏青的兩個眼眶做出來的效果十分滑稽。 “比如呢?” 程立想了想,卻沒做回答。 趙衍又問了其他幾個問題。 等程立言簡意賅的答完,他看表,再抬頭說:“好了五分鐘時間結束?!?/br> “程立,這幾個月來相信我們之間應該已經建立了相對信任的關系。今天換個話題,如何?” 程立點頭。 趙衍起身去換了屋內的燈源,夜幕中窗外的霓虹被下拉的窗簾完全遮擋住。 他戴橡膠手套拿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面有針劑。明確告訴程立是有鎮定及安撫作用的精神類藥劑,他可以選擇是否需要注射。 程立脫了西裝外套,解袖口,露出胳膊。 一切準備就緒。 趙衍再次落座在他對面。 “程立,還記得我剛剛問你的問題嗎?”完全與平時不同的低沉聲音,一字一字緩緩直擊程立。 程立點頭應答。 “好。在剛剛的問題里,我只表述了那個人的外形特征及與立俞的同學關系,但是從你的回答里,判斷他們是一對戀人對嗎?” “嗯?!?/br> “他們是同性的兩個男人,又是戀人身份?!?/br> 對面沒有出聲。 趙衍說:“這個社會對homeosexuality普遍存有偏見。尤其在國內,它是一種社會丑惡現象,它不道德,是hiv的主要傳播源?!吨袊裾系K分類與診斷標準》中將‘同性戀’歸于‘性心理障礙’,被判斷為精神不健全。但同性戀是先天基因決定的,有研究表明在幾十種羚羊類動物里面,也觀察到同性之間的性行為。在靈長類動物里也觀察到依戀現象。人類的依戀現象,在某種程度我們就能稱之為愛。不論性別亦或人種,乃至階級地位,每個人都具有平等的人權,都能享受愛或者被愛?!?/br> “你會祝福立俞跟那位男士的關系嗎?” 程立沉默了許久,輕聲說:“會?!?/br> “你認為homeosexuality的存在正常嗎?” “你在八年前接受的治療,是針對什么方面的?” 程立右手的拇指神經質般不斷摳食指關節。他緊緊抿唇,逐漸露出掙扎面色。 迷茫、無措、痛苦。 “我接受過催吐,電療,還有性別認知刺激?!背塘⒅貜土怂谝淮蝸碓\所說的那句話。 他說:“醫生告訴我,我已經痊愈了?!?/br> “我把那份診斷報告,寄給了他?!?/br> 在這間診所里,趙衍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撬開程立的心門。 上大學后他跟阮昊南北相隔。 阮昊卻是每個月都來來上海一次,有時候是星期五下午不打招呼就過來,坐在他旁邊跟他一起上課。程立專心地聽課記筆記,阮昊就看著他。 他還很喜歡搗亂,在程立正襟危坐時湊過來找他小聲的說話,或者腿在下面有意無意地碰蹭他。 偶爾他的小動作被嚴厲的英文教授發現,會被當堂喊起來回答問題。阮昊眼里無絲毫慌亂緊張,坦然地接過程立從桌面移過來的答案,用不太標準的發音讀原句,再跟著上面譯出來。 老教授即使知道他旁邊坐著小軍師,為那份優美嚴謹的譯句也會緩下情緒,不再追究。 阮昊太張揚了。他即使是每月僅有一次到程立的學校,也結識了t大英語系不少的學生,有時會在校內跟他們打球,甚至會約好一起去玩。他跟程立的外形本就各自矚目,總是出現在一起,更易吸人目光。難免會有人打趣開玩笑說黏糊得跟小情侶一樣。 程立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 他曾經嘗試跟阮昊溝通,他不想在周末的時候跟一群人出玩,他只想一個人,或者他們倆在一起。但他似乎從來沒有把他說的話聽進去。 有次周末的登山活動里,在半山腰時集體休息,阮昊去附近找小攤販給程立買水。 有同系的男生湊過來神神秘秘地問程立:“你和他是那種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