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沉思莊的紙靈看起來跟活人無異，但是在懂行的人眼中，這些依舊只是些按照命令行事的玩具娃娃。

    老爺子每次喝了酒都會夸耀自己當初的戀人漂亮，然后黯然神傷的表示要是趙美靈真的是個活人就好了。

    于是乎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二叔灌醉了老爺子，強行把尖叫掙扎的趙美靈扛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老爺子酒醒了之后，聽到其他紙靈說趙美靈被我二叔強行帶走，氣的那叫一個三尸暴跳啊。

    再怎么說那也是他的精神寄托，怎么能讓別人玷污呢？

    可是他怒沖沖到了二叔的院子時，卻見趙美靈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在品茗，見他過來，放下茶杯對他莞爾一笑。

    老爺子當時就石化了。

    作為此道高手，他一眼就看出了趙美靈的不同。

    她的反應不再是之前編好的“程序”，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行為。

    老爺子呆愣了好久才想起來此行的目的，沖進房間把二叔拎了出來質問這是怎么回事。

    二叔撓頭傻笑著說這是他在紙靈之術的基礎上開發出的進階靈術，可以賦予紙靈接近于活人的思考能力。

    老爺子聽了這話，氣的差點抄板子打他屁股。

    這種事情聽著就很危險，一不小心，他養了幾十年的美靈就毀了。

    二叔卻說沒事，他已經在千鳥和鈴音身上做過實驗了。

    鈴音是第一個試驗品，技術還不成熟，所以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到了千鳥，就和正常人基本無異了。

    至于趙美靈，那是幾乎完美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對莊子里原有的紙靈進行改造效果就很好，但用在自己做的紙靈身上那就糟糕了。

    她們性格會有些缺陷，看起來總是陰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莊里的紙靈更多了一些歲月的積累。

    聽到二叔把紙靈技術開發到這種程度，老爺子簡直是欣喜若狂，直呼他們陳家祖墳冒青煙了。這是要出一位絕代天驕。

    不過很快問題就顯現出來了。

    改造完趙美靈之后，二叔莫名其妙的總會出現一些倒霉的事情。

    出門平地摔啊， 喝水被嗆到啊，吃飯被噎到啊，甚至在路上走著都會被鳥屎砸到頭。

    而在他又做了一個紙人，試圖賦予他自創的“真靈術”時，明明是萬里無云的大晴天，突然霹靂聲響，一道閃電把剛扎好的紙人炸了個粉碎。

    二叔也被閃電的余威波及到，被炸飛出去老遠摔斷了三根骨頭。

    也是直到這時，老爺子才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世間所有生靈都是從六道輪回中演化而出的，自洪荒時代至今，能夠憑空創造生靈的有且僅有女媧一人。

    二叔的生靈術造出的雖然還不算真正的生靈，卻已經是走上了忤逆天道的路。

    這一連串的倒霉事，就是天道對二叔的懲戒。

    如果再進行下去的話，下一次天雷劈的可能就不是紙人了。

    二叔不得已放棄了生靈術，這讓他整個人變得郁郁寡歡。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老爺子的身子骨開始出問題了。

    先是從左手開始，知覺一點點鈍化，然后精氣開始流失。短短一個月的工夫，左手的四根手指就比右手瘦了好幾圈。

    老爺子自己和我二叔都是岐黃高手，可是任憑他們怎么診斷都找不出老爺子的病因。

    那么……原因可能只有一個，紙靈術是他傳授給二叔這逆天之人的，這是上天對他這授業恩師的責罰。

    第752章 養虎為患

    二叔是個天資絕頂的聰明人，既然老爺子已經想明白了事情的根由。

    老爺子極度懷疑，當初二叔留下那么一封不正經的信就離開了，就是想離他遠遠的，遠到讓天道覺得他們兩個之間再沒有什么聯系了，不要再責罰老爺子。

    可惜事情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他離開之后，老爺子的病情確實減輕了，可卻沒像想象中那樣好轉，而是繼續蔓延，直到半邊身子都腐朽潰爛了。

    按理說老爺子早就該死了，可是他不甘心。

    二叔學東西很快但到離開為止主要學習的還是紙靈術。其他大部分的陳家傳承還沒有找到傳人。

    港城這邊，陳家的后人已經絕了，根本無人可傳。

    老爺子只能強行用秘法吊著一口氣苦苦等待。

    他相信陳正絕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哪怕自己不能過來，也會讓子孫后代來這里找他，把陳家的傳承延續下去。

    于是，他等到了我。

    雖然這并非二叔的意思，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

    “那現在是什么情況？為什么趙美靈這是造反了？可是其他的那些紙靈呢？她們沒接受過二叔的改造吧？按理說不應該是絕對服從于你的嗎？”

    “其他那些？小子，你覺得我這破爛的身體還能等多久？我等不了了?！?/br>
    人力終有盡時，再怎么玄妙的秘法也無法阻止他的身體徹底腐敗。

    于是乎老爺子把主意打到了趙美靈的身上。

    趙美靈陪伴了他那么多年。他覺得自己可以信任她。

    而且作為一個有自由意識的完美造物，趙美靈也是有學習能力的。

    老爺子開始帶著趙美靈學習陳家的傳承秘術，希望在自己死后趙美靈能把陳家的東西再度傳承下去。

    不知道是二叔的手法玄妙還是趙美靈本身就是陳家法術的造物，她學習起來非常的迅速，幾乎要趕上我二叔了。

    老爺子對此感覺很欣慰，但是過了沒多久他就發現莊子里的很多紙靈都表現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原本紙靈們面對老爺子就好像是面對皇帝或者天神一般的存在，那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敬畏，對他頂禮膜拜。

    可是漸漸的老爺子發現紙靈們雖然還是表現的還是很恭敬，但是眼神之中卻沒有那種面對至高存在的虔誠。

    甚至有一次他宿醉剛醒，讓一個在床邊服侍的紙靈去端一碗酒過來。

    紙靈并沒有立刻執行命令，而是念叨了一句“美靈姐說老爺您不能再喝了?！?/br>
    如果是個人，這么說當然很正常，可是作為紙靈，說出這種話就意味著她的“指令”已經被篡改了，趙美靈的命令優先級已經和老爺子齊平，甚至是高于了老爺子。

    老爺子當時就心生警惕，對趙美靈的教導也緩了下來。

    兩個月前的一個夜里，老爺子因為身體上的疼痛毫無睡意，拄著拐杖獨自在莊里溜達了起來。

    他守護了這座祠堂莊百年時光了，眼看著就再也守不下去了，他想把這莊子的樣子刻印在靈魂深處。

    而當他走到莊門口的時候卻在不經意間看到趙美靈從莊外走了進來。

    紙靈并非凡俗之物，出現在人前很容易把人嚇個好歹的，所以沉思莊的紙靈是不被允許離開莊子的，哪怕趙美靈也是一樣。

    可他偏偏就出去了。

    老爺子強打精神繞路堵住了趙美靈假裝偶遇的問她為什么深夜不在自己的房間里就寢。

    趙美靈表示今天失眠，就想出來在莊子里走走。

    而在趙美靈的身上，老爺子聞到了一股子“來自邪法的臭味”。

    趙美靈和外界有了接觸，而且是和邪修的接觸。

    這可不是小事。

    修行乃逆天之舉，陳家人從不自詡正道，但是對那些邪道也是極其唾棄的。

    如果讓陳家的傳承助紂為虐，那還不如讓傳承斷了好。

    為此，老爺子后來挑了個話頭，說自己百年之后沉思莊就再不是束縛趙美靈的枷鎖了。

    他問趙美靈離開這里以后想做什么。

    趙美靈說想出去逛逛，然后像沉思莊里的老爺子一樣，成為外面世界的王。

    老爺子說外面的人很多，也有很強的，如果不服她該怎么辦？

    趙美靈說不服就殺，非常殘忍的殺，殺到他們害怕，殺到他們臣服為止。

    老爺子當時就驚呆了。

    他從來都沒想到這位陪了自己幾十年的枕邊人竟然如此的殘忍嗜殺。

    他問她為什么。

    她說沒有為什么，上位者肆意處置下位者，這不就是天道嗎？

    老爺子感到了恐懼。

    養虎為患，這純純的就是養虎為患。

    他甚至生出了要把趙美靈毀掉的想法。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他做不到。

    趙美靈雖然對他像以前一樣恭敬，但每當老爺子試圖做點什么的時候，她都會用那種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看向老爺子。

    甚至在那眼神中老爺子還看到了幾分嘲諷。

    那是她給老爺子的信號：對她動手，就會死。

    于是，老爺子和趙美靈維持著一種虛與委蛇的平和。

    表面上相敬如賓一如既往，背地里各有各的心思。

    越來越多的紙靈出現了異樣，老爺子覺得距離變故應該不遠了。

    再然后就是我和王海生的到來了。

    沉思莊有兩個，一個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假莊，一個是隱藏在迷霧中的真莊。

    而想要進入真莊，要么懂得陣法的走法，要么擁有陳家的血脈。

    我的血液在第一時間引起了老爺子和趙美靈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