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陰陽劫 第11節
我右手扣住福生的脖子,他明明就像是一道煙塵,但我依舊能清楚感應到手心里握著的刺骨冰涼。 我抓住他了! 那種感覺很微妙,就像是我再發點力,就能捏碎了他一般。 “嗷嗷!” 福生發出像夜貓子、嬰兒啼哭的陣陣凄厲鬼嘯,在這深山老林中格外的滲人。 他扭曲著猙獰的鬼頭,試圖掙脫我的控制。 煙塵般的身子,時而變長,時而縮小,卻無論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長生,咱倆是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求你了,給我一條生路行嗎?”福生發出虛弱的哀求聲。 我問他為啥要害我? 福生無可奈何的解釋說,今晚村里出了邪事,他膽子小,躲在房間睡覺沒敢出來。 哪曉得正迷迷糊糊呢,就看到一個人進了屋,拿著個錐子一樣的東西在他腦門頂上扎了一下,福生就人事不知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新死的鬼魂,困在一間四面蒙著黑布的小屋子里,浸泡在一個黑色的大肚壇里。 那壇子里邊有一種油,陰邪無比,底下用油燈烤著,魂魄如遭冰刀火炙,痛苦難當。 那人讓福生過來害我,福生不肯,那人就用沾了石灰水的牛尾鞭子抽他,放毒蛇、老鼠進壇子里,啃食他的魂魄,福生實在受不了這苦,這才被迫答應追到后山來了。 “那人是誰?”我問他。 福生吱吱嗚嗚說,房間里太暗了,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曉得他腳上穿了一雙女人的紅球子繡花鞋。 我問他是李胡子死前穿的那種嗎? 福生點頭說是。 紅色繡花鞋,會是周小魚屋里那個男人嗎? 這家伙好歹毒、邪惡,就不曉得是人還是鬼了。 在見到福生后,我現在知道了,鬼和人單從外貌上來看差別不大,尤其是在晚上,哪怕像我這種通了中陰身開眼的,稍不留神也難以分辨。 如果是人的話,這事就麻煩大了,這說明爺爺猜的沒錯。 有人故意放杜春娥出來,在背后針對老陳家搞事情。 “他怎么知道我會走這條路?”我皺眉問道。 福生搖了搖頭,苦苦哀求我:“這我就不曉的了,長生,我就是被人驅使的泥腿子,放了我吧。你要把我魂魄捏散了,兄弟就沒法投胎轉世了?!?/br> 在陰陽玄門中,殺人魂魄,斷人輪回是頭等大忌。 我見他神情悲戚,又念及多年情分,不禁微微動了惻隱之心。 就在我愣神的一剎那,陳福生猛然張嘴,照著我臉上就是一口濃郁陰煞黑氣。 黑氣冰寒無比,隱約有股剛死之人的尸體腥臭。 我猝不及防正中面門,頓覺疼痛難當,腦漿子都翻騰了起來,緊接著兩眼一陣發黑、發暈,身子也不禁泛酸、泛寒起來,心頭更難以自抑的涌出一股悲嗆、絕望。 “長生,松手行不嘍?咱倆是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干嘛在這玩命啊?!?/br> “想想你媽、老爺子,你要沒了,他們還不得哭死,以后誰給他們養老送終???” 陳福生的聲音又尖又陰,刺的我耳膜生疼。 我頓時悲意泉涌,不由得想到了母親傷心欲絕、老爺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凄楚模樣。 明明知道他鬼話連篇,是在蠱惑我,但邪門的是,我的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緊繃的肌rou慢慢松弛,手指節一點點松開了。 我還是低估了鬼的可怕! 福生笑了起來,頗是有幾分得意。 就在我暗叫不妙之時,丹田莫名涌起一股清寒之氣直沖天靈,我猛地打了個激靈,整個人瞬間清醒了過來。 “狗東西!想投胎轉世,做夢去吧?!?/br> 我怒吼了一聲,原本已經松開大半的手指,再次發力一握。 “嗚嗚!” 福生滿臉的怨毒、忿恨,逐漸變成了恐懼、哀求,簡直精彩至極。 “長生,別殺我……” 陳福生脖子360度打著轉,一股股黑氣從他身上每一個毛孔中“噌噌”往外冒了出來。 “去跟閻王老爺說去吧!” 我面無表情的啐了他一臉舌根血,陳福生渾身就像是被潑了硫酸一般,黑煙滋滋作響,在一陣陣凄厲、絕望的哀嚎中,徹底渙散成了煙塵。 福生一死,四周的迷霧散去了許多,眼前也有了大不同。 只見我正站在后山的一處十幾丈高的崖壁邊,夜風呼呼作響,哪是什么黃泥嶺,哪來的明月當空,分明就是一片幻象。 今晚要不是趙美芝顯靈,我信了福生的鬼話,跨進坎子,準得摔個粉身碎骨。 鬼話真不能信??! 呼呼!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起了粗氣。 劫后余生,這會兒實在太乏了,我從口袋摸出了那盒敬鬼神的老司城,將就著點了一根。 這煙入口辛辣,隱約像是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氣味,應該是爺爺特制的。 抽了幾口,我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兩點多了,離雞叫還早,也不知道趙美芝還有幾分靈性,我得抓緊時間了。 我走到尸體旁,重新點亮了人皮燈籠。 “美芝,美芝!” 我輕輕喚了她幾聲,她血目半睜,已然是黯然無光。 剛剛為了救我,她耗盡了最后一絲靈性。 此刻,她絳紅的朱唇微微蠕動著,像是有什么話要說。 我湊到了她耳邊,隱約可聽到蚊吶一般的聲音:“蛐……蛐,蛐……蛐!” 啥蛐蛐,能不能說清楚點?我扶穩了她,想聽的更清楚。 “廟……埋,埋,娘……” 她嘴里又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個模糊字眼,通紅的眸子緩緩閉上。 一道灰色的煙云從她天靈飛出,在空中盤旋縈繞,終是化為了虛無。 我手搭在她的尸體上,沒有了寒意,皮rou松軟的像是隨時會垮掉,骨頭像是竹篾般,稍微沾點力,就噼里啪啦響。 趙美芝,真的死了。 山上的濃霧依舊濃郁,沒有紙魅,黑燈瞎火再去趟小路,已經沒有意義。 在下山前,我決定把她埋了。 我在想她最后說的話。 有幾個字是比較明了的,廟、埋,至于那個“niang”字的發音,跟蛐蛐一樣,具體代指啥,則無法參破。 小河村并沒有什么娘娘廟。 思來想去,也只有后山那座荒廢的古廟了。 古廟據說至少得有一百多年歷史,供奉的誰,是啥門路,沒人說的清。 村里有人說是土地爺,有的說是有名望的前人給立的生祠。 在我印象中,古廟因為位置偏,四周又雜草叢生,壓根兒沒人去那上香。 再者農村人講究忌諱,像這種來路不明的鬼神,容易招惹是非,也沒人敢去上供祭拜。 我小時候跟爺爺進山找草藥,倒是去躲過幾次雨,但爺爺不讓我進去,每次都是讓我在外邊廊頭等著,自個兒悄摸摸進去,待上一兩袋煙的功夫。 我問過爺爺,里邊到底供的啥? 爺爺含糊應付了幾句,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趙美芝既然提到了廟,那鬼地方又偏,倒是個埋人的好去處。 我看了一眼時間,離天亮還早,又仔細確定了地形,運氣還不錯,陳福生好死不死把我引的這鬼地方,離小廟還真不遠。 我背著尸體走了半個小時,摸到了古廟邊上。 第16章 荒山古廟 廟門殘破,我推門走了進去,里邊有一個小院,地上石板裂痕斑駁,長滿了一茬一茬的雜草。 說來也怪,這一片卻是“干凈”的很,天上沒有嘈雜的飛鳥,廟里別說老鼠,連一只蟬蟲、蟈蟈都沒有,清冷的月色下,透著一股子令人發寒的死寂。 反正鬼也見過、殺過了,最壞的結果無非還是遇到鬼,我深吸了一口氣,背著趙美芝踩著吱嘎作響的石板進了廟內。 廟內布滿了灰塵、蛛絲,不過并不潮濕,反而很干燥。 我抬頭看了一眼,廟頂上蓋了瓦,顯然村里有人修整過,不然早起了水霉青苔。 會是爺爺嗎? 我沒作多想,打著電光,緩步走進了神殿。 正中神案上供著兩尊神像,左邊是一尊身材瘦削的長須男子,手呈捧狀,應該原本是握著東西的,不知被何人取走了。 右邊神像空有一張臉模子,卻沒有雕刻任何五官,頭上蓋著一個垂簾,衣著也未刻意雕飾,單從身形來看,分不清是男還是女。 而且它的頭有點像蜂窩狀,那是用泥巴壘的,由于時間久遠,導致坑坑洼洼才成了這樣。 一尊石雕,一尊泥塑,還真是挺古怪的。 既來之,則安之。 我從口袋里摸出老司城點燃,一尊三根敬好了,然后口中念念有詞:“兩位神官,小河村現在有難了,今借貴寶地藏尸避禍,有怪莫怪,多多保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