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瞬間的事
那一夜的意外為什么會發生,安雅想過是酒精作祟,也懷疑過那杯茶,不管是什么猜測,她都清楚這都不是她和賽恩有意為之。 所以在賽恩突然向前抱住她強吻時,安雅一時震驚以致忘了掙扎。 強壯的手臂箍住她的腰,少年炙熱的體溫瞬間包圍左右,賽恩狂亂地吻上來,毫無章法地含住她的嘴唇啃咬,安雅完全反應不過來。 當他柔軟的唇覆上來的瞬間,那些拉著她陷入泥沼的回憶全涌了上來,安雅呼吸一滯,尾椎處的酥麻感讓她軟下身子,腦袋一片空白。 直到,賽恩抱住她壓向架子,柜子與酒瓶碰撞,叮當作響。 安雅像驚醒一樣,開始掙扎,卻換來賽恩更蠻力的擁抱,一只手還按上了她的后腦,想要吻得更深入。 安雅狠狠咬了他伸過來的舌尖,賽恩吃痛,對她的桎梏松開了些。 她立刻推開眼前的男巫,轉身就向門口跑去。 滿身的情欲與嘴里的血意讓賽恩紅了眼,見安雅逃跑的背影,白色外袍在剛才的拉扯間滑落,露出白皙剔透脆弱的肩膀與蝴蝶骨,某種戰意被激起,他下意識舉起手指畫起咒式,對著安雅高喊出石化咒語。 白光閃過,那個纖細的背影直直倒下,趴在地上。 賽恩立刻撲了上去,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讓他已然失控。 可當他轉過安雅的身子,看到披散的頭發下,那張臉滿是驚恐的淚水,賽恩頓時被潑了一身冷水。 安雅很害怕,早在聽到身后人抬手時袖口摩擦的細微聲響時,后背就已驚出冷汗,被咒語擊中倒地,曾經不好的回憶連帶恐懼徹底淹沒她,眼淚無法控制地流下。 而賽恩卻只是呆呆地看著哭泣的安雅。 安雅夫人是一個啞炮,是一個唸不出咒語,輕易就能被制服,任人宰割的啞炮。 可是當賽恩真的輕易制服她時,他卻感受不到捕獲到獵物的興奮與激動,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情。 他不想要夫人流淚。 安雅一直撇過眼看著地板,不敢看賽恩,凌亂的頭發更是阻擋了她的視線,當眼角余光看到他伸出了手,心臟一下收縮地更緊。 那只手伸向了她的身體,卻是把滑落的外袍往上拉,遮住了她露出的肩膀,然后猶豫了下,又伸向了她的臉,把蓋在臉上沾濕淚水的額發,仔細撥去一邊。 頭發被撥開,視線清楚了,年輕男巫原本充滿戾氣的臉似乎也跟著變得明亮平靜。 “對不起,夫人?!?/br> 安雅呆愣,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張狂的學生道歉,但她害怕賽恩在耍什么花招,依然緊繃神經不看他。 卻見賽恩脫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說咒語會在五分鐘后解除。 “我會在外面守到咒語解除?!?/br> 說完,他就起身離開,而安雅的眼淚止住了。 那個年輕男巫走了出去,半掩石門下他的影子格外明顯,五分鐘后,那個影子緩緩離去。 安雅一感覺到身體能活動,就馬上爬起來飛奔回房,裸露的肌膚沾滿蛛網和灰塵,她在銀盆邊取水,一邊擦拭身體,一邊洗著流滿眼淚的臉龐,不斷安慰自己已經沒事了。 起伏不定的胸口逐漸平緩,安雅把發絲別去耳后,才發現自己還披著賽恩的黑袍。 像被蟄到一樣,安雅唰一聲扯下袍子,下意識就要丟去壁爐里燒掉。舉起手的瞬間,年輕男巫的聲音卻在腦海里響起。 “對不起,夫人?!?/br> 他和近戰術式課老師頂嘴時沒有道歉過,他不聽飛行課老師指揮時沒有道歉過,他剪壞草藥課老師的植物時沒有道歉過。 驕傲的賽恩·威爾遜第一次低下頭,是對她這個啞炮老師道歉。 他當然得道歉,他對我那么無禮。 安雅在心里憤憤地想著,想把衣服丟去燒的手卻放了下來。 可是……那個孩子垂下眼的表情,卻在她腦海里徘徊不去。 身為老師,在發生那個意外后,她只一味地逃避,沒有和學生好好溝通,只丟他一人在那兒,安雅覺得自己難辭其咎。 把手上的黑袍折迭好放在一邊的小桌子上,安雅全身無力地癱坐在椅子,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解決眼前的一團亂麻。 她這兩天幾乎沒睡沒吃,身心都很疲累,這也導致她沒發現到一件更棘手的事情。 直到在房里勉強吃完晚餐,安雅正要洗手時,才發現到自己左手無名指空無一物。 她的婚戒不見了! 安雅急得在房里四處尋找,卻一無所獲,除了房里,她今天只去了酒窖。 一想到要回到那個昏暗的酒窖,安雅沒睡好的頭更疼了。 就在她苦惱之際,寶石藍簾布緊閉的窗戶卻傳來了扣扣聲。 不是鳥啄敲窗的聲響,而是有人在敲她的窗戶。 會是誰? 安雅愣了幾秒,才緩緩移步拉開窗簾,薔薇花木的窗臺上,她的銀色婚戒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她趕忙開了窗拿起戒指,半個身子探出去,恰好看到飛天掃帚的尾巴消失在城墻轉角的瞬間。 深夜,賽恩躺在床上拋玩著鬼飛球,眼神麻木,不知在想著什么。 攤在床腳的行李空空如也,回家的決定被一股不明不白的心思給耽擱下。 門禁時間快到時,寢室外傳來了敲門聲。 賽恩愣住,隨之想到現在城堡里只有兩個活人,敲門的人只會是…… 他立刻從床上跳起,沖去開門,可門外已經沒人,只有一杯冒著熱氣的香草茶,和他的袍子。 香草茶放了洋甘菊和馬郁蘭,再加了些蜂蜜,栗色液體閃著寶石般的光澤。 袍子干凈整潔,袖口破損的地方已經被縫補好。 賽恩捧起杯子,深呼吸一口茶香味,閉上眼睛一飲而盡,疲累的神經似乎真的有了一秒的舒緩。 腦海里想著的卻是安雅夫人那雙柔嫩纖細的手掌,她撿取香草放入杯中,她捧著茶杯放在門口,她輕輕敲叩他的房門。 可是,還是不夠。 他把臉埋進袍子里,輕柔磨檫過面容的天鵝絨,似乎還殘存著安雅夫人所留下的體溫。 火焰又再重燃,賽恩睜開了眼,又流露出平時的眼神,那是幼獅想征服眼前一切的不可一世。 可是有了早上的前車之鑒,他想著自己不能再那么魯莽,那樣只會嚇到安雅夫人。 他沒追過女孩子,但跟朋友聚在一起時,聽過他們的經驗之談 得慢慢來,得培養感情,得了解對方的喜好,得找個合適的時機…… “夫人,你可以給我一個吻嗎?” 隔天寢室門口,賽恩對送熱茶來的安雅夫人開門見山。 賽恩才不耍那些墨跡的花招,對正值青春的年輕男巫來說,一刻都無法等待,只有直球出擊一個選項。 “什么?” 原本就被突然打開門的賽恩嚇到,聽到他說的話,安雅的腦袋完全反應不過來,以為自己聽錯。 “我已經三天沒睡覺了,之前想著你能睡下去,可是現在想著你會更加睡不著?!辟惗骼^續說,琥珀色的眼睛十分認真直視她,“我很不舒服,夫人?!?/br> “我……我幫不到你,你是因為永晝才失眠,你應該回家?!卑惭排︽偠ㄏ聛?,想著該趁機會和賽恩談談之前的意外,“威爾遜先生,之前的那件事……” “我不想回家,我只想要夫人的吻?!辟惗鞔驍嗔怂?,固執又強勢。 “只有夫人才能讓我入眠?!?/br> 他的話似乎伴隨一股暖風撲到安雅的臉上,她被打亂了陣腳,神情依然保持平靜,可捧著熱茶的手卻開始顫抖。 她微微搖頭,還想開口說不行,賽恩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你是老師,應該要幫助解決學生的困擾。夫人,就一個吻,就能讓我好好睡覺?!?/br> 他說著任性的話,似乎還往前踏了一小步,安雅覺得自己的世界正被某種巨大的熱浪侵入。 “只要一個晚安吻就可以了?!?/br> 年輕男巫步步逼近,赤裸展示自己最真實的欲望與情感,這些都讓安雅招架不住。 幾日的失眠,加之被這件事困擾許久的心理壓力,都讓她的思維陷入混沌,立在原地在年輕男巫的炙熱注視下,身體連帶理智逐漸融化。 走廊花窗中大片大片的馬兜鈴無風搖曳,鮮黃的光影映落在賽恩的臉上,紅發刺青,精致五官,年輕男巫的目光比永晝日光還要刺眼。 沉默許久,安雅夫人終于松口。 “就一個吻?!?/br> 看著坐在床沿的男學生,安雅面容平靜,她告訴自己只要一個吻,賽恩就會罷休,鬧劇就此畫下句點。 可她每踏一步,靠得賽恩越近,都只感覺到心跳加快。 錯誤就像雪球越滾越大。 安雅彎下腰,看到賽恩閉上了眼,睫毛清晰可數,呼吸近在咫尺。她也不知覺閉上,嘴唇碰上了一處柔軟,是賽恩的嘴角。 連著心臟的那條神經陡然顫抖,安雅想要起身,可是賽恩突然抱住了她的腰往后倒,兩個人雙雙倒在床鋪上。 峭壁上的那顆雪球正在越滾越大。 “你在做什么!“她驚呼著想要掙脫,年輕男巫的臉靠得她很近, “夫人,你也失眠了吧?“賽恩撫過她眼下的淡淡黑青,輕聲細語,蠱惑著她。 他跟父親一樣都是找球手,他們不止善于飛行,他們也善于觀察對手的弱點,抓住破綻,一擊破門。 “你需要我,夫人,就像我需要你一樣?!?/br> “你在胡說八道?!鞍惭艠O力反駁,可聲音跟她的力氣一樣,越來越弱。 她努力想從床鋪和少年的體溫掙脫,努力讓自己想著別的東西,手上的婚戒、抽屜里的信件、梳妝臺上的那些香水和鮮花。 還有花園后的洋房、藍色的冰雪玫瑰、他們的臉和喚她的聲音。 可賽恩壓向了她,他漂亮的臉孔,熾烈的氣息籠罩著她,他的眼神極富侵略性,又總有幾個瞬間露出柔軟坦誠的哀求。 “夫人,不會有人發現的。就當作是助眠的晚安吻,等永晝過去,我們都能正常入眠后就可以停止了?!?/br> 賽恩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只想要靠近安雅夫人,想要擁抱她,想要親吻她,想要她陪他入睡,只有她才能平息火焰。 安雅只覺得耳邊雪球滾動的聲音轟隆隆。 “永晝過去了就會結束嗎……”她輕聲反問,壓在床鋪的側臉不再冷漠克制,她太累了,有些東西開始動搖。 “是的,夫人,只要永晝過去?!?/br> 聽到安雅的話,賽恩欣喜若狂,他喃喃著安慰夫人,又迫不及待捧著她美麗的臉,吻了過去。 當感受到身體正為年輕男巫的親吻和撫摸而興奮,安雅緊繃多日的神經頃刻坍塌,她閉上眼任由自己沉淪。 玫瑰、香水、婚戒在永晝日光下驟然失色,峭壁上的雪球滾落懸崖。 墜落只是一瞬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