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的熟悉感，他沒由來的特殊照顧，所有不合理驟然有了解釋。

    宋菩菩默了半晌沒吭聲，邊南渡也不開口，兩人相對而立，任由四下寂靜蔓延。

    “邊總的消遣，很特別?！彼纹衅袊@了聲，打破沉默。

    邊南渡權當是夸獎，落在褲兜里的手指互相摩挲了下，沉聲回道：“宋導的要求，也很特別?！?/br>
    想起畫上寥寥數筆勾勒出的曲線，宋菩菩頰邊一紅，挪開視線望向邊南渡身后的綠植，吶吶出聲：“早知道，我就不皮那一下了?！?/br>
    邊南渡倏地低笑出聲，沉沉嗓音伴著胸腔輕微的震動，漾得周遭的空氣都起了漣漪。垂眼看見宋菩菩泛紅的耳尖，唇邊笑意愈發明顯。

    “邊總，”宋菩菩的尷尬沒有持續太久，驟然想起了什么，擰眉望向邊南渡，眉眼間很是認真，“提案的事情，是您關照的嗎？”

    “這倒不是，”邊南渡收了收笑，不急不緩地答道，“你來之前，我并不知道程老師介紹的人是你?！?/br>
    正好省了我原先的計劃。

    后半句，邊南渡隱下沒說。

    宋菩菩松了口氣，心里的不安稍稍消散。

    其實她是有所察覺的，邊南渡的舉動已經超出合作伙伴的關系，哪怕有古鎮上那段淵源，也仍然有些逾越。

    如果這場提案自開始就是邊南渡的安排，那他的圖謀…

    宋菩菩淡然一笑：“差點以為自己是關系戶?！?/br>
    邊南渡眉梢一挑，壓著聲問：“關系戶，你當嗎？”

    他說關系二字時重了幾分，宋菩菩抬眼看向邊南渡，語氣似是玩笑，卻又莫名正經：“那還是不了，我靠作品靠實力，邊總可別小瞧我?！?/br>
    邊南渡抿唇應了聲，跨了兩步按下電梯，才扭頭看她：“那就期待下次會議了?！?/br>
    電梯很快停在十九層。

    “邊總再見?！?/br>
    正要跨進電梯時，掌心微震，宋菩菩瞥見屏幕上的來電，頰邊不自覺現出幾分笑意，映著電梯里明亮的光線，柔和的輪廓鍍了層淺淡的光暈，盡數落進邊南渡深幽的眼眸中。

    轉身站定，朝門外的邊南渡頷首，宋菩菩指尖一滑，將電話接通。

    “你失蹤了半天?！鄙蜿懸磺遒纳ひ糇月犕矀鱽?，明顯有幾分不滿。

    電梯門緩緩合上，宋菩菩正欲開口，卻被邊南渡驟然提高的聲音打斷：“晚上累壞你了，早點休息?！?/br>
    眼皮跳了幾下的宋菩菩：“？？？”

    這歧義？

    是給她搞事兒??！

    “喂?！彼纹衅忻Σ坏貙χ謾C喊了聲，靜悄悄的，她又喊了兩聲，仍是沒有回應。

    皺眉一看。

    屏幕右上角三個小字——無服務。

    “電梯里信號不好，”宋菩菩從大堂出來，站在路邊，驟然而過的一陣晚風，吹得她瑟縮了下，“你在干嘛呀？”

    “你失蹤了半天?！鄙蜿懸挥种貜土艘槐?，語氣不善。

    “乖嘛，”宋菩菩竟有些想笑，嘴角的弧度不自覺上揚，“我哪有失蹤，跟你說了下午提案呀?！?/br>
    沈陸一仰躺在床上，小臂擋在眉眼間，傾瀉而下的燈光覆住全身，眼前卻是黢黑一片。

    薄唇抿成僵直的線，他頓了頓，“現在都晚上了?！?/br>
    “提案結束一起去吃了個飯，淮揚菜，我覺得還不錯呢，等你回來一起去吃嗎？”抬手攔下空車，向司機報了地址，宋菩菩繼續道，“后面出了點烏龍，和人拿錯手機了，才換回來呢?！?/br>
    “拿錯？”沈陸一哼了聲。

    信號中斷前的那句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同為男人，又怎會不明白其中的挑釁。再一聯系宋菩菩的話，與其說是錯拿，他倒更相信是預謀。

    沈陸一略一思忖，眸光動了動，眼色凜然。

    不行，他還是得把媳婦藏好點。

    不過半天光景，卻似時光漫長，有訴不完的衷腸。

    兩人一路閑聊，直到宋菩菩回到房間，插卡時中央空調滴了一聲，被沈陸一耳尖地聽見：“到房間了？”

    “到啦，”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宋菩菩空出手換鞋，換完往床邊一坐，柔軟的床墊晃了幾下，他暗啞的聲音帶著電流鉆進她耳中。

    “想你了?！?/br>
    “想得心口疼，小六兒也疼?！?/br>
    臉色漲紅的宋菩菩：……

    后來。

    電話轉視頻，房間里有些許異樣的聲音，昏黃的光線比月色撩人。

    ///

    指針走過十二點。

    邊南渡關了郵箱，隨手將鼻梁上的眼鏡放在床頭，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頸。正要關燈，倏地想起朋友不久前發來的信息。

    娛樂圈本就巴掌大點的地方，但凡有心查，探聽消息不算難事。

    比如，她和她的小男友。

    點開不怎么常用的微博，在搜索框里輸入三個字，點擊進入頁面。

    @沈陸一：我的。

    唷，年輕人還挺狂。

    第58章

    夏天的尾巴一晃而過, 秋意漸濃，沿街的繁密枝葉由綠轉黃, 稀稀落落鋪了一地。

    宋菩菩覷了眼窗外，天邊最后一縷熹光被夜色覆蓋，星星點點的燈盞連成交織的光網。

    又是一天。

    “媽耶, 終于寫完了！”秦潼細腰一抻，放在膝頭的電腦順勢往小腹上滑落, 撞出一聲悶哼。

    “辛苦我潼姐了呀?！彼纹衅兄е掳涂此?，圓眼微瞇, 眸中盈動的微光漾著愉悅。

    秦潼長發一撩，眼波輕轉而至：“制片人打算怎么犒勞我？”

    宋菩菩答得很是正經：“以身相許？”

    “才不讓你占便宜?！鼻劁怂宦?。

    兩人的笑鬧聲縈繞在辦公室, 驅散了秋風灌入的涼意, 秦潼大喇喇地在沙發上蜷成一團，刷著手機，嘴里哼唱著聽不出旋律的調。

    宋菩菩掀眼看去, 唇角微揚。

    真好，這才是她認識的秦潼呀。

    秦潼和張珩最終還是分手了。分手的過程，秦潼沒有細說, 可從她消瘦的模樣和低落的情緒中, 不難窺探一二。

    所幸陰霾都過去了。

    “真的不要我陪你？”秦潼收拾好東西，側身站在門邊，挑眉向她確認。

    “真不用, 就差一份招商用的文件了，你快回去休息?！痹阪I盤上敲擊的手指一停, 宋菩菩無奈扶額，“等節目開拍，你想休息可都沒機會了啊?！?/br>
    秦潼撇了撇嘴，叮囑了句注意安全，終是轉身離開了。

    宋菩菩長呼一口氣，轉了轉發僵的后頸，將視線落回電腦屏幕，靈活的指尖下傳來啪啪啪的敲擊聲響。

    明亮的燈光下身形單薄，投映在地面成了一塊模糊的圓影。

    視頻通話的鈴聲打斷房間里規律的聲響，宋菩菩偏頭看了眼，唇邊漾起笑意，眼梢的疲色一掃而空，柔和的五官驟然明媚。

    她最近有些頭疼，不過是蘊著甜絲絲的那種。

    不知是深山老林里的生活太過乏味或是什么，沈陸一愈發黏人了。不論多晚收工總要膩著她黏糊一會兒，偶爾話沒說完便睡了過去，眼下一抹青色看得宋菩菩滿是心疼。

    又或是像現在這樣。

    “還沒忙完？”

    毛巾蓋著濕發，手掌覆在上面隨意揉擦，沈陸一周身熱氣繚繞，水珠沿發梢滑落，循著分明的下頜線條，沒入寬松的睡衣領口。

    “沒呢，不過快了?！?/br>
    宋菩菩將手機立在電腦屏幕前，調了調角度，往屏幕上打量了幾眼，便聽對面笑意沉沉：“不用調，我媳婦怎么都好看?！?/br>
    “偷吃糖了？嘴真甜?！?/br>
    沈陸一湊近鏡頭，灼灼目光透過屏幕落在她身上，低磁的聲線有幾分?。骸鞍舭籼?，吃嗎？”

    “……”

    ///

    邊南渡合上最后一份季度匯報，捏了捏鼻梁骨，眼瞼微闔，眼睛干澀的感覺緩解不少。松了松領帶，將沒處理完的工作收進包里，關燈準備離開。

    走廊燈光微弱，兩側的辦公室黢黑一片。抬手按下門口的開關，正要推門而出，余光瞥見另一頭的隱隱亮光，邊南渡倏地一頓。

    光亮的源頭是她的辦公室。

    宋菩菩的團隊初建，獨立制作節目也是頭一回，登記注冊或是租用寫字間都為時尚早，眾人當初一番商討，最終還是決定將團隊暫時掛靠在南度集團名下。

    邊南渡劃了片工作區給她，除了打通的工位，還有盡頭一間空置的辦公室，和他的辦公室分據兩端，格局相似，只是略小一些。

    算了，去看一眼。

    邊南渡輕嘆了聲，朝盡頭跨步而去。

    距離將燈光暈得模糊，映在眼中不過一點搖曳。邊南渡步伐很緩，皮鞋踏在地上，每一步的聲音都清晰，傳進他耳中，似要理出思緒中糾纏的結。

    不可否認，他對宋菩菩是存了心思的，但他也清楚她的態度。

    宋菩菩在他身前畫了條線，涇渭分明，唯有工作交集時會謹慎地跨過幾寸，不待他多做挽留便抽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