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楓安靜一瞬，嗤笑一聲，轉身回房。隨手抓一把土把“狗”字給涂了。

    就剛才那句話來說，殷長衍審美比狗要強。

    院子里傳來鍋鏟碰撞聲，桌子上堆了滿滿的菜。竹青端上最后一份魚湯，見到王唯一很是歡喜。

    “做了一大桌，我正愁沒人分享，天意叫你過來?！敝袂嘈χヌ硪浑p筷子。

    “竹青，好豐盛，你提前知道我要來嗎？”

    竹青搖了搖頭，臉上有一分羞澀，“今天是我的生辰，楓陪我一起過?！?/br>
    “豁，這么巧！”王唯一接過筷子，對著菜咽口水，“今天也是我生辰?！?/br>
    “真的？沒聽你說過?！?/br>
    “我師尊懶，又常年閉關，于是便把每次出關之日定為所有弟子生辰，一起慶祝?！蓖跷ㄒ粐L一口琥珀核桃仁，又甜又酥，咬一口齒頰留香，太滿足了。

    “要來一碗酒心湯圓嗎？”竹青盛了一份白嫩飽滿的湯圓給王唯一，“我老家那邊的習俗，吃一碗酒心湯圓，來年一定平安團圓。唯一，我希望你一直平安快樂?！?/br>
    王唯一心像被掐了一把，軟得一塌糊涂，“謝謝竹青?！?/br>
    “呦，吃上了?！逼菅詶鬟M來，瞅了一眼，“湯圓？”

    “要來一碗嗎？”竹青臉蛋紅撲撲的。她家的習俗要是有一天能變成楓的習俗就好了。

    “太甜了，我不要?！逼菅詶髂每陫A菜。

    他飯量很大，又沒有忌口，風卷殘云吃了起來。

    竹青眸子里閃過落寞。轉念一想，陪在他身邊的女人只有她，那是不是意味著她有特別的意義。

    又快快樂樂地坐下來吃飯。盡可能吃甜食，將別的口味給戚言楓。

    是不是長時間沒吃酒心湯圓，怎么感覺腦子暈暈的？

    醉了嗎？

    竹青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可她清醒地知道這不是夢。

    夢中。

    娘病入膏肓，纏綿病榻數個月后離世；鐵匠被戚言楓掏空，死不瞑目；戚言楓八抬大轎迎娶一個女子，蓋頭掀開，女子赫然是王唯一的臉。

    竹青心痛極了。

    所有人都棄她而去，絕望盈滿心頭。

    楓，不要離開她。

    戚言楓吶。

    竹青從睡夢中驚醒，滿臉淚痕。

    桌面上剩一些殘羹剩飯，不見戚言楓和王唯一身影。

    跌跌撞撞跑出去。外面正在下雨，兩人在院子里有一句沒一句地醒酒聊天，臉上表情互相嫌棄。

    心中放松，舒了一口氣。正要開口，便聽王唯一說，“你突然說娶我，嚇得我渾身冒冷汗?！?/br>
    “殷長衍很危險。嫁我雖然不是最好的方法，但起效最快?！?/br>
    “‘娶’不能隨便掛在嘴上，這件事很嚴重的。萬一結成怨偶，兩個人得痛苦一生?！蓖跷ㄒ豢嗫谄判牡?。

    “有什么關系？我并不介意跟你過后半生?！?/br>
    “我介意呀??！”王唯一急了，“而且，竹青要怎么辦？”

    戚言楓嘴巴一開一合，繼續在講話。內容竹青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腦子平地起了一個雷，滿都是“戚言楓求娶王唯一”。

    悄悄退回房間。關緊門，她需要靜一靜。

    坐到床上，抽噎的動作一頓。

    等等，剛才是不是路過了一個泥菩薩。

    怪了，她房間里哪里來的泥菩薩。

    抬眼望過去。

    方才那個位置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耳邊響起一個清淺的、帶著點兒引誘意味的聲音。

    一尊兩人高的垂淚菩薩立在右側，低著頭，靠近她的耳朵講話，“絕望嗎？向垂淚菩薩許愿吧。垂淚菩薩什么都會允諾你?！?/br>
    竹青嚇得心頭猛地一跳，雙手緊緊攀著床柱子，“你是誰？為何偷偷來我家？出去！”

    “你叫垂淚菩薩來的?！贝箿I菩薩對愣怔的竹青說，“你心愛的男子求娶你最好的朋友，你心生絕望，才叫來了垂淚菩薩?！?/br>
    “向垂淚菩薩許愿吧，垂淚菩薩能讓戚言楓的心徹底屬于你，讓王唯一從此消失?！?/br>
    垂淚菩薩很喜歡竹青這種小姑娘，被嫉妒沖昏頭腦后，交易做得很輕松。

    竹青擦了把眼淚，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搞清楚事實，我得親口問一問楓和唯一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楓真的愛慕唯一，我會退出?！?/br>
    垂淚菩薩有一分意外，“你不嫉妒嗎？”

    “嗚嗚嗚嗚嫉妒的要死?！敝袂嗄構汕稳崦?，眸子卻堅定，“可再怎么嫉妒，楓也我最愛的男人，唯一是我最愛的女人?！?/br>
    垂淚菩薩沉默了一會兒，“竹青，垂淚菩薩欣賞你?！?/br>
    “??？你這就走了？外面在下雨，你會被淋濕?！敝袂嘧テ饓堑挠图垈闳酱箿I菩薩手里，“拿著吧，你是泥人，會垮成一灘爛泥的?！?/br>
    三根細線從身后襲來，割向垂淚菩薩的腳踝和脖子。

    這個氣息，是他。

    垂淚菩薩腦袋調轉三百六十度，直勾勾地望向身后之人，“殷長衍。你故意引誘我來這里?！?/br>
    “抱歉，竹青，在你腦子里插了一段夢境。你絕望，才能引來垂淚菩薩?！币箝L衍說，“久見了，垂淚菩薩?！?/br>
    插的夢境？所以楓求娶唯一那件事是捏造的嘍。竹青破涕為笑。

    “尋垂淚菩薩有事？”

    “做一筆交易?！币箝L衍說，“我要拿回心腸?！?/br>
    “交易取消，交易失敗?！贝箿I菩薩說，“心腸垂淚菩薩已經上交了?！?/br>
    殷長衍注意到祂用了一個詞“上交”，這是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尊稱，“呵哦，交給何人？殷長衍能知道嗎？”

    “扼住垂淚菩薩命脈之人?！贝箿I菩薩語氣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敬意。

    “這人姓甚名誰，如何稱呼？”

    “垂淚菩薩不被允許直呼那位尊者姓名?！贝箿I菩薩抱著油紙傘離開。

    殷長衍停在原地?？磥?，此事得從垂淚菩薩由來下手。

    王唯一跑過來，“還以為是我聽錯了，原來真的是你。長衍，你怎么在竹青規閨房里？”

    “垂淚菩薩來過了?！敝袂鄤偪捱^，眼尾泛紅。

    戚言楓腦子很聰明，幾乎是一瞬間，就聯想到整個事情經過。揪起殷長衍衣領，嗓音很低，“混蛋，你利用竹青。要是她出什么事，我跟你沒完?！?/br>
    殷長衍視線從對方大掌上移開，不咸不淡道，“松手，她不是好好的?！?/br>
    竹青臉皮微紅。楓居然為了她發火，垂淚菩薩再來幾次也不是不行。

    殷長衍整理好衣衫，“唯一，記不記得你在哪本書里看到過垂淚菩薩相關事跡？”

    王唯一回想了一下，“一個話本子，作者叫玉少一。皮rou樹、造夢之術也是他執筆的，所以我印象深刻?！?/br>
    殷長衍沉思片刻，“竹青，你家有地圖嗎？拿過來?！?/br>
    “哦，好?！?/br>
    殷長衍在地圖上分別將發生過皮rou樹的山頭、病村、十八層巖用炭筆圈起來，這三個地方組成一個圈。

    圈子中心，恰好有一個鎮子。也許，玉少一曾在這個鎮子上生活過。問一問他，也許有收獲。

    戚言楓抽出地圖，擰著眉頭打量了一會兒，“這不是碑林鎮么?！?/br>
    “你知道這里？”殷長衍說。

    “當年病村后山攔殺，是恩公救了我，將我帶到碑林鎮救治?！逼菅詶魇执_定，“我在碑林鎮生活了三年，就是這里?！?/br>
    第120章 第 120 章

    ◎碑林鎮◎

    殷長衍打算走一趟碑林鎮。

    王唯一聽說他要去尋心腸, 要陪著一起。

    “竹青能把你照顧的很好，你也喜歡她，留在這里?！币箝L衍說。

    竹青滿眼羞澀, 看戚言楓的眼神能拉絲。沒準再過段時間他們就要升格當人家爹娘。

    她怎么好意思留在這里妨礙兩個人。

    殷長衍是個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但她十分善解人意。

    王唯一親親熱熱道，“我想跟你在一塊?！?/br>
    殷長衍點了點頭，松口了, “好?！?/br>
    “我這就去收拾東西?！蓖跷ㄒ唤o竹青飛過去一個眼神。竹青意會, 臉頰飄紅, 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一直沉默的戚言楓張口道, “我跟你們一起去?！?/br>
    王唯一脫口而出，“你怎么能走！”

    專門給他們兩人留的獨處空間。他一走, 這不就白干了。

    “我為什么要留?！逼菅詶麟p臂環胸，語氣淡淡的。

    “這、竹青身子不好, 你多陪一陪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