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不了的反派 第43節
“......” 紅花神窟。 陳楓站在通天帽上。 好高,一眼望不到底。 在這里吊來蕩去,膽識一定過人。云拂衣擺,有幾分羽化登仙的意境。 心理建設做得差不多,勉強安慰自己吊在上頭不那么像風干臘腸。 陳楓抓起腳邊的麻繩套在通天冠上,另一邊綁在腰間。順著麻繩滑到紅花神像左眼窟窿的地方,接著殷長衍停下的地方繼續擦洗。 這活兒,總得有人干。 醫堂。 房間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醫修衛清寧邊放下肘部的衣袖邊走出來。 面上帶著和煦的笑,“他叫什么名字?” 王唯一和一堆紅花君子圍上去,擠得水泄不通。 “殷長衍?!?/br> “師兄,他怎么樣?” “師兄,你盡管用藥。什么藥都可以,一定要治好他?!?/br> 衛清寧聽到“殷長衍”三個字時眼睛亮了一下,“紅花節那位拉起神禾橋的紅花君子么?!?/br> 眉目越發和善。那一天可給醫堂省了好大的工作量。 衛清寧:“性命沒什么大礙,但是鎮陰蠟灼傷,只有丹藥‘一里封冰’才能解。醫堂一年產兩顆‘一里封冰’,全在劍堂弟子李卿之手里?!?/br> 紅花君子們面面相覷。這可不太好搞,他們跟李卿之結了不小的梁子。 試探問道,“醫堂沒留一顆嗎?” “沒有?!毙l清寧搖了搖頭,面帶微笑,“‘一里封冰’對藥材要求極高,稱得上苛刻。藥材是李卿之一人搜羅,費了不少心血?!?/br> “這樣啊?!?/br> 劍堂。 松柏林。 王唯一與紅花君子們一道站在李卿之面前。 李卿之全程整張臉黑成鍋底。 大手一揮,拒絕得干脆利落,“不可能,我拒絕,別癡心妄想?!?/br> 陳楓:“李師兄,殷長衍與你同為劍堂弟子,是你的嫡系師弟。眼下他被誤傷,正是你展示良善心胸、兄友弟恭的時刻,你怎么能見死不救?!?/br> 李卿之眸中閃過一絲嘲諷,宛如聽到什么笑話。冷哼一聲,冰涼眸子掃過紅花君子眾人,“不是你們先挑釁么?現在又裝什么。同門內斗、損壞紅花神窟,殷長衍但凡把宗門規矩放在心上,便不會有眼下的境況。這不叫誤傷,是他活該?!焕锓獗?,我斷不會交出?!?/br> 膽小紅花君子氣急,“李卿之,殷長衍正在受罪,你還在這兒說風涼話。你沒點兒良心嗎?” “那種沒用的東西,早丟去喂狗了?!?/br> 紅花君子們氣急敗壞,但無計可施、無可奈何。 陳楓踹斷松柏,瞇了瞇眼,“好好好,李卿之,今日之辱我記著。你最好祈禱以后別犯到我手里,我們來日方長?!?/br> 膽小紅花君子惡狠狠地瞪了李卿之一眼,壓低聲音問陳楓,“去哪兒?” “我們沒時間耽擱,尋藥材?!?/br> 一眾紅花君子步履匆匆散開。 王唯一沒走。 李卿之瞥了一眼王唯一,“你怎么還在?排隊等罵我么?!?/br> 她哪兒敢啊,他可是師尊。 “李師兄,殷長衍不是損壞紅花神窟才受傷。紅花神窟底下有一個五神鎮陰陣,像蠟一樣熔解坍塌。殷長衍為紅花君子斷后,被鎮陰蠟灼傷了腿?!蓖跷ㄒ徽f,“你什么時候改了主意,就把‘一里封冰’送到臨江邊,我家住那兒?!?/br> 李卿之聽到“五神鎮陰陣”,眸子有一絲轉瞬即逝的震驚。 眾人離開后,李卿之去了一趟懸木閣。 沒人知道劍堂堂主褚行常年幽居在此處。 李卿之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紅木錦盒,里面靜靜地躺了兩顆丹藥。仔細看,就會發現盒子角落部分都結了冰。 正是一年才得兩顆的丹藥‘一里封冰’。 “堂主,李卿之送藥而來?!?/br> 褚行側臥在閣樓頂端喝酒,聞言放下酒壺,“這么快又到十二月十二了?!?/br> 每年的十二月十二日,是李卿之為褚行送‘一里封冰’的日子。 李卿之縱身飛升,坐在褚行身側,“堂主,傷口好些了嗎?請讓我來為您上藥?!?/br> “老樣子,燒習慣了?!瘪倚邪胪氏乱律?,后背有一片很大的紫黑色灼傷痕跡。 若王唯一在,一定會驚呼‘這傷口與殷長衍腿上的一模一樣’。 李卿之眸色暗了一瞬,擱在盒子上的五指漸漸收緊,“要不是我惹是生非,堂主斷不能無時無刻受鎮陰蠟灼燒之苦,修為受限,數年不得寸進?!?/br> 他十分自責。 十年前李卿之是明炎宗劍堂有史以來最強的少年天才。入宗不過兩年,大敗眾弟子,恃才傲物,意氣風發,猖狂得沒邊兒。 打聽到紅花神窟底下藏了一個祭臺,鎮壓著頂陰邪厲害的東西。他倒要瞧一瞧,看是個什么稀罕物件兒。 褚行是紅花神窟守窟人,修為高深。但論耍詭計玩兒手段,他不是李卿之對手。吸入過多‘大夢不覺’導致修為渙散,整個人動彈不得。 褚行一條胳膊被折成扭曲的弧度,疼得渾身冒冷汗,“李卿之,你不能進去。這不合規矩,里面很危險?!?/br> 少年李卿之眼皮子懶洋洋地抬了一下,一雙眸子靜得可怕,“危不危險的走一趟不就知道了,用不著你說?!?/br> 繞過褚行,抬步就走。 腳腕倏地被大掌扣住。 低頭一看,順著胳膊正對上褚行那張因中術法而發白痛苦的臉。 褚行喘著粗氣兒,“......別、別去?!?/br> “羅里吧嗦的,煩死了?!鄙倌昀钋漤娱W過一聲不耐煩,靈力上腳。 褚行另一只手被“咔嚓”一聲踩斷,軟軟地垂在身側。 少年李卿之眸子冰冷,鞋底在草上慢條斯理地蹭了蹭,嫌臟。 “憑你,也想護住鎮壓之物?呵,廢物?!?/br> 轉頭進去。 少年李卿之見到了五神鎮惡祭臺。 少年李卿之點燃了燭臺。 意識到不對時,已經晚了。 “惡”相紅花神蠟像身子融化了一半,頭頂鎮陰蠟似是粘稠的漿糊悄無聲息地從四面八方沉了下來,堵死了出路。 不可一世的少年李卿之第一次嘗到名為“恐慌”的情緒。 今天要喪命在這里。 頭頂一大坨鎮陰蠟劈頭蓋臉滴下來—— 突然腰間一緊,腳步騰空,猛地被拽進一個溫暖的胸膛中。 耳邊傳來“啊啊啊啊——”的慘痛叫聲。 少年李卿之抬頭,直勾勾地對上褚行那張扭曲到丑得面目全非的臉,看見黑紫色的灼燙傷一點點侵蝕著后背。 他猛然意識到,褚行從一開始護得就不是什么鎮壓之物,而是他李卿之。 褚行用身子護住李卿之,抱著他一步一踉蹌走出五神鎮惡祭壇。 聽說,過幾日是紅花節。褚行求了明炎宗三年才被允許在紅花節當天扮演紅花神。 聽說,鎮陰蠟灼燙傷無藥可醫,傷者無時無刻似被灼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聽說,褚行因失職失責被宗門罰戒鞭二十鞭。 聽說,劍堂一度因堂主重傷而被拆分并入其它堂。 再后來。 劍堂多了一個暫代堂主之位的李師兄李卿之,整天手拿律典,張口規矩閉口劍堂。 褚行拍了拍李卿之的肩,“你都自責多少年了,不膩味么?!?/br> 李卿之覺得褚行得知道這突如其來的事兒,“堂主,殷長衍擦洗紅花神像,和紅花君子們一同掉進五神鎮惡祭壇。他被鎮陰蠟灼傷了?!?/br> 終于體會到當年褚行的感覺。唉,無奈,無力。 “繼續講?!瘪倚姓f。 “我在他身上隱約看見當年你的影子。一里封冰,我想勻他一顆?!?/br> 褚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李卿之,我求之不得。你總算有點兒像一個堂主??烊?,我自己能療傷?!?/br> “嗯,李卿之告退?!崩钋渲ブt木錦盒離開。 褚行大口喝酒,簡直要偷笑出聲。當年那個性情乖張、一身戾氣的少年天才漸漸成長為有擔當的男人,真他媽的欣慰。要知道自己當年可是做好了隨時清理門戶的準備。 醫堂床鋪緊俏,衛清寧通知把殷長衍扛走。 陳楓提議,“我家有一張寒冰床,能暫緩殷長衍的灼燙傷,去我家吧?!?/br> “回家,去臨江邊上?!蓖跷ㄒ徽f。 “為什么?”陳楓不理解她的堅持。 “李師兄一定會來送‘一里封冰’,我得等他?!?/br> 陳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