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劫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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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謝天行剛到京城,又是一個外地人,從哪兒知道的,誰告訴他的,溫鸞? 自然而然的,他想到了高晟,連著此前種種消息泄露的跡象,他立刻想到內鬼。 謝天行的笑容已經冷了,原本他只想試探一下,結果這小子還真有這心思!他默默在心底嘆了一聲,宋南一變化太大了,簡直和以前是兩個人。 突遭大難,性情大變。呵,一個兩個都這樣。 謝天行聳聳肩,剛想說話,卻見街面上一陣躁動,有人疾奔狂呼:“皇上頒布罪己詔啦!皇上頒布罪己詔啦!” 兩人齊齊一驚。 雖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宜每日三省吾身,方能修身養性,但帝王,不在此類。 真龍天子,近乎于神的存在,天下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征,君王無繆,皇帝怎么能犯錯呢?就算出了差錯,那也是臣子的錯,是臣子耽誤了君父! 皇上,頂多是受了jian臣的蒙蔽罷了。 即便是棄城而逃的太上皇,也無人敢當眾指責他大錯特錯,只能說聲“不妥”。而當今這一道“罪己詔”,可謂是一道石破天驚的霹靂,炸得京城的地面都顫抖了。 已有差役照著布告大聲念了出來,“……家國多難,實不堪忍,朕急功近利,只看戰況危急,枉顧良臣勸誡,竟陷清廉于泥沼,致使血濺玉階,釀成數起慘案,波及眾多無辜。此朕之不明,是罪也,悔之不及,每每思慮,不得安寢,誠布告天下,為冤者平反……” 平反! 宋南一眼中迸發出歡悅的光芒,猛地擠到人群前面,仔細審視墻上的告示,反復咀嚼每一個字,忽然爆發出一陣狂笑。 冤者,父親就是天底下最冤枉的人!如果當朝反對建昌帝登基的官員都是“清廉良辰”,那沒有理由不給父親翻案。 父親可以平反了,定國公府又可以恢復往日的輝煌! 宋南一激動得滿臉通紅,轉身就往回跑,都忘了和謝天行道別。 謝天行撓撓頭,不明白他為何興奮成這樣,告示上面又沒寫給哪個官兒翻案。 搖搖頭,他擠出人群,慢慢踱到御前街上的一間筆墨鋪子。 這里靠近六部衙門,往來顧客大多是有官身的人,店小二見他不像個讀書人的模樣,還以為是誰家的長隨,過來取東西或者付錢的,因拿著賬冊子問道:“這位客官瞧著面生,請問拿哪位大人訂的東西?” 謝天行笑笑,低聲道:“我來取陜北王老爺訂的貨?!?/br> 店小二臉色微變,警惕地左右瞧瞧,見沒有可疑的人,也不多話,直接帶他去了后頭。 這家是前店后院的模式,過了穿堂,就是小小的倒座抱廈,一個有點發福,看上去忠厚老實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看書。 “老李?!边€沒邁過門檻,謝天行已朗聲笑起來。 “堂主!”李老板趕忙放下書迎出來,剛要行個軍禮,早被謝天行架住了,“不在軍中,用不著多禮——你知道我最討厭這些禮節?!?/br> “還以為堂主要晚些日子才到?!崩罾习鍝]手讓店小二退下,親自奉茶,“這是剛得的大紅袍,您嘗嘗?!?/br> 謝天行捧起茶盞咕嘟咕嘟兩大口,哈哈大笑:“給我算是浪費你的好茶了,我從來嘗不出好賴,于我來說,喝茶就是解渴?!?/br> 李老板道:“堂主,榆林那邊情況如何?” 謝天行放下茶盞,臉色變得有些凝重,“榆林還是老樣子,官兵拿我們沒辦法,我們的地盤一點點變大了,我來之前,起義軍已經快打到朔州了?!?/br> “好事??!”李老板大喜,“拿下大同衛,就可直驅京師,起義軍大業可成!” 謝天行苦笑著搖搖頭,“你想的太簡單了,先前我們能成功,是因為晉陜等地的衛所一盤散沙,個個隔岸觀火,沒一個出手馳援的?,F在朝廷設置了總兵,把兵力歸攏到一處,統一調度,就沒有那么好打了。大同衛譚方是個將才,雖說不能馬上扭轉局勢,但至多兩個月,他必能壓制住我們東進的腳步?!?/br> 李老板遲疑道:“起義軍一多半都是軍屯逃出來的,他厲害,我們也不差?!?/br> “皇上發了罪己詔,你知道嗎?”謝天行突然問。 李老板不以為然,“知道,那又如何?都是籠絡人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把戲罷了,十幾個大臣,姻親故舊,牽藤扯蔓的,大大小小少說也波及到幾十起案子,如果一一平反,那皇上的臉面就丟盡了。我就不信皇上真能認錯?!?/br> “或許是真的?!敝x天行嘆道,“忘了跟你說,我如今住在高晟府上?!?/br> 李老板眼睛瞪得溜圓,好家伙,陜北起義軍首領住進錦衣衛指揮使家里,說出去都沒人敢信! “高晟從皇宮出來后的第二天,皇上就發了罪己詔,我想,應該是我jiejie姐夫的死,觸動了他們?!?/br> 今日陽光很好,屋瓦上殘雪消融,大顆大顆的水珠順著滴水瓦,淚珠兒一樣滾落。 因為靜,水滴的聲音分外的響。 李老板不知如何安慰他,堂主一直知道鄭明一家住在陽高縣,卻從來沒有相認:一個亂匪,一個官吏,這層關系終究是麻煩。 他們在陽高縣衙也有線人,雖說不知曉具體細節,但鄭明伙同康王府總管設局刺殺高晟一事,還是瞞不住他們的。 謝天行長嘆一聲,使勁搓搓臉,很快臉上又是笑嘻嘻的,“一筆爛賬,算也算不清。不說這個了,今天我去城墻轉了轉,不得不說,京城的守備和地方不是一個級別的,有人說要打到京城,我看就是做夢!” 李老板沉吟道:“要么我們就占山為王,死守榆林那塊地方?!?/br> “現在我們的物資都是靠打仗得來了,如果死守榆林,就要考慮糧草供應和地方治理的問題了,起義軍大多是逃卒和失去土地的流民,種田可以,治理地方你覺得行嗎?” 謝天行自嘲一笑,“不是我說,但凡朝廷把被侵占的田地發還給他們,不用一兵一卒,起義軍立刻土崩瓦解?!?/br> 李老板沉默了,他是秀才出身,見識比起義軍的兵卒們高些,心里很明白,大家之所以豎起反旗,就是因為被逼得活不下去了,如果哪□□廷給他們發了田地,當然會選擇過穩定的日子。 不過他還是覺得朝廷做不出這事,“天下烏鴉一般黑,朝廷和那幫高官污吏、世家大族是一起的,是他們強占了我們的田,動了那些人的利益,皇上的龍椅還會穩嗎?” 謝天行撓頭,起身道:“總要試一試才知道,你看,今天之前,誰能想到皇上會下罪己詔呢?好,我要走了,你忙吧?!?/br> 李老板留他吃晚飯,謝天行擺手笑道:“免了免了,我那妹子就是驚弓之鳥,晚回去會兒,她都會想我是不是給高晟殺了?!?/br> 說著又開始頭疼了:要如何才能帶妹子安全離開? 第69章 ◎與過去做個了斷◎ 罪己詔一出, 滿城沸沸揚揚,再加上小安福這個耳報神,溫鸞知曉的消息比官府公布的要多得多。 姐夫的老師董仲文, 列在重重卷宗的第一位,雖說還要經過三法司層層重審, 不會立刻沉冤昭雪,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馮家的案子也發回重審了, 還是錦衣衛的人督辦。小安福說,大人派羅鷹去了邯鄲,也就個把月的功夫, 定能還馮家清白。 溫鸞聽了,臉上并沒有任何的變化,依舊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都說亡羊補牢, 為時不晚,可死去的羊終究是死去了, 再也回不來了。 小安福和她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 簡直是看著她的臉色掂掇接下來的話,再也沒有之前的自如親近。 明明不該在意的,溫鸞卻胸口發悶。 “大人已著手布置請旨搜查康王皇莊,想必用不了多久, 就能找到阿薔?!卑哺Pχf。 溫鸞腳步微頓,點點頭, “哦?!?/br> 哦?安福疑惑地望著她,阿薔回來不是好消息么,為什么溫jiejie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溫鸞的確提不起精神來, 她想要阿薔好好活著, 而不是作為一個脅迫她的籌碼, 被高晟玩弄于股掌之間。 已是二月下旬,春風增添了幾許暖意,去年新栽下的早櫻成活了,枝頭冒出新芽,再過十幾天,應是能開花了。 溫鸞怔怔看了會兒那些早櫻,忽轉身就走。 安福忙問她去哪里。 “定國公府,”她淡淡道,“去拿阿薔的賣身契?!?/br> “我去喊馬房備車?!?/br> “不必了,我自己騎馬去?!蓖nD了下,溫鸞又道,“我都把要去的地方告訴你們了,就不用再派人跟著我了吧?!?/br> 安福一個趔趄,差點把自己絆倒,自不好意思再說“我陪著jiejie去”的話了,但該給大人送的消息還是要送的。 瞅著溫jiejie出了門,他立刻就要去北鎮撫司找大人,不妨巧燕的身影出現在巷子口。 安福又驚又急,拉著她躲進門房,“你怎么來了,大人不是讓你們躲躲么?” “別提了?!鼻裳啻诡^喪氣道,“我哥都編由頭避出去了,結果我娘聽說國公夫人病重,感念什么主仆之情,愣是背著我哥跑到國公府給夫人請安,急得我哥又回去找她了?!?/br> 周??赡芤呀洷┞?,這檔口回去非常不妥,安福心知此事重大,不敢耽擱,急匆匆就往北鎮撫司趕。 較之他處的春意盎然,定國公府卻顯得異常蕭瑟冷清,因疏于照料,這里的花木幾乎都養死了,春風一吹,只有雜草和枯枝蜷縮著瑟瑟顫抖。 宋南一捧著藥碗,正侍奉母親喝藥。 鄭氏仰在大迎枕上,滿臉病容,整個人瘦得脫了形,“你跟我說實話,你父親的名字到底有沒有在平反的清單中?” 宋南一笑得十分勉強,“我去都察院打聽過了,他們說牽扯到的案子太多,要一個一個來,先緊著日子久遠的,抄家流放的人家辦,父親……要等等才輪到,快吃藥吧?!?/br> 鄭氏一把推開碗,喘吁吁道:“不對,不對,昨兒個葉二小姐連皇宮都進不去了,和太皇太后是徹底聯系不上了,如果皇上有意放了你父親,就不會難為她??低跄?,你有沒有找過他?” 宋南一不知怎么回答,康王和康王世子被皇上單獨叫進宮,說是問問陽高縣刺殺案,足足兩日沒有消息,康王府的人也急得團團轉,根本沒空搭理他這茬。 此時他才覺得自己太天真了,被皇上的罪己詔迷瞎了眼,想想也是,皇上肯定會赦免那些已經死了的,對他的皇位再無威脅之人,父親顯然不在此列。 皇上逐漸收攏大周的兵力,這樣下去,父親能否活到太上皇復辟那日?葉向晚也太沒用,剛到京城時信誓旦旦說不日就能扭轉局勢,結果一年過去了,一沒救出父親,二沒扳倒高晟,更沒迎回太上皇,她帶過來的暗衛反倒折損了七七八八。 宋南一深深嘆息一聲,突然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夫人,夫人!”一個仆婦著急忙慌進來,一臉忐忑,“少……啊,不是,溫家小姐來了?!?/br> “誰?”宋南一騰地站起身。 “溫、溫鸞?!?/br> “她來做什么?看我們笑話嗎?”鄭氏掙扎著要坐起來,“打出去,把那個掃把星給我打出去!” 宋南一卻是迫切想見到溫鸞,忙道:“這個時候來,必定有要緊事,說不定她是從高晟那里聽到點什么消息,特地來告訴我的?!?/br> 鄭氏聽了,雖還是滿口罵著“掃把星、晦氣”,倒不使勁攔著兒子了。 他們都習慣了溫鸞對宋南一的深情,下意識認為她必定會不顧一切地維護宋南一。 “她在哪兒?”宋南一問。 仆婦答道:“在前院小書房?!?/br> 宋南一一怔,“怎么不帶她到后院?” 仆婦訕訕道:“她不肯來,大管事就請她去小書房稍坐?!?/br> 宋南一微微皺了下眉頭,提腳趕往前院小書房。 小書房是定國公會見貴客的地方,也是定國公閑暇時最喜歡的地方,文窗窈窕,圖書琳瑯,饒是國公府已然是個空架子了,這里還保持著原先的尊貴氣派。 溫鸞在國公府住了三年多,從來沒被允許踏入這間小書房,不成想和國公府斷絕關系了,卻成了他們的“貴客”。 害怕的是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