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劫 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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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鸞望著高晟遠去的背影,也不禁茫茫然了。 一聲鑼響,雙方開始入場,彩棚頓時沸騰不已,口哨聲,尖叫聲,還有敲鼓聲,幾乎把棚頂掀翻嘍。 與大周的紅色勁裝不同,瓦剌人是黑衣黑褲,坐騎也是一水兒的黑馬,遠遠望去,就像一團團烏云侵入場地。 他們個個身材魁梧,看上去比街頭遇到的瓦剌人更為強壯,而且不知道為什么,他們一出現,溫鸞就覺得十分不舒服,心臟急促地跳動著,竟憑空生出幾分懼意。 不但是她,阿薔也有這種感覺,捂著心口道:“我想轉身就跑怎么回事?” 場上,一個黑熊似的瓦剌人猛地發出聲狼一樣的嘶吼,震得眾人一靜。 他用大拇指指指自己,吼出一連串瓦剌話。 “我,納塔,瓦剌第一勇士?!蓖哓莸耐ㄗg立刻用最大的嗓門喊道,“于南征中,屠城三座,殺敵一百三十人,總兵一個!” 瓦剌口中的南征,就是大周說的南侵。 殺敵,自然就是殺的大周將士! 看臺一片沉默。 瓦剌人還在繼續,“殺敵七十八人,活捉指揮使一名?!?/br> “殺五十六人,屠城兩座?!?/br> “殺……” 空寂的球場上回蕩著殺、殺的聲音,初夏的陽光下,瓦剌人手里的球杖閃著寒凜凜的光,好像拿的是一把把鋒利的寶刀。 溫鸞終于明白為何看到他們會覺得心悸,這群人不是普通的瓦剌武士,是真正上過戰場,屠殺無數的惡魔。 他們身上,是充滿血腥味的殺氣。 她不由攥緊了阿薔的手。 阿薔也很害怕,手指冰涼,渾身發抖。 四周靜得可怕,人們這時才驚詫地發現,京城雖保住了,瓦剌人帶給他們的,那種城門隨時可破,隨時可能被殺死的恐懼,卻沒有消散。 死一般的寂靜中,高晟催馬上前一步,不疾不徐道:“錦衣衛指揮使高晟,殺敵三百余人,生擒瓦剌王子三個,砍大將五個……可能七個?記不清了?!?/br> 張大虎一聲虎嘯,“錦衣衛百戶張大虎,殺敵二百五十人!” 張小花脆生生道:“錦衣衛張小花,殺敵八十二人!” “錦衣衛……” 方才還沉寂的彩棚漸漸變得熱烈,他們怎么忘了,大周也有不輸瓦剌的強悍軍隊! 人們總是說高晟如何陰狠毒辣,如何殘害異己,可別忘了,他曾率百人于瓦剌大軍中殺出一條血路,硬是打通遼東要道,為當今搶得先機,這才有了后面的京城保衛戰。 咚咚,鼓聲敲響,有人竭盡全力大喊:“高大人,再殺他們個屁滾尿流!” 又是那個小書生! 一句話如同一點水落進guntang的油鍋,人群炸開了,連平日里驕矜的小姑娘們都忍不住一起呼喊。 沖,沖! 球賽開始了。 瓦剌人率先發球,那個黑熊第一勇士一桿子下去,馬球急速轉動,竟是沖著高晟的頭! 高晟一個后仰,堪堪躲過,馬球擊在場邊的欄桿上,一聲巨響,手臂粗細的木樁子竟攔腰折斷。 驚人的臂力,驚人的準頭。 若是擊中高晟…… 溫鸞倒吸口冷氣,她突然明白高晟那句話的意思了,這些人根本不是打馬球,他們是來要高晟的命的! 作者有話說: 明天起固定晚9點更新~感謝在2023-04-29 03:14:14~2023-04-29 23:54: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墨小嘰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3章 ◎高晟的暴力美學◎ 人群一陣驚呼, 許多人站起身,憤憤指著瓦剌人大罵。 但場邊的裁判官并未舉旗,比賽仍在繼續。 “不小心打偏了?” “就是故意的, 高大人根本沒在球門附近?!?/br> “裁判官是大周的,還是瓦剌的?” “大周的, 真他娘的憋屈,在自己家門口被外人欺負, 官府連個屁都不敢放?!?/br> …… 可能是顧忌群情激昂的大周百姓,有個瓦剌頭領下場說了幾句,場上的瓦剌人規矩了許多, 極少發生身體沖撞,好像剛才那球就是偶爾失手,他們就是單純來打球的。 溫鸞有點懵, 難道自己猜錯了? 比賽不溫不火進行著,瓦剌人長于騎射, 在奔馳的馬背各種動作如行云流水, 滿場疾馳,毫無閃失。反觀大周的隊伍,大概是被剛才那球嚇到了,行動間畏手畏腳的, 好幾次錯失良機,看得人著急。 很快, 大周落后了。 “一個個軟塌塌的,我上去都比他們踢得好?!庇腥A服少年急得直拍大腿。 “就是,不過jian臣賊子, 搞得民族英雄一樣?!?/br> 那小書生立刻反駁:“他抗擊瓦剌, 救下百姓, 難道不是英雄?” “壞人做了無數壞事,最后做一件好事,就成了好人?殿前斬殺十數個臣子,陷害忠良,抄家滅門,他做指揮使的這一年,多少人因他家破人亡?怎么就成了英雄了!” 這些都是事實,小書生臉憋得通紅,吭哧吭哧半天才道:“也許他洗心革面,改過了……” “狗改不了吃屎。就說宋五老爺,那是閑云野鶴一般的人物,怎么也和謀逆沾不上邊兒,他硬是把人的腿廢了,快死了才從詔獄放出來?!?/br> “謀逆能叫你知道?”小書生不服氣,“宋世子可是完好無損地出來了,喏,那不是?” 一直偷偷聽他們說話的溫鸞心臟猛的一縮,不由自主望了過去。 他背著手站在彩棚的另一邊,看起來瘦了很多,臉頰都有點凹陷了,陽光穿過棚頂的紅布落下,將他的白衣染成了紅色。 他沒有看她。 人群突然發出一陣驚叫,驚醒了兀自癡望的溫鸞。 大周有人受傷了,他的腿折成了怪異的角度,痛得臉都扭曲了。高晟蹲在那人身旁,張大虎激烈地與瓦剌人說著什么,幾次想要動手,都被攔了下來。 “瓦剌用球杖打的?!卑⑺N氣呼呼的,“球都搶走了,他們還不停手?!?/br> 看臺上,幾位大周的官員卻充耳不聞,巍然不動,其中還有與高晟關系密切的張肅。 溫鸞怔楞了會兒,忽臉色微變,“原來是這樣!” “小姐你說什么?”阿薔不解。 “高晟的官司?!睖佧[悄聲道,“雖說是出于義憤,但到底觸犯了律法,且一邊是民意,一邊是和談,朝廷被架了起來,就有了這場馬球賽,默許瓦剌人暗中報復,還堵住了朝臣的嘴?!?/br> 如果高晟死了傷了,瓦剌得到安撫,和談就不會受到影響。假如高晟逃過一劫,是你瓦剌自己不爭氣,怨不得大周朝廷,也不會影響和談。 無論哪一方得勝,太上皇還朝都不會停下推進的腳步,葉家還是占據了上風。 看來皇上也不是毫無原則的偏頗高晟,恐怕高晟心里也明白,才突然冒出那句話。 溫鸞看著場上那道疾馳的身影,一時不知心里是個什么滋味,酸的,苦的,澀的攪在一起,最終化為唇邊的一聲嘆息。 場上,張小花拿到了球,晃過人高馬大的瓦剌人,一桿傳給最前面的哥哥。張大虎被纏住了,根本沒有進攻的機會,只得往后傳。 高晟截住了球。 三個瓦剌人驀地圍過來,墻一樣堵在他面前。 高晟抬桿,猛擊。 咚!正中一人門面,那人仰面摔倒,鮮紅的血灑向碧藍的天空,高速旋轉的球從血色中穿過,折向張小花。 無人防守她! 張小花果斷揮桿,馬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曲線,正正好飛入球門。 “進啦!”場邊歡呼如雷。 溫鸞卻看向裁判官,他依舊懶洋洋的,好像沒看見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瓦剌人。 沒有判罰。 有郎中來了,先是摸了摸那瓦剌人的脈搏,又翻看眼皮看了看,搖搖頭,用一塊白布蓋住了他的臉。 死了?! 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沸騰的人群逐漸冷卻。 場上,高晟策馬從瓦剌人旁邊輕松而過,回頭一笑,“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打歪了?!?/br> 瓦剌人面沉如水,一言不發把同伴的尸首抬了下去。大概是受了高晟的刺激,再開場時,瓦剌的煞氣更重。 張小花速度快,很快又搶到了球,俯身,準備擊球。 一根球杖挾著撕裂空氣的尖利聲,驀地出現在她眼前,快得連驚叫的時間都沒有。 張小花大腦一片空白,唯有二字清晰:完了! 砰,血花四濺,那人直接滾落下馬,他身后,是雙眸冰冷,嘴角帶笑的高晟。 與此同時,球從張小花的球杖下飛出,又進了。 但這次大家的喝彩聲小了很多,所有人都在看落馬的瓦剌人。 郎中上前查看,搖搖頭,一塊白布蓋臉。 又死了!場邊一陣倒吸氣,白花花的陽光下,溫鸞看到,他的球杖是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