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們自覺他們已經很努力了，這干活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趕上的，偏偏村支書覺得他們應該立刻就會，而且要跟村里人干的一樣多才行。

    就連孫柔都在私下吐槽，就跟在催命一樣。

    這修渠又沒讓人劃水占便宜，還不管飯，大家只能盡力而為，反正你說任你說，說煩了順便還能反問一下村支書干了多少，他們就跟著支書家里學了。

    村支書沒干活，但卻把自己家里人跟特別勤奮的人放在一個小組。人家那個可沒分任務，就整個小組一起干，平時干活不用費勁，一天也能拿十三個工分。

    這大概就是一些比較封閉的農村的弊端，有人嘀咕兩句，但沒人反對。

    因為工分給得足，大家干活積極，原定半個月挖完的渠道，只花了七天就完成了。

    干渠道挖完，最后挖通村外流過的小河，看著水順利的在村子里繞了一圈出去，這次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

    七天的時間，知青小組總共領了四次任務，而且最后一次還提前半天完成，已經比他們預計的好多了，一人拿到了52個工分。

    大家都樂淘淘的，開始為過年做準備，考慮到蕭楠他們除夕還要在自家吃，這次過年大家就選的二十九聚會。

    rou票是汪偉貢獻的，買rou的錢是其余幾個知青湊的，蕭楠和方玚沒參與，就從家里帶了一大盤蒸臘rou過去，早早的切上放了炒過的梅干菜一起蒸。

    等他們過去一看，才發現桌上不僅有新鮮的豬rou，還有一只燉雞，據說是游家兄妹帶過來的。

    還有石麥冬不知從哪弄來一條魚，這下子年年有魚也有了。

    “哇，今天可真豐盛?！狈搅狍@呼道，覺得真是不枉費她要湊過來，要不明天也去弟妹家湊個熱鬧蹭口飯吃。

    方玲想著，但看了下蕭楠，老覺得有點杵她，還沒開口就默默的打消了念頭。

    在梧桐村，一年到頭分不了兩次rou，而且今年還因為豬有些小沒分rou，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得緊。

    這會兒聞到味，都有些忍不住了，但廚房里還在忙，大家故作淡定的站在外面吹風，等著人到齊。

    方玲左右看了下，見沒人看到，眼疾手快的撈起兩片剔透的臘rou往嘴里塞，特滿足的咽了下去。

    許芳箐從廚房里出來，端出最后一道快炒的素菜，眼神不經意的掃過方玲，大聲道：“大家在外面站著干嘛，快坐下開飯啊?！?/br>
    “來了來了?！?/br>
    大家三兩步就跑了進來，像是早就等著了。

    總共十二個人，分兩桌人又有些少，他們去村里借了個大桌子，男的坐一邊女的坐一邊，這會兒稍微擠擠也就坐下了。只是會有四個人挨著異性坐。

    蕭楠和方玚是正式夫妻，兩人自然坐在一起，而另一邊不知是否有意，靠著坐的卻是游寬和方玲，反而是游嘉被擠在了一邊。

    老知青方建海背古身子，從身后的柜子里掏啊掏，掏出來半瓶酒：“今天是好日子，看我珍藏的酒，來來來，一人半兩，過年還是要嘗個酒味才行?！?/br>
    許芳箐臉上猶豫，她會喝一點，卻不太想喝酒，怕出事。

    “不要，你們要喝喝你們的，我才不喝那東西呢！”石麥冬嫌棄的道，又辣又臭，這些人怎么受得了的。

    “這可是好東西，你們不喝可虧大了?！狈浇ê５?，另外兩個老知青也起哄。

    蕭楠眉頭皺了皺：“正好下午我那熬了點紅豆湯，方玚你去拿過來。大家想喝酒的喝酒，想喝湯就喝湯，過年嘛高興就好?！?/br>
    許芳箐松了口氣，立刻道：“那我要喝紅豆湯?！?/br>
    “行，快去吧?！笔掗?，順便在方建海想給方玚碗里倒酒的時候攔住了。

    她跟幾個知青相處得還蠻好，但方建海幾人了解得比較少，干活的時候看著也還算靠譜，沒想到鬧起來是這樣的。

    還好只是勸酒，攔了就是。

    方玚帶了半鍋紅豆湯過來，紅豆不稀罕，但里面加了糖，喝著甜滋滋的，女孩們都還比較喜歡。

    半瓶酒說好的一人只喝一兩，到最后被幾個男知青喝完了，這會兒酒確實還挺珍貴的，喝完也就沒了。

    幾人砸吧著嘴，舀了雞湯喝，不會喝的閔興和馮建元臉被熏得通紅。

    馮建元是酒量最淺的一個，看著暈暈乎乎的，他舀了湯，低頭喝著喝著，聲音就不對了起來，一聲抽噎響起，很快被悶在了湯里。

    在家他其實很少吃到這些好東西，但他就是想家了啊，離開家里半年，感覺把這輩子的苦都吃盡了。

    馮建元臉埋在湯碗里不肯起來，肩膀無聲的顫動，大家頓了頓，臉上的喜悅都消散了大半，一點點愁緒浮上。

    不過是無法反駁，誰又是自愿來這地方的嗯。

    許芳箐也低著頭，坐在她旁邊的蕭楠隱約能夠聽到細小的嗚咽。

    蕭楠輕拍了拍她的手，遞過去一張有些粗糙的紙巾。許芳箐接過，沒敢抬頭，借著劉海的遮掩擦干凈眼淚。

    這頓飯吃到最后沉悶得不行，蕭楠心下嘆氣?，F在才六九年，離高考恢復的時間，至少還有七八年。

    現在的他們還很鮮活，還在為了回家而堅持，但這樣的日子，他們至少還要過八年左右。他們算得上是比較早的一批知青，也是最難熬的一批。

    除非一直堅持回家的信念，否則大概率會在梧桐村扎根。

    蕭楠心下嘆氣，在大家吃完之后，幫著把殘局收拾了。菜基本都吃得一干二凈，他們把碗筷給清洗干凈，蕭楠找到自家裝過蒸臘rou的碗和鍋。

    方玚接了過去，兩人就著冬天的夜色往回走。

    “等等?！蓖魝プ妨诉^來：“蕭楠你家還有臘rou嗎？像今晚那樣蒸好的那種，你需要票據還是錢，我都可以跟你換！”

    蕭楠面上遲疑，主要是搞不清楚汪偉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想吃的話，剛才不是才吃過嗎？

    蕭楠不缺那么幾塊錢，也就沒有冒險的必要。

    汪偉怕她不信，手里塞了兩塊錢到方玚手里：“這是定金，如果有的話回我一聲，沒有就算了?！?/br>
    方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從對方眼底看到真切的焦急，方玚眉宇間微松：“錢你你回去，臘rou還有，但還沒蒸鍋，你明天上午來拿?！?/br>
    “謝謝?！蓖魝ド袂閞ou眼可見的喜悅，錢也沒收回去，直接跑回去了。

    “他看起來像是給別人帶的?！狈将`道。

    第97章 七十年代知青

    確定汪偉沒其他目的, 蕭楠也就不管了。第二天方玚準備年夜飯時，順便多蒸了一碗。

    蕭楠坐在灶膛前燒火，大冬天的這個位置是最舒服了。蕭楠伸手放在灶眼前面, 整個人被烤得暖烘烘的。

    一個灶眼燒著用的熱水, 另一個放著蒸籠，里面蒸著幾種平時不會做的蒸碗。

    兩相加起來，不大的廚房里熱氣騰騰，完全感覺不到冬天的寒冷。

    說起年夜飯, 梧桐村今年也能好好的過一個年了。

    冬天天氣溫度一降下來, 村里養的豬也不怎么長rou了。在大年三十這天，村里到底是決定殺兩頭豬, 讓大家至少過年的時候能嘗個葷腥。

    辛苦了一年，就等著年底過年的時候吃好些呢, 再不殺豬大家可就不愿意了。

    雖然看著比交上去的任務豬小一點，那也是結結實實的幾百斤rou呢。

    一聽著消息，大家立刻熱熱鬧鬧的去領rou, 給本就喜慶的日子又增加幾分熱度。

    村里人多，按照人口工分計算，蕭楠和方玚兩人加起來分到了一斤半的rou, 正好給桌上添一個菜。

    估摸著火候足夠了, 方玚把蓋子打開，用筷子試了試, 確定熟了之后把蒸籠整個提了出來放在一邊，然后開始炒菜。

    聽到外面敲門聲的時候，蕭楠把支出灶膛的柴往里面塞了塞, 出去把院門的門插抽出來，探頭看過去：“汪偉？進來吧?！?/br>
    昨天答應過汪偉的蒸臘rou, 今天他是過來取的。

    方玚早上時特意多做了一碗，看到人過來，空手從剛取下的蒸籠里拿出一個碗，手指上厚厚的繭子讓他似乎感覺不到guntang的溫度。

    汪偉自備了餐具，方玚給他倒騰到他的碗里。

    蒸碗里的臘rou分量十足，汪偉又給了一塊錢，把碗遮住放在懷里用衣服擋住匆匆的出去。

    汪偉離開卻沒回知青點，而是低著頭往牛棚的方向走。

    到了地方左右看看，往牛棚旁邊的土房子里鉆了進去，看到在牛棚里的老人時，眼眶唰的一下就紅了。

    “爺爺，奶奶?！蓖魝グ褞н^來的蒸臘rou以及米飯拿了出來，因為被保護得很好，飯菜還是熱騰騰的。

    說是房子，其實還不如牛棚結實，破破爛爛的土墻上好幾道裂痕，不好好修補，多被大雨沖幾次就能倒塌。

    “咳咳，你來干嘛，別被人看到了?！?/br>
    老人咳了兩聲，抬頭看到孫子，心里欣慰又心酸。兒子女兒為了不被連累都跟他這個黑七類脫離關系了，他雖然心寒也只當自己沒有這對兒女。

    但看到孫子過來，卻也希望拖累他。

    汪家在之前是資本家，家里大量的錢財和產業，這些曾經他們所驕傲的東西到了現在就是要命的存在。

    他再不岔又能如何，只希望孫子能好好的，他心里清楚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他跟老伴兒都老了，經不住折騰了。

    也難為孫子還能惦記著他。

    “這會兒家家戶戶都在燉rou，沒人會出來亂逛，你們趕緊吃飯?！蓖魝サ?。

    臘rou和菜干都被蒸透了，最時候年紀大了的兩個老人。

    汪偉特意選在這個時候出門，就是因為外面意外的冷清，大家等著鍋里的飯菜熟，這時候就連小孩子都不會出來亂跑。

    “小偉好不容易拿過來的，趕緊吃，別被那人看到了?！蓖裟棠烫嵝训?。

    頓時，汪爺爺不再說什么，叫上汪偉大口吃飯。

    和他們一同被下放的還有另一個馬老頭，雖然一同落難，但也沒什么交流，自然防備著他。

    兩個老人雖然是富貴鄉里出來的，但這身體受了不少苦，一下子不能吃太多油，三個人也只吃完一半。

    剩下的被汪奶奶嚴嚴實實的蓋住，然后藏了起來。等下次吃的時候不用熱，放幾片到稀飯里，囫圇著就吃掉了。

    “好了，你快走，別被人看到了?！背酝晖魻敔斢珠_始催促。

    汪偉不得不走了出去，看了下簡陋的房間，心下想著下次買些保暖的衣服，老人年紀大了可經不得凍。

    ……

    打發掉來的汪偉，蕭楠果斷的把門給關上，但這次倒是沒把門插插上，回了廚房。

    今天過年還是他們兩個人，蕭楠一點都沒覺得孤單不適，甚至還有幾分愜意。

    似乎是因為除夕這個好日子，就連外面的陽光都明媚了幾分，蕭楠把桌上擦擦，一個個的把菜都端出來。

    經歷過末世的兩人，即使手頭寬裕，也不太能接受浪費食物的事情，特別是在物資本身就比較緊張的年代里。

    考慮到兩人的食量，雖然做了一大桌子菜，但每份菜的份量都不多，保證他們能在年初二之前把食物吃完。

    看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蕭楠忍不住給方玚比了個大拇指。方玚好笑的揚了揚唇，心下莫名涌起一股愉悅。

    等吃完飯，蕭楠也沒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