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人圍著茶幾坐了下來，姜保恒開始泡茶，姜保成便坐在沙發上抽著煙。

    姜予總覺得這個情況很不對勁，姜保恒泡了茶，不知道怎么開口，對姜保成說：“大哥，要不你開口說吧?！?/br>
    姜保成吐了一口煙，看向姜予，“昨天我跟你叔叔去了姜鑫那個女孩子的家里，婚事都談好了，彩禮也談好了，給他們十五萬?！?/br>
    一提到錢，姜予基本就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姜鑫是個不務正業的人，中專畢業這幾年，沒有一份工作超過半年，而姜保恒一個月幾千塊，還得給兒子揮霍，自然一家人沒存多少錢。

    姜保恒說：“姜鑫這幾年工作不穩定，沒存下來什么錢，十五萬彩禮，我們最多這里湊那里湊，湊得出五萬塊，剩下十萬，你看先借給我們，轉個彎?！?/br>
    姜予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親戚借錢，四年前姑姑的女兒結婚生孩子，孩子早產，需要住保溫箱，住院的錢都拿不出，她借出去了兩萬，至今沒還。

    三年前，姨娘家買房子，她也借出去了三萬，好在她買房的時候還上了。

    兩年前，姜保恒家的房子裝修，姜予也借了兩萬，幾個月前才還了五千塊。

    這些年，她工作忙，跟親戚很少往來，唯一的往來就是借錢。

    而現在姜鑫結婚，又問她借彩禮錢，她第一反應是抗拒。

    姜予說：“二叔，我每個月房貸一萬六，加上房子剛交房，我還得省錢置辦家具家電，實在沒有多余的錢可以借?！?/br>
    姜保恒道：“我聽你爸說，你一年能掙個七八十萬，平均一個月差不多六萬啦，房貸一萬六，那不是也占了一小部分么。再說了，我們都是一家人，這錢借了也不是不還，之前跟你借的，我一有錢就立馬給你還了，是吧？”

    姜予不是那種會跟親戚叫板的人，但姜保恒的這句話讓她很難受，“二叔，我真的沒錢可以借?！?/br>
    “這樣吧，沒十萬的話，借個八萬吧?！苯：阏f：“其他的，我們再想想辦法?！?/br>
    姜予想，如果她這次又點頭了，那后續還會有無數次的借錢，她鐵了一條心，“八萬也沒有?！?/br>
    姜保恒皺起了眉頭，“你這女孩，別那么小氣，姜鑫也是你弟弟，他現在要結婚，你做jiejie的，怎么也要幫一幫他，是吧？”

    姜予心想，就算是她親弟弟問她借十萬彩禮，她未必爽快，而姜鑫作為堂弟，她憑什么要幫？

    她冷著臉回道：“我真的沒錢可借?！?/br>
    姜保恒看姜予鐵了心，便看向姜保成，“大哥，你跟姜予說一說吧?！?/br>
    姜保成摁滅了手上的煙，沉默了片刻，他才說：“姜予，你量力而行吧，看看能借多少，先借著，姜鑫這個事也算是我們姜家的事，我們也不能不管?！?/br>
    姜予沒想到姜保成也來勸，她心里莫名壓了一股氣，“爸，你也是清楚的，我房子交了，最近買家具那些得花不少錢，真沒錢?！?/br>
    梁慧蕓也幫著女兒道：“對啊，姜予一個女孩子在南城供房本來就不容易，而且，她那工資也不是穩定的，一時多一時少，房子交了后，打柜子，買家私家電都得十來萬的，今年是真的拿不出什么錢?！?/br>
    姜保恒的妻子梁海妹翻了個白眼，“老恒，別求人家了，現在姜予可是大都市里的成功人士，哪會瞧得上我們?！?/br>
    梁慧蕓忙道：“弟妹，話不能這么說，我們姜予也是有困難的，否則錢早就借了?！?/br>
    本來在房里的姜鑫走了出來，朝著他們道：“借什么借，這婚不結了還不行嗎？”

    姜保恒站起來，怒目瞪他，做出要抽人的手勢，“你這個沒能力的敗家子給我閉嘴！”

    姜鑫甩了個白眼，轉身出了去。

    氣氛一度陷入尷尬，姜予不想留在這里，“我還有點工作沒做完，我先回去了?！?/br>
    姜予先回了家，把自己關在房里，打開電腦，本來想著工作，卻因為剛剛的事，沒有辦法集中精神。

    她出生在農村，小的時候并不覺得農村里的各種風俗和觀念有什么不對，但是隨著她去了城里讀高中，讀大學，見識過外面的世界之后，她開始厭惡那些封建的觀念和思想，每每都被壓得喘不過氣。

    她有時候很羨慕薛穎，因為薛穎比她干脆多了，她敢于跟家里人叫板，敢于回懟任何人，大概本身就是律師，她的嘴巴可比她厲害多了。

    而她不一樣，剛剛她堅持自己的時候，甚至還在顧慮親戚之間的情面。

    可理智告訴她，她真的不能太菩薩心腸，她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些年她熬過的夜，受過的委屈，沒有人會理解，她只是得到了自己應有的回報，她不欠任何人，更沒必要把自己的勞動成果拿出來造福親戚，造福大眾。

    她不是圣人！

    第22章 chapter22

    ◎“姜予，你值得更多的愛?！薄?/br>
    沒過多久, 姜保成和梁慧蕓也回了家。

    姜予從房里出來，姜保成坐在客廳里吸煙，看樣子心情很不好, 她開口道：“爸, 下次再有親戚借錢, 你應該直接回絕?！?/br>
    姜保成吐了一口煙圈，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別說了, 不跟你借,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解決?！?/br>
    姜予不理解姜保成為什么一定要管這么多，“這件事跟你有什么關系, 為什么是你來解決？”

    “這是我們姜家的事, 我能不管嗎？”姜保成再吸了一口煙，“你始終都是嫁出去的，姜家的事也不用你管,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br>
    姜保成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根針一樣扎在了姜予的心里。她這句話隱含的意思是, 姜予不是姜家的人。

    雖然姜保成說的是氣話, 但語氣里多少有些埋怨。

    她是他的親生女兒, 他卻因為她不幫助堂弟，而埋怨她。

    姜予沒多說什么，她轉身進了房間, 她坐在書桌前, 看著打開的電腦屏幕, 心情很糟糕。

    昨天回來時，她還很高興, 畢竟工作忙, 難得和家里人團聚, 就算飯桌上被催婚，她也是做好心理準備的，并不會太難受。

    可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快要被負能量包裹了，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在家待下去。

    她做錯了嗎？

    她沒錯。

    在房里待了一個多小時，姜予開始收拾自己的工作資料和帶回來的一身衣服。

    她出了房門，客廳里沒有了姜保成的身影，她走出了大門，梁慧蕓正坐在屋外面的空地上，翻著正在晾曬的蘿卜干。

    姜予走了過去，“媽，爸呢？”

    梁慧蕓也不贊成姜保成管姜鑫的事，她為此心里也有些氣，“不知道他，我也懶得管他，別人家的事他比誰都cao心?！?/br>
    姜予說：“我公司臨時有些重要的事，我得回去一趟?！?/br>
    梁慧蕓一愣，看著姜予，“明天就元旦了，你現在跑回去做什么，就不能放假后才做嗎？”

    姜予抿著唇，“比較緊急，否則我也不會今天回去?！?/br>
    梁慧蕓嘆了一口氣，“那你年也不在家過了？”

    “嗯?！苯椟c頭。

    梁慧蕓道：“姜鑫那事，你不借就不借，他們不能怎么樣。再說了，本來你在南城供房子就不容易，憑什么給他們錢，你爸就是老糊涂了?！?/br>
    “我知道?！苯枵f：“等春節我再回來，這次是因為工作，我得趕回南城了?！?/br>
    梁慧蕓道：“行吧，你想回去就回去?！?/br>
    ——

    姜予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是不是任性，小的時候，她也這么干過，十一二歲的時候，心靈脆弱，父母因為偏心弟弟而罵她的時候，她就會想要離家出走。

    長大后覺得那樣的做法真的很幼稚，其實想想，那時候她只是想引起父母的重視而已。

    沒想到的是，她三十歲了，還在嘗試著‘離家出走’。

    她確實不知道該怎么在這種氛圍中待下去了，她就像是這個家族的罪人，也像是外人，留下來只會讓自己的負罪感更強。

    所以她想換個自己認為舒服且安全的環境。

    那個環境，是她在南城的家。

    元旦節的前夕，好像所有人都是熱熱鬧鬧的，所有人都帶著對過去一年的感慨，和未來一年的期待度過這一天。

    回到南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姜予獨自去吃了一頓火鍋，那種單人的小火鍋，慢悠悠地吃了兩個小時。

    回到家的時候，家里很安靜，但這個地方讓她感到舒坦和自在。

    沒有人催婚，也沒有人借錢。

    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他們的小組群里，楚雯雯發了消息。

    楚雯雯：老大，你是不是在南城？我剛打車路過一家火鍋店，看到你從里面出來。我沒看錯吧，是你吧。

    姜予：嗯，是我。

    楚雯雯：天辣，你怎么回來了？

    姜予：有點事。

    楚雯雯：哦哦，對了，你要去城市廣場倒數嗎？

    姜予覺得自己確實應該出去參加一些活動，來緩解郁悶的心情。

    姜予：你去嗎？

    楚雯雯：對啊，我跟幾個好朋友約了，你也來嘛，我介紹她們給你認識。

    姜予：算了，不方便。

    姜予在群里聊了天，退出時，微信提示新消息，她點開，竟然是俞哲辰給她發了消息。

    俞哲辰：什么時候回來的？

    姜予：今天，回來后就去吃了一頓火鍋。

    俞哲辰：一個人？

    姜予：嗯。

    俞哲辰：你應該叫上我。

    姜予：下次吧。

    姜予看著和俞哲辰的聊天框，她真的很需要有個人陪著，既然俞哲辰主動找上來，她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姜予：倒數，去不去？

    俞哲辰：好。

    姜予：我過去接你。

    俞哲辰：你那邊距離城市廣場更近，我過去。

    姜予：嗯。

    發完了消息，姜予的心跳加快，心情似乎莫名地好了許多，許多。

    她就這么自然而然地約了俞哲辰去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