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鴿子
第二天上班,下午開會時候,田倬眼睛就沒從梁佑瑾身上挪開。她穿了一席白色百褶長裙,腰帶靈巧打個結,襯得腰細腿長。她拿著激光筆站在幕布前做了開場,然后說:“燎原項目的第二階段開始了,我們根據銷量和客戶潛力先覆蓋十場全國會議,Alex,你來說一下具體情況?!?/br> 她把激光筆放在桌子上,坐回去,端起咖啡,腕間的瑪瑙手鏈鑲嵌一只展翅的小瓢蟲,隨著他的動作微微蕩漾。她正好坐在田倬旁邊,他聞到了不同以往的香氣,是B家花香,又稱約會香。 散會時,他故意慢吞吞收拾電腦,梁佑瑾和產品經理說完事情,最后一個走出來,田倬跟出來,說:“Junae,周五我們還有一場內訓,你會來么?” “謝謝提醒,我盡量?!绷河予鹿k一笑,點頭致謝,轉身離開,白色裙角翩翩,田倬在她身后小聲說那我等你。 如果沒有急事,往常她六點離開辦公室,從四點開始,她就有些坐立難安??磾祿r候,那些數字仿佛圍成圈跳舞,存心和她作對。她揉揉眉心,查看郵件,而那些英文又像是小丑,跟她做鬼臉。 梁佑瑾難以集中精力,沖了杯咖啡倚在沙發上小憩。 她笑了一下,自己這是怎么了,既不是告白又不是求婚,至于緊張成這個樣子么。 梅雨季的雨,說來就來,剛還是晴天,突然就烏云密布,傾盆大雨。 她看著雨幕,想著之前她和左斯年在這個潮濕的初夏,發生了多少故事啊。什么不要臉的話都說過了,多離譜的事也都做過了,今天不過是告訴他一句我離婚了,有這么難么。 五點半,她扔給助理一句有事打電話,拎著手袋就走了。與其在辦公室如坐針氈,不如直接上戰場吧。 不對,那怎么是戰場呢,左斯年又不是敵人。 她到的太早了,劇場外零星幾個人,距離開場還有兩叁個小時。這個劇每一場都爆火,連帶著女主角在劇中反復提及的白玫瑰都成了緊俏貨。劇場外的花店推出了玫瑰特價套餐,她閑著無聊,買了一小把。 白玫瑰配粉桔梗,夾著兩支尤加利葉子。 臨近開場,人逐漸多了起來,潮水般涌向劇院,又分匯成小溪流向各自座位。梁佑瑾站在外面,不??词直?,眉間崢嶸成川。 還有兩分鐘,她看到一對小情侶各自淋濕了半邊身子,挽著手跑過來,笑著遞上票,然后掀開紅絨布進去。工作人員問她要不要進去,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先不了。 梁佑瑾翻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猶豫,左斯年電話過來了。 “小瑾,對不起?!?/br> 梁佑瑾努力控制著呼吸,指節泛白,抿唇不做聲。 “急診手術,我必須要上,今晚放你鴿子了?!?/br> 她深呼吸幾次,壓下即將爆發的情緒,左斯年站在嘈雜擁擠的急診留觀室,說:“喂喂,小瑾,你在聽么?” 良久,她找回自己的聲音,涼薄,“我知道了?!?/br> 她站在劇院外的長階上,才意識到雨很大,沖花了她的妝,她頹然垂下手。精心換了裙裝,挑選了花香,戴著他送的首飾,魂不守舍從辦公室跑來,此刻的她,站在滂沱大雨里,像個笑話。 她哈哈大笑,實在沒辦法翹著嘴角,最后,哭著笑出來了。 哈哈哈,梁佑瑾,你真的太好笑了,你看,你像個落湯雞一樣站在這里的時候,都沒人疼你呢。 梁佑瑾,你別傷心啊,和外科醫生在一起就是要面臨各種突發情況呢。左斯年過生日那天開刀到夜里十一點,跨年夜那天W酒店里一片春風旖旎結果他被喊去急診,你看,你要有格局啊。 她胡亂擦了一把臉,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然后瀟灑地將玫瑰花扔進垃圾桶,大步走下臺階。 一步兩步……八年前,也是這樣的天氣,高考完那一天,她滿心歡喜踩著雨后的小水坑跑下教學樓的樓梯,左斯年說他會來接她。然后,那天他和大胖打游戲忘了時間。 命運就是個諷刺的輪回么? 最后一步,她踏踏實實踩在平地上,一雙皮鞋站在那里,她緩緩抬頭,從回憶中抽離。不是俞琛,是田倬。 田倬舉著傘,看了她好久。早在她一個人落寞地站在上面淋雨時,他就看到了。 他今天講得特別快,提早結束了內訓,就是想著能趕上這場劇。如果沒有辦法和她并肩坐在一起,那么,坐在她身后制造一場偶遇,他也甘之如飴了。 白色的布料浸了水,隱約透出了內衣輪廓。田倬脫下外套遞給梁佑瑾,她想推脫,但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吶吶地接過來披在肩上,掩飾尷尬。 “一起吃點東西吧?”田倬提議。 梁佑瑾點點頭,和他一起站在了傘下。她刻意保持距離,他明白她的窘迫,悄悄把傘斜到她那一側,自己大半個身子淋在雨中。 男人的外衣帶著體溫和氣息,密密裹在身上,她幾不可聞嘆了一口氣。 命運就是一個環,每個人都沒辦法回頭看一看身邊。 翌日,她拎著干洗店袋子,穿過偌大的辦公區,把外套還給田倬:“謝謝?!?/br> 田倬給她一盒紅糖老姜茶,鼓起勇氣說:“昨天淋了雨,別著涼,喝點姜茶暖暖?!?/br> 梁佑瑾笑了,嘴角的梨渦明顯:“這大熱的天你還讓我暖暖,我剛從客戶那回來,渾身是汗?!?/br> 他笨拙又憨厚地也笑了,沒讓她難堪,收回手,說也是,你沒事就好。 她說:“送出去的東西還能再要回去呀?” 田倬楞了。 “謝了?!绷河予焓帜闷鹆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