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偏食 第30節
沒想到盛致不僅不怕他,白眼還翻上來,比他語氣還兇:“污水流到地上,鞋底踩到就這么臟,你第一次來地球嗎?” 韓銳被吼了個莫名其妙:“…………” 他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和女人吵架,掐著眉心回到客廳,再跟她多來個回合,恐怕要掐的是人中。 盛致知道他鬧哪門子脾氣,摘了袖套跟到客廳,想開口。 他一回頭,卻不能就事論事:“你是不是上天派來克我的?” 盛致成熟冷靜:“我想要解決問題,而不是掩蓋問題?!?/br> 韓銳冷笑一聲把視線移開:“哦,你居然是這個思路,那你不適合干這行,從沒聽說過做公關是要解決問題的?!?/br> 盛致直視他冷淡地說:“但是做人是要解決問題的,先做個人吧?!?/br> 韓銳明顯感到寒意,她話里有話,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回來,預感這次,好像要逼近真相。 他放緩節奏,一字一頓道:“我怎么不做人了?” 盛致的余光瞥見阿姨從廚房頻頻回頭、豎起耳朵偷聽,開門走到門外。 韓銳雖然生氣,卻還有默契,乖乖跟出來把門帶上。 盛致舒了口氣調整情緒,心平氣和了才開口:“老板你知道嗎,封控時期,這位無辜被打的保安也給咱們家阿姨送過飯、送過被子,至于為什么阿姨連溫飽都解決不了,就是另一個故事了?!?/br> 韓銳感覺腦子鈍了一點,鈍在她說“咱們家”的時候,她大概這兩天和阿姨相處融洽順嘴口誤,可一個人順嘴口誤最能映射潛意識。 他回過神,不露聲色地問:“阿姨她怎么了?” 盛致抬眸盯著他,眼神中有拷問的意思:“你讓她做事,又不讓她住家,她只能睡在樓道里?!?/br> 韓銳一瞬間錯愕:“……但她,沒有說過啊?!?/br> 盛致:“她沒說過,可你認為她住在哪里呢?” 韓銳:“……我沒想過。我以為她……我沒有以為……我就是……” 盛致垂下眼咽了咽喉嚨:“嗯,你就是根本沒有想過,在封控的三個月都沒有想過。說出去可能很難讓人相信,可是我信。你工作能力很強,想要攻略的人也總能攻略,可是我覺得你缺乏最起碼的同理心,特別是對弱勢群體。如果你沒有想過,你現在就可以想一想,沒有這些不起眼的保安,阿姨就在樓道里過不下去,順便一提,后來物業的員工讓她睡到員工宿舍去了。阿姨不在,你的吃穿用都要受影響,三個月可能死不了人,但你能過上什么樣水準的生活就不好說?!?/br> 韓銳一個字也說不出,盛致和他考慮得完全不在一條路線上。 相識幾個月,他第一次感覺到和盛致三觀上的鴻溝。 盛致抬眼看著他說:“你高嶺之花的生活不也是建立在普通人的善良之上么?” 韓銳調整一下心情道:“家政這方面是我疏忽了,但她也是沒向我反映過困難,不代表我不會做人。不過盛致,我看錯你了,你大概覺得這樣能引起我的注意,但事實上,沒有人愿意遭受無端的批判。我們可能……” 思維方式差距太大了。 他只會著眼宏觀,盛致卻只盯著微觀。 “我本來很……” 喜歡。 “很欣賞你的?!?/br> 他說完轉身就離開了,似乎忘了里面是他自己的家。 作者有話說: 韓·破防·銳:老婆罵我不做人嗚嗚嗚~(陰暗地爬行)(尖叫)(扭曲)(陰暗地爬行)(尖叫)(扭曲)(陰暗地爬行)(尖叫)(爬行)(扭動)(分裂)(陰暗地蠕動)(翻滾)(激烈地爬動)(扭曲)(瘡孿)(嘶吼)(蝙動)(陰森地低吼)(爬行)(分裂)(走上岸)(扭動)(痤孿)(蠕動)(扭曲地行走)(不分對象攻擊)(扭曲地往前爬)(嘶吼)(掙濘)(試圖站起來)(向前奔跑)(摔倒在地)(陰暗的扭動)(嘶吼)(掙濘)(試圖站起來)(向前奔跑)(摔倒在地)(陰暗的扭動) 第23章 跳槽 “你那么有同理心,怎么不站在我的角度考慮考慮?” 盛致知道自己有錯。 公關應該與客戶統一立場, 她澄清了真相,卻與客戶的立場背道而馳。 她想自己果然還是不適合干這行,前一陣過于順利, 有了點資源, 薪水也豐厚,讓她誤以為能一直做下去,看來應該準備再投簡歷了。 韓銳話里的潛臺詞她很明白。 ——本來很欣賞你。 終究還是失望了。 她也不好意思再賴在他家, 當晚就回了自己住處。那位家政阿姨馬上把消息告知韓銳。韓銳還在氣頭上, 沒說什么, 但趁機就封控時的疏漏向阿姨道了個歉,給了她一點經濟上的補償。 盛致沒有那么嬌氣, 手掌劃拉個口子要臥床好幾天, 韓銳的人情她也不想擔,第二天她就去上班,又把生活過成了兩點一線, 和韓銳不再有交集。 韓銳那邊卻不安寧。 盛致這女孩是有一點自說自話, 仿佛是突然之間就闖進他的世界一屁股坐下, 很囂張地把孤獨擠走了。 所以她一撤退, 孤獨就變本加厲地侵占反擊,卷土重來。 她像個黑洞,看不透,能把所有目光都吞噬。 耀眼的絢麗曾在視網膜上留下烙印, 很難不讓人反復回憶。 他記得她那雙手,宛如象牙雕的藝術品, 一雙看起來就像從小到大沒做過事的手。 他原先推斷, 即使家境貧寒, 她也是受父母寵愛的, 又考上名校,想必從小到大專心讀書,確實沒做過事。 可是回想他那天去家里找她時,她卻在廚房幫忙。明明做家務是家政工人的工作,她竟也沒有辦法待在一邊看別人勞作自己享受。 她是有一點莽撞,裹挾著原始的天真,而底色是善良。 野得很,但又沒有犯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錯。 琢磨起來有點可笑,善良在他的世界還真是稀缺品質。 他反省自己那話說重了。 中午過后肖君堯來辦公室找他,坐下第一句話就問:“你和盛致吵架了?” 韓銳心里皺一下眉:“沒有,為什么這么說?” 肖君堯拍拍胸:“還好還好,嚇我一跳。我今天看盛致在招聘網站更新簡歷了?!?/br> 韓銳:“……你老像電子警察一樣盯著她干嘛?” 肖君堯:“當然要盯著她啊,盛致要是跳槽了,誰能控制住宋云開那條瘋狗?” 韓銳淺笑:“業務是你要攬過來的,攬過來又嫌人家瘋狗?!?/br> 肖君堯:“他最近心情不怎么好,早上差點又惹出事,還好盛致處理得干脆。有個公眾號說話難聽,說‘君騰汽車最近跪舔女性,看起來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他又去給文章下面留言說‘我就是君騰的員工,沒聽說過君騰要跪舔誰,君騰只會讓別人跪別人舔’?!?/br> 韓銳扶額:“對他而言已經算語氣很有禮貌了?!?/br> 肖君堯:“問題是他用戶名宋云開啊,還‘君騰的員工’!掩耳盜鈴真服了他,盛致十分鐘內連文章帶留言給撤了,還是有一些截圖傳出去,只能以同名冒充的辟謠了,不然又是‘跪’又是‘舔’的又得炸鍋?!?/br> 韓銳嘆了口氣,又想到盛致刷簡歷。 真的就一句話把孩子嚇著了,年底準備跳槽? . 韓銳本來還在猶豫,和海源的飯局要不要叫她。 那種場合其實不太適合小姑娘家,再加上海源的中高層大多是背景深厚的官二富二代,怕萬一哪位惦記上盛致,又節外生枝。 可是再不叫她,她都已經在更新簡歷,時間拖下去肯定生出嫌隙。 韓銳在一樓大門口上車前停下來給她發了條釘釘:[下樓,有飯局。] 看她已讀了就回身等著,沒想到過一會兒她從另一個方向,馬路那邊跑回來。 韓銳看看手表,才18:05。 下班又溜得這么快…… 裝都不裝! 盛致像沒和他吵過架,完全不提前情,只問:“和哪家的飯局?我穿這個合適嗎?” 韓銳上下掃一眼,淺藕色羊絨衫配制服裙、駝色大衣,基礎款,很得體:“海源置地,就這樣吧,你跟我的車,包放車上?!?/br> 盛致上了車,不敢直視小何,垂著眼端坐著一言不發。 韓銳眼睛看窗外,話卻是對她說的:“房地產這幫人搞酒很兇,你別逞能,該裝慫就裝慫,讓lance他們喝?!?/br> 盛致:“嗯?!?/br> 過了幾秒,她又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你也少喝一點?!?/br> 這囑咐就有點溫情了。韓銳余光擺過來一眼,心里微微動了一下。 其實盛致只是特別討厭鬧酒。 她還小的時候,父親還在部隊,部隊里喝起酒來都是豪放的作派,爛醉如泥被抬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鬧酒的喧囂在現場怎么也不可能勸住,喝高了還可能六親不認,那幾乎成了她的童年陰影。 后來父親轉業創立企業,又把這套豪放的作派推廣到自己的企業里。 管也管不住,她和mama只覺得心累。 . 海源置地也是這套作派,為首的領導問:“我們的酒抬上來沒有?” 用的字眼是“抬”。 一堆碼得齊齊的茅臺瓶子,盛致光是看就頭皮發麻。 在韓銳的堅持下,單獨給她要了一瓶紅酒,算是女士特權。余朗幾個男孩子仗著年輕酒量好,喝得又急又快,根本不用小杯,都拿二兩的分酒壺直接往嘴里倒,像倒涼白開。 韓銳喝得沒那么多,可盛致知道他酒量不咋樣,明顯喝了不到兩壺就醉了。盛致一著急,就從他手里拿走兩壺替他喝了。 海源置地的人驚呼:“美女還是能喝一點兒的嘛!” 韓銳蹙著眉,費勁捋直舌頭:“她哪能喝啊,瞎胡鬧?!?/br> 邊說邊在桌下掐她手指。 過一會兒等沒人注意了才說:“你笨蛋嗎?我裝醉?!?/br> 盛致無言以對,你怎么不去當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