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偏食 第18節
案子了結,瑞廉的復盤會上只有一個人不太高興。 李和鈴覺得自己過程中出了不少力,論結果卻沒有一點自己努力的痕跡,存在感還不如去別的組忙了一圈的盛致。 她不甘心,在糾察細枝末節上格外用心,找到一些反常之處,復盤時提出:“我認為這次危機升級有人為因素,可能有我們的競爭公司插了一腳?!?/br> 會議室安靜下來。 張嘉桓問:“怎么說?” 李和鈴:“我翻閱聊天記錄,記者家長‘蕾蕾媽’的稿件被壓后,維權群雖然群情激奮,但當時的主要反抗方法還是建議去微博開話題刷熱搜,直到有個人給他們指點迷津。這個人給出的思路和流程相當專業,談吐中她使用的全是傳播學術語,我認為她不是記者、就是公關,至少是學新聞的?!?/br> 韓銳伸手示意李和鈴把打印的聊天記錄拿給他看。 李和鈴見自己的猜測被重視,更加興奮,繼續道:“技術部應該有手段查出這個人的ip,也許能找到關于她身份的蛛絲馬跡……” 韓銳打斷道:“沒必要??唇Y果這個轉折也不壞,往前看吧?!?/br> 又是看結果。 李和鈴被潑一盆冷水,郁悶了,后半程會議都沒再發言。 其實哪用得著搜尋“蛛絲馬跡”? 最大的線索寫在名字上了。 這個出謀劃策的小號名叫“銳銳媽”。 ……除了盛致還有誰敢這么猖狂。 韓銳剜一眼在會議桌遠處低頭認真做筆記的盛致,外表真乖巧。 怎么老是陽奉陰違呢? 韓銳懷疑當初互相拉黑根本不是單純的勾搭失敗,她記著仇。 第13章 喝茶 星期天下午,誰愛和老板喝茶? 盛致很快發現,最近網上說她好話的人變多了。 最直觀的感受是,她的青龍偃月刀小號漲粉迅速,增加了很多低齡小粉絲,導致她都不敢太缺德地罵人,要注意青少年心理健康,略微收了一收。 順藤摸瓜找找,發現是幾個營銷號做了她當初采訪宋云開的截圖集錦,宋云開被罵的同時,她被夸了。 這幾個營銷號她有印象,屬于同一家公司,那公司好像是瑞廉的重要渠道商。 怎么回事? 員工福利? 在順藤摸瓜往下翻翻,發現最近罵宋云開的人比夸盛致的人多多了。 看來是沖著宋云開去的,自己只是間接受益人。 受不受益還不好說,畢竟又不吃網紅那碗飯。 盛致略作分析,找到輿論爆發的源頭,發現是宋云開前幾天流出了一條負面短視頻,飯桌酒局上的,看角度是偷拍。 宋云開在酒桌上說:“女人比男人難做,女人需要十八般武藝、九曲十八彎心思琢磨,要變成鳳凰才能棲身梧桐。但是男人很簡單啊,只要有權力地位就什么都接踵而至了?!?/br> 視頻很短,到這里就結束了。 先不提有斷章取義之嫌,盛致知道,男人在酒桌上夸夸其談的內容很多都不能當真,有些是借著酒勁扮油 殪崋 膩,故意說出對方喜歡聽的話來融洽氣氛。 宋云開說這話有兩種可能,可能他真是這么認為。 可能是比他地位更高的人——比如投資人,愛聽這話。 盛致注意到,畫面中除了有宋云開還有門,說明他不是席位上地位最高的人,地位最高的人坐在門對面,拍攝時不會看見門。 不過雖然酒局上有人針對他,但是他也不冤。 輿論得以發酵也因為之前的《財經零距離》采訪他早露厭女破綻。 盛致只是氣氣他,他被氣得罵街很正常,他被氣得厭女,那就怪他自己咯。 盛致不內疚,盛致只怕被人當槍使。 有些時候當槍使是她心甘情愿的,但現在不情愿。 她好久不聯系韓銳了,突發奇想給韓銳發了條微信,開門見山: [老板,我不喜歡被當槍使] 她等著韓銳問她緣由再詳述,沒想到等來一個回復: [我在木犀路61號喝茶,你過來說話] 盛致為表抗議,回了一個“哦”字。 星期天下午,誰愛和老板喝茶? 最煩附庸風雅的裝逼犯。 好在這個地點,就在小區出門步行五分鐘的地方。 盛致偶爾走路回家,路過這里,會以為是家已經倒閉的店。 光天化日大門緊閉,櫥窗里茶價一克上千,可不是沒倒閉也在倒閉邊緣了么。 要不是韓銳邀請,她沒有理由邁進這個門,世界上有腦子的茶葉愛好者都沒有理由,韓銳不是沒腦子,所以他先進去,就說明另有玄機。 韓銳見了她叫她坐,能坐的地方只有桌子對面。 看他親自cao作煎茶,盛致確信這家店已經倒閉,連個服務員都沒有。 韓銳一看她出門的行頭,心里突然不太舒服。 她沒有穿他買單的任何一套衣服,搞了個卡通棉服、爆款運動褲就出門了,目測全身加起來價格不會超過300元。 介于他對她說過,見什么人穿什么衣服。 那他韓銳就是不值300元的人唄? 更氣人的是她還有怨言。 盛致大大咧咧問:“為什么要來黑店喝茶?這家店連大眾點評都沒有?!?/br> 心累,她還看大眾點評。 韓銳用平淡的語氣給她科普:“沒有人來茶店看大眾點評評價。對外經營那種我很少去,不過有時候和人初次見面,彼此不夠信任,不得不約在外面?!?/br> 盛致一點不局促,也不擔心韓銳笑她無知,坐下來,心安理得享受老板給自己煮茶。 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這家店是我朋友的。招待費中有些小錢入不了賬,從他們這里走?!?/br> 盛致好奇怪,他為什么要跟自己說這個,抬眼打量他一眼,從表情上又看不出親近。 “哦?都不走拍賣走茶葉了?消費降級?” 韓銳:“…………” 她還知道走拍賣,口氣那么大,但都跟她說過了是小錢,他也不好反駁。 他伸手拿出一套新茶具,用水緩緩沖洗過,一邊問她:“喜歡喝什么茶?” “烤黑糖波波奶茶?!?/br> 感覺到她鐵了心要搗亂。 韓銳懶得抬眼,輕描淡寫地說:“那就喝點金駿眉?!?/br> 小茶杯擺在盛致面前,她老實一點,端起來小口品嘗。 韓銳趁這時開口問:“說說看,誰把你當槍使了?!?/br> 盛致不跟他繞彎,直說:“瑞廉要針對宋云開,不要捧殺我,凡做過必留下痕跡……” 他打斷道:“怎么?你不想與瑞廉捆綁太深?” 他聲音陡然低沉,盛致有種撞上大理石臺面的錯覺,不禁手抖一下,沒握穩手里的半杯茶。 她左手迅速接一把,在茶杯落地前接住了它。 心里慶幸自己眼疾手快。 韓銳跨了兩步過來捉起她的右手,仔細打量泛紅的地方。 盛致滿不在乎:“沒事?!?/br> “不當回事,馬上起個水泡?!彼Z氣里透著責備,走遠去取燙傷膏。 盛致悶哼一聲,抽桌邊紙巾把椅子上水擦干凈,坐回去等著,被水燙過的地方不疼不癢,只是灼灼發熱,心里腹誹,還不是因為你兇我。 一出神一回神他就回來了,靠坐桌邊,拿起她的手涂藥,動作既輕又慢,沒有聲音。 兩個人視線落在同一處,沉默下來。 整個空間里充斥靜謐。 她后知后覺,剛意識到一只手被男人握著小心呵護,忽然一呼一吸都緊張。 他垂著眼,她偷看過去,神情專注又漠然,像醫生對待病人,絲毫沒有邪念,又讓她不好意思把手抽回。 泛紅的手指開始發癢,折磨人。 她咬咬嘴唇,臉上一陣熱過一陣,比手的溫度還難以控制。 自己知道原因,她就是從來沒有被男人拉過手,沒見過世面。 盛致從小被保護得太好,情竇初開時讀的是女校,上了大學對世界感到新鮮,修兩個學位已經閑暇已不多,還要風風火火搞事業,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留給男人。 而且以她的條件,誰都瞧不上實屬正常。順風順水時,地球球草來了她也要翻個白眼,自力更生時,也沒那額外精力談戀愛。 眼下弦緊緊繃著,生怕露怯。 她心里懊惱又無法自控,發現了自己的短板,這小題大做的狀態委實無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