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傳人在古代,知己遍天下 第120節
蕭蠻愣了下,一時竟是無法回答程靈的問話。 程靈于是就道:“我眼中的蕭兄,殺伐果斷,武功高強,瀟灑自如。而蕭兄自己卻曾經評價自己,說自己優柔寡斷,想必,蕭兄大概總以為自己不夠強吧?!?/br> 她看著蕭蠻,清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他忽然垂下的眼。 蕭蠻陡然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慚愧,他目光向下,片刻后才重新抬眼,苦笑道:“程兄,你說的對?!?/br> 就這樣,他將自己最虛弱的地方,如同赤身曝雪般,暴露在程靈面前。 程靈看著他,說:“蕭兄,如果你覺得自己不夠強,那就變強,變得更強。強到,不需要第二個你再出現在人前的程度!” 就是這么一句話,似同醍醐灌頂,打通了蕭蠻的任督二脈,打開了他眼前的道路。 蕭蠻目似星光,華彩閃耀,注視程靈。 第186章 盧公子的情報 九九重陽之前,程靈做了許多事。 安置部曲,創建程氏工坊,設置生產模式,調教工坊人員……這些都還只是瑣事,習武讀書則是日常。 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天程靈拿到了摘星樓的進入資格,當時摘星樓的管事就說了,十日之內,程靈隨時都還可以再去。 這種機會自然不能浪費,于是從那一天起,接下來的十天,程靈就每天都往摘星樓跑上一趟,每次讀書,都至少要讀滿三個時辰。 這期間,程靈又還發現了一個新的驚喜: 她發現,隨著讀書的增多,自己的記憶力與理解力,似乎也是在同步增強。 每當精神疲憊,程靈必然運轉自身日月能量,以此充盈精神。 緊接著,在此之后,程靈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記憶力會增強一分。 如此持續多日,等到后來,程靈甚至擁有了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能力! 這份驚喜是程靈事先沒能料想到的,她從小習武,也讀書,也學醫,總之與國術相關的東西她都會去廣泛學習,這種學習量,不但需要毅力支撐,也同樣需要天資。 總之,程靈從小就是被夸天資卓絕的那一個,但“過目不忘”,她以前其實也做不到。 這種滋味可真是太美妙了,美妙到程靈越讀書越上癮,摘星樓一層大堂中的書,都似乎有些不夠她看了。 她有心想上二樓,問過摘星樓的管事一次。隔日,程靈又一次來摘星樓看書時,一眼卻見到盧公子在大堂中生火烹茶。 茶煙裊裊,盧公子拿個小蒲扇給紅泥的小爐子扇風,動作不緊不慢,雖是在堂中烹茶,卻竟然有種靜坐山林,煮茶清談的空渺之感。 程靈腳步微頓,看過去。 盧公子跪坐在蒲團上,小火爐被放置在他身前的茶幾上,底下的銀霜炭透著清香。 他微抬眼,目光似乎是在看程靈,又仿佛不曾看她。 “茶有九難:一曰造,二曰別,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 盧公子緩緩說話,說著說著,忽然停頓。 這是什么意思? 程靈便在腳步停頓的當下,徐徐接住了盧公子拋出來的話,她說:“茶有九難,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飲?!?/br> 盧公子道:“陰采夜焙非造也,嚼味嗅香非別也,膻鼎腥甌非器也,膏薪庖炭非火也,飛湍壅潦非水也……” 程靈便道:“外熟內生非炙也,碧粉縹塵非末也,cao艱攪遽非煮也,夏興冬廢非飲也?!?/br> 這是《茶經》中的內容,程靈昨日在摘星樓讀書,翻過《茶經》,雖不曾細讀,但因為這兩天她已經能夠過目不忘,以至于這個時候盧公子拋出前句,她竟然脫口便接住了下句。 盧公子沖茶入碗,端起茶盞向程靈示意。 程靈走上前去,跪坐到了盧公子對面的蒲團上,舉雙手接過茶盞。 先嗅,再拂,再飲。 茶溫略燙,程靈也沒勉強自己,她只輕啜了一口就將茶盞放下。 盧公子挑眉道:“程兄能背《茶經》,在下原以為程兄是愛茶之人?!?/br> 程靈笑道:“在下還能背《列子》,卻也做不到‘有無皆忘,萬異冥一’?!?/br> 列子,那是道家先賢!齊國人清談時,倘若不說老莊,便會說列子。 魏國的清談風氣雖不如齊國盛行,但看這盧公子的作風,以道袍為日常著裝,好飲茶,好風雅,可不就是正正好的齊國士族風范么? 盧公子臉上亦露出微微的笑,他說道:“程兄所言,君子之道,有若無知罷了?!边@是在說程靈有君子風范,懂也說不懂,有也說沒有,玩謙虛呢。 盧公子然后舉起茶盞,又向程靈示意。 瞧瞧人家這說話水平,程靈還能不飲嗎? 她再次拿起茶杯,這一次雙手舉茶盞到身前,手掌和衣袖遮住了盞口,程靈虛飲了一口,又將茶盞放下。 盧公子終于沒有第三次再示意,只笑嘆一聲,說:“摘星樓的二層,若是霧隱書院的學生,又取得了進入摘星樓的資格,比如張允兄,于樵兄,這兩位便可以直接上去?!?/br> 說話間他看著程靈,目光似有遺憾。 程靈上次拒絕了伍先生的邀請,不肯去霧隱書院,這在許多人看來,都是不可思議的。 要知道,就連駱游和盧公子等人,都也在霧隱書院讀書呢。 魏皇如今大力發展科舉,即便是世家子弟要想出仕,有時候也難免要走科舉之路。 程靈站起身,說:“天之道虛,地之道靜。虛則不屈,靜則不變,不變則無過。人皆有所適,小可惟愿守靜,專心一意?!?/br> 說完,程靈又對盧公子拱拱手,此后就不再說話。 留下盧公子跪坐在這茶爐前,程靈則自顧走到那一排排的書架前,只管做自己的每日常例——專心看書。 這種心理素質,實在是讓盧公子啞然。 程靈自顧看書,二樓既然去不了,她也不強求,至少一樓這邊,她是要看個夠本。 最后也不知是在什么時候,盧公子離開了,摘星樓的管事也不在,只有程靈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廳堂中,翻過一本又一本的書,默默誦記其中內容。 程靈不知道的是,盧公子離開廳堂以后,其實是去了摘星樓的三樓。 在那里,盧公子手拿一疊文冊,其中一頁赫然寫著:程靈,齊國云川郡人士,曾刺殺臨海王,人送外號玉修羅…… 盧公子查到了程靈的來歷! 這種消息能力,比起程靈的心理素質,或更令人心驚。 程靈自顧讀書,到時間以后就自行離開。 隔日,是她來摘星樓看書的第九日,她仍然照著時間來了。 第十日,程靈還是如期而至,當然,她沒有再“遇到”盧公子。 如此一連看足十日,等到第十一天,程靈就自動不去了,可以說是非常遵守摘星樓的規矩了。 九月初七那一天,程靈傍晚時分從白鷺染坊回到平安坊的程宅。 卻聽洪峰來報:“郎君,銷售隊的兄弟們最近走街串巷,見著個事,小的思想幾遍,覺得還是該報給郎君?!?/br> 這話有意思,程靈問:“什么事?” 要報就報,這還得想個幾遍才考慮來報,那不是很奇怪么? 只見洪峰面露赧然,期期艾艾說:“郎君,是戴家娘子的事,咱們的小子瞧見,瞧見她最近跟一個小白臉兒走得特別近……” 程靈頓時挑眉。 第187章 青原山詩會 程靈細聽洪峰說八卦。 戴思媛今年十六歲,戴父戴母在世時已經給她定過親,定的正是同為染坊子弟的張允! 程靈問:“張允,是在霧隱書院讀書的張允?” 洪峰連忙說:“正是此人!郎君也知此人?哎,這個人了不得,商戶子弟,居然能進霧隱書院,要說他家的家業也只是尋常,比起窮人家算是富戶,但要跟那真正的富貴人家相比,嗐,那可就什么都不是……” 后世流傳一句話,叫做“窮文富武”,但在如今這個時代,事實卻恰恰相反。 為什么后世要說窮文富武呢? 那是因為習武之人打熬筋骨,往往需要大量補品與藥物,補益身體,調理暗傷。所以說,沒錢練不起武! 而讀書人即便家貧,但只要肯苦讀,出得起最基本的筆墨束脩錢,至少就能有一條進身之階,或許可以通過科舉改變命運。 因而又還有種說法,叫窮書生,酸秀才。 但那只是后世,不是如今,不是齊國,也不是魏國。 如今魏國的科舉也才興起不過二十幾年,把持著知識文化的還是傳承士族。 都說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世家壟斷文化,即便朝廷實行開科取士,但底層的普通人要想獲得讀書的機會實在是太難了,又憑什么去與士族子弟競爭科考呢? 張允家雖有些小富,但在真正的士族面前,張家其實連寒門都夠不上。 洪峰感慨了一番,語氣又有點鄙夷道:“這家伙,讀書倒是有點本事,可惜心思不好。郎君,他原先同戴娘子定過親,可是戴坊主夫婦過世后,他們家就找借口,說戴娘子克人,忙忙將親退了!” 程靈問:“那你說的,戴娘子與某個……小白臉走得近,是誰?” “小白臉”這個略有些粗俗的詞從程靈口里說出來,洪峰聽在耳中,竟不由得又是縮了縮頭頸。 他覺得挺不好意思,總感覺自己方才不該脫口就說“小白臉”,倒像是他在帶壞郎君。 洪峰伸手撓頭,尷尬笑道:“便也是這個張允。郎君,你說,張允都跟戴娘子退了親,怎么最近又常常相見?張允還給戴娘子送點心吃,戴娘子回他荷包呢!” 戴思媛居然回張允荷包?這個東西,意義可不一般! 程靈又問了問洪峰細節,聽后若有所思。 洪峰道:“郎君,這個事情你說咱們要不要管?小的這……不算是多事吧?” 程靈沉吟道:“你先盯著,倘若戴娘子當真要與他再續前緣,那也是她的私事,咱們管不著。只是戴娘子若與張允成婚,自然便不能再到咱們染坊當顧問了?!?/br> 不是程靈要歧視已婚女子,而是張允讀書人的身份決定了他的妻子不可能拋頭露面在外做工。 此外,張允家也開染坊,同行之間,有些東西該避諱還是要避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