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傳人在古代,知己遍天下 第15節
施宏就急得臉色都白了,穆三娘立時又回到原位坐下,旁邊的洪廣義連忙扶住施宏,又將手上還端著的碗遞到施宏面前。 施宏:咕咚! 吞了吞口水,餓極了的人,在面對食物的時候,管你是秀才還是乞丐,不都得一樣的被一個“吃”字占據么? 一刻鐘后,施宏吃飽了喝足了,而程靈也終于通過他,又對這個世界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前面程靈只知道,自身所處的這個國家叫齊國,至于齊國有多大,周邊又是個什么情況,她卻是兩眼一抹黑。 底層小民,信息渠道有限,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和重復枯燥的勞碌一生。 施宏卻知道:“自前朝大秦分裂以來,天下群雄割據,連年征戰不休。如今北方的大魏是好不容易一統了,咱們南方,齊國、蜀國、陳國,卻根本無法出現共主?!?/br> 程靈聽得微微挑眉。 原來這個世界以神川分割南北,北方魏國統一五胡,南方的齊、蜀、陳卻是相互對立,已有八十年之久。 而他們如今的這位齊國國君,別看他已經在位十一年,但實實在在的,他卻是個兒皇帝! 齊國君兩歲登位,登基時還是個只會吃喝拉撒的奶娃娃,他十一年過去后,虛歲也才十三。 而底下的輔政大臣,光是宰輔,就已經換了三輪了! 至于真正把持朝政的是何人? 施宏十分小心地說道:“咱們上頭,有三片天。陛下是一重天,太后娘娘是第二重天,九千歲米公公是第三重天?!?/br> 但要說這三重天究竟誰更厲害,是哪個壓住了哪個,施宏就無法知道了。 他雖讀了書,跟著老師和同窗學了不少東西,但說來說去也只是鄉紳家的秀才,頂層朝局的事,許多朝廷官員都弄不明白,又何況是他施宏? 對了,沒錯,施宏是盧縣有名有號的鄉紳家庭出身,與洪廣義,程靈等人其實都不同。 當然,像他這樣的,也不能說是豪門。 或許在本鄉本土的縣級勢力里,他家算得上是豪紳了,但實際上真要放到整個天下來看,施家這種級別的,也只不過是寒門中的小地主人家。 至于像程靈他們這樣的,那根本就連寒門都夠不上! 說起了寒門與世家,程靈又覺得,齊國有一個現象非常有意思。 第22章 現實已然很苦,何妨加點糖 程靈不免思量:小小的一個齊國,既沒有大一統,又政權混亂,可它居然有科舉! 如果是世家把持的天下,又怎么可能允許這個國家出現科舉呢? 但這個問題不好直接問,程靈于是就旁敲側擊地感慨了一下:“不論如何,施兄有功名在身,過了這一個坎,會有好前程的?!?/br> 不料施宏卻苦笑道:“不瞞程兄,中秀才后,施某也曾想過謀官??上?,哪怕是捐出大量錢帛,竟也謀官無門?!?/br> 原來,齊國的科舉制度并不完善,目前能考的,只有童生和秀才這兩個等級。童生不算真的功名,秀才才是。 至于秀才再往上是什么? 沒有了,不知道。 施宏也是上升無路,得一個秀才的名號后,鄉鄰倒是對他客氣幾分,但要再進一步,卻是千難萬難。 所以,文字和知識,基本上也都是掌握在上層的士族手中。 要不然之前程靈在金爺面前隨口引用了一段詩句,金爺對她的態度怎么瞬間就變了呢? 在這個世界,人是真的被分成三六九等的,這不是自由平等的未來,這是殘酷的封建社會! 從這里看來的話,原主的父親程銘能夠讀書,還能夠獲得童生的資格,是真的很不容易了。 要么是他天生特異突出,格外聰穎,要么就是程家這里還有什么程靈不知道的根底存在。 不過關于這方面,原主是沒什么記憶的,程靈決定以后有機會了再問問穆三娘。 施宏又說了一些有關科舉的事,似有傷感道:“二十年前,先帝初登基時,便主張要效仿北魏,以科舉取仕,開天下寒門之路。為國選取人才,以壯大國力?!?/br> “可惜,先帝英年早逝,除了早期有幾位卓越的人物以秀才之身選入官場,到如今,取仕之路……呵,總歸沒咱們寒門什么事兒!” 他閉口不再談科舉的事,轉而說起了占據盧縣的那隊亂軍。 先前洪廣義說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物什么來歷,施宏卻居然知道一些。 他低聲道:“當今陛下有兩位皇叔,一位在南安,被封為臨海王,一位在紹陵,被封為湘西王。兩王對于幼主臨國之事,早有不滿,如今金水河大汛,臨海王……” 說到這里,施宏頓了頓,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么繼續往下說。 洪廣義卻早已聽得眼眶通紅,這時只催促道:“施兄,原來你竟然知道那些畜生的來歷!你早先為何不與我說?他們!他們是不是臨海王的軍隊?” 施宏跟洪廣義具體是個什么關系呢? 在之前的談話中,施宏其實也提了提。 他們兩個在落難之前,一個是當地鄉紳家的富貴郎君,一個卻是市井中揮舞屠刀的粗蠻屠夫,原先其實并沒有任何交集。 是那一夜逃出盧縣縣城以后,洪廣義無意中救護了施宏一把,施宏又幫他照顧了家小,兩人才漸漸地熟悉了起來。 都說患難之時易見真情,在這格外艱苦的環境下,一個秀才一個屠夫,竟成了擁有生死情誼的好兄弟。 但情誼歸情誼,相識不久的兩人實際上也還各有各的故事。 主要是施宏,有些話,在先前他確實是不愿意說出來。 這個時候,施宏苦澀道:“是不是臨海王的軍隊,小弟也只是猜測而已。倘若當真是,便是知曉了此事,你我又能如何呢?” 洪廣義紅著眼睛,額角青筋直冒道:“某要去投軍!去朝廷告他臨海王!某要殺人,要報仇!” 他在程靈面前表現得木訥,但實際上卻也是血性之人。 要不是有血性,有底限,先前那些食人的流民抓了孩子要吃的時候,他又怎么會拼死也要搶出孩子? 包括施宏,其實也是這樣的人。 施宏比起洪廣義甚至還要更進一步,因為洪廣義搶的是他自己的孩子,他家洪小郎,而施宏搶的那個女孩,卻跟他其實并沒有血緣關系。 這個叫蕓娘的小姑娘據施宏說,是他世交家的一個孩子。 那夜太混亂了,沖出城門的人大多都被追殺至死,冒死逃出的少許人也是傷的傷,散的散。 蕓娘與家人失散了,后來也不知道經歷了什么,被流民中的食人者抓捕到了手中。 施宏遇到她的時候,她險些就被人洗剝了直接扔進開水鍋里。 太驚險了,這孩子才七歲而已。 曾經粉雕玉琢的一個小娃娃,呼奴喚婢,被家人捧在掌心里養著的,如今卻瘦弱又麻木,成了一只怯生生的小鹿。 會拾柴,會干活,沒了嘰嘰喳喳的話語,乖巧沉默得不像個孩子。 但如今的境況,大人也疲憊。 施宏雖然救了蕓娘的命,并打算將孩子帶在身邊養著,但他自己都不知道前程在哪里呢,也不知道活過今天還有沒有明天。 所以他也沒有什么心思去關注蕓娘的心理狀況,至多只是伸手拍拍她的小腦袋,并囑咐她吃東西慢些吃。 狼rou不好消化,小孩餓得久了,猛然吃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程靈就從挎包里掏了掏,最后竟掏出了兩粒被剝了包裝的奶片糖。 這種奶片糖她背包里一共有一盒子,三十板,每板十顆。 白生生圓溜溜的奶片糖躺在程靈清洗得十分干凈的掌心中,散發出細細甜甜的奶香味。 蕓娘用滿含驚怯的眼神看了一眼程靈,就又躲到了施宏身后。 程靈伸出手掌遞到她面前,臉上露出些許笑,溫聲道:“兩顆糖,你拿一顆,分一顆給你小郎哥哥好不好?” 洪小郎今年八歲,本來是個調皮搗蛋的性子,如今也變得十分乖巧。 他是家中幼子,目前還沒起大名,就小郎小郎地被混著叫。 洪廣義的長子在出城那夜就死了,妻子和女兒也在前不久的時候被傷了性命,現在就剩下這一根骨血,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蕓娘本來不敢接糖,聽到程靈要分一顆給洪小郎,才終于鼓起勇氣伸出手,怯怯地,緩緩地,將那兩顆糖抓在了手心里。 她抓了糖,又飛速收回手掌,然后連忙遞出一顆給洪小郎。 洪小郎毫不猶豫就將糖塞到了自己嘴里,蕓娘卻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將糖一掰為二,一顆塞到了施宏口中,另一顆,竟是怯怯地遞向了洪廣義。 第23章 去盧縣一探 半塊奶片糖,躺在孩子略有些臟污的小手心里。 奶片糖的白,與孩子帶著些許灰黃的手掌形成了鮮明對比。 洪廣義帶著兇光的眼睛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七尺高的漢子將頭微低,一時再也說不出要拼了性命去尋臨海王報仇的話。 他說:“好孩子,你自己吃?!?/br> 簡單幾個字,竟有些滯澀,像是他在強忍哽咽。 程靈于是又從挎包里掏出了六顆奶片糖來,說道:“不必推讓了,人人都有,你也自己吃好嗎?” 每個人都來點甜吧,她可能改變不了這個世道,但她可以給現在就在身邊的這幾個人,每人一顆奶片糖。 至少,這是她能給得起的。 程靈自己也吃了一顆糖,熟悉的奶香味在口中徐徐化開,其實只是微甜,不仔細吃都吃不太出來,畢竟她當初買的可是零蔗糖版的奶片糖。 可笑當初追求低糖生活,如今人在異世,卻居然為了這點些微的甜味而感動了起來。 所以說世事無常,有好日子的時候就好好珍惜吧。 程靈含著糖,又微微笑了下。 她道:“施兄,依你所見,倘若占據盧縣的當真是臨海王,這下一步,他們會往哪邊走?” 施宏就愣了下,程靈這個問題將他給問倒了。 他能想出占據盧縣的是臨海王,那是因為臨海王的封地離這邊近。 近處,有那樣勢力軍隊的,除了臨海王,又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