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次，換宋語默轟炸他，她告訴他：“周衍，你這?么急匆匆地過來，無非就是想求證。那我告訴你吧——”

    女人坦然道：“她們高考后就交換了，宋知不知道你是她爸爸，周亦嬋也不知道我是她mama。既然你剛才那么義正辭嚴的指責我知情而不作為，那么，現在我就把這?個坦誠的機會讓給?你?！?/br>
    “周衍，你這?么理智偉大，剩下的內情就由你自己去問兩個女兒吧?！?/br>
    宋語默起身，最后道，“我也想知道，在知道真相后，女兒們會怎樣看待她們的父母?！?/br>
    女人話畢便離，徒留周衍獨自坐在原地。

    他目送著?前妻的背影，又突然開口叫住她：“余墨?！?/br>
    宋語默駐足，卻沒有?回頭。

    周衍問：“小嬋她，喜歡你嗎？你們，相處得?還開心嗎？”

    女人這時才回首望他一眼。

    “也許吧?！彼疬@么一句，然后融入夜色。

    而周衍又在便利店孤坐許久，垂著?目，眼中情?緒反復變換，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直到天際微明，他才驅車返程。

    回到家里的時候，恰是黎明乍破。

    周衍打開門，便見女兒正立在房中央。

    四目相對，四下無聲。

    見他從外面出來，女孩面露疑惑：“爸爸——”

    只一聲，周衍心弦陡斷如?被重擊，他大步過去將女兒緊緊擁入懷中。

    從倫敦到?海市，整整兩個月，宋知每一天都在叫他“爸爸”?？墒?，她卻并不知道他真的是爸爸，她本可以光明正大，理所當然。

    這?么久以來，她呆在他的身邊，究竟是懷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情？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于周衍這個人，是喜歡或討厭？

    周衍如抱住了什么稀釋珍寶，狂熱亦小心翼翼。

    他想起女兒在倫敦生病那天，口中眷戀輕喚的是“mama”；而同時，他又想起她親自下廚，送自己獎杯。那晚，她說，“我很需要爸爸的?！?/br>
    那時的他尚不懂其中深意，還以為女孩是碰到了什么難題。

    此刻再想，如?酸針刺心，密密麻麻的澀痛。

    他忽然覺得?，這?一秒，那些疑問與不解都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宋知。

    無論女兒是怎樣來到他身旁，無論她是何種心情?，無論她是否喜歡自己。

    但至少，他總算見到她了。

    宋知猝然被父親擁住，愣愣地問：“爸爸，怎么了？”

    周衍將女兒抱更緊，百感交集一笑。

    “爸爸很想你?！彼f。

    第63章

    “爸爸很想?你?！?/br>
    宋知不知道?男人經歷了怎樣萬感觸動的?一夜, 此刻，自不能理解這?句話所蘊分量與感情。

    在她眼里, 就是昨晚還好好的?周衍, 今晨突然?自外歸來將女兒一把摟住。

    些?許莫名，叫人擔心。

    宋知愣怔好半晌，她就像那?夜聽不懂那?句“我很需要爸爸”的?周衍一樣，只能被?動去回應。

    “可?是, 我們昨晚才剛剛見過?！?/br>
    她奇怪而關切地問, “爸爸, 你是不是也遇到什么難題了？”

    這?令周衍想?起那?時給女兒放《肖生克的?救贖》的?自己, 難過也欣喜。

    難過他們相逢不相識, 欣喜女兒那?難藏的?關心。

    也許那?一天，宋知也曾如自己此刻, 悲喜交加。有那?么一瞬間, 周衍與女兒共情，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一步。

    男人沉浸在思緒里, 久久都沒開口回答。

    宋知憂慮更甚, 默了默，她干脆說?：“爸爸，你坦白告訴我。是咱家破產了, 還是你做什么違法?亂紀的?事了？”

    周衍一頓，這?才松開女兒：“想?什么呢?！?/br>
    他收斂過度的?情緒，認真?解釋：“沒有的?事，別瞎想??！?/br>
    “真?的?嗎？”

    宋知卻似將信將疑，“那?你怎么一副劫后余生, 像要跑路的?樣子?！?/br>
    對上女孩含笑雙眼，周衍才意識到這?是調侃, 女兒不過是想?哄他開心。

    他垂目輕笑，又嘆息一聲，最后幾分感慨地道?：“的?確是道?難題，但也是天大的?好事?！?/br>
    “什么大好事啊，這?么嚇人?！?/br>
    宋知說?：“爸爸你剛才突然?沖過來抱我，還說?想?我，我真?以為你遭遇什么不好的?變故了！”

    似心有余悸，她頓了頓，不放心地又多講一句：“真?沒事吧？爸爸，如果有事，我希望你不要瞞著我。就像我相信你那?樣，你也可?以信任我?！?/br>
    女兒的?關切那?樣真?摯，對他的?掛心顯而易見。而且，周衍想?起，她的?確曾信任自己，對自己敞開心扉。

    那?他是不是，也理應對她坦誠？

    造成現在這?荒謬局面的?原因，便是兩個女兒都不知道?真?相。

    只要他說?出?口，所有荒唐就能結束。

    但，會不會，他們父女此刻的?溫馨也將隨之戛然?而止？

    畢竟，一切的?起源，是他和宋語默殘忍地將她們分開又隱瞞。被?動承受后果的?女兒們，有理由恨他們，不原諒他們。

    宋知眼中誠摯帶來的?躍躍欲試，與憂懼失去的?不舍，同時在周衍心中拉鋸。

    他像回到了昨夜空曠又蕭索的?街道?上，腦內翻江倒海，四下全?是岔路，根本找不到一個正確的?方向。

    最終，男人摁了下太陽xue，給出?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讓爸爸自己再想?想?吧?！?/br>
    這?不是能夠隨便宣之于口的?簡單事件，他此刻情緒翻涌，身體亦疲憊，也實非作?決定的?良機。

    無論坦白與否，至少都不該在這?一秒草率抉擇。

    “好吧?！?/br>
    宋知深知“開口不易”，并?不刨根問底。

    她對父親微微一笑，只說?：“爸爸記得還有我這?個樹洞就行?！?/br>
    女兒笑容入眼，周衍沸騰整夜的?心，終于漸漸走向平靜。

    “爸爸會的??！彼刂恍?。

    而宋知側目瞄眼時間，面色陡變。

    “糟糕，快遲到了！”她邊急急跑向玄關，邊回頭對他說?，“我有事要先出?門，爸爸你好好休息下?！?/br>
    “等晚點，我有個驚喜要給你！”女孩丟下這?句話便匆匆離去。

    就像這?兩個月以來的?每一天。

    他們父女倆總會在清晨時聊點生活瑣碎，接著自然?而然?地奔向這?嶄新一日，最后他們又在夜晚重聚。

    周衍盯視大門，此時此刻，卻陡覺這?日復一日的?平常變得珍貴起來。

    他無比希望，過去的?兩個月，方才的?那?瞬間，真?的?能成為今后的?日常。

    *

    宋知察覺了周衍的?異常，但并?未多想?。

    一來，今天她預約了科目四的?考試，即將成功拿到駕照?？荚嚂r間的?緊迫，和馬上“畢業”的?欣喜，令她無暇去深想?其他。

    二來，她在前往駕校的?途中，突然?收到了宋語默的?來電。

    空蕩的?公交車上，宋知垂目看著來電提醒，徹底將周衍之事拋諸腦后。

    掌心手機不斷震動，屏幕上“mama”二字刺入眼簾。

    那?日的?決裂尚歷歷在目，宋語默一生冷情要強，從?不曾低頭也從?未予她溫柔。

    事已至此，在不可?挽回的?如今，她為什么會突然?來電？

    宋知凝注“mama”，有過一瞬的?動搖。

    但最終，她還是冷硬拒接。并?且，將這?個名字這?串號碼永久地加入了黑名單。

    無論宋語默有任何原因和目的?，都已不再重要。

    因為宋知不在乎了。

    她說?永別，她說?到做到。

    宋知望向窗外，深呼吸，旋即點開科四的?題庫。

    她忘記這?通來電，回到屬于她的?生活，回到往前的?現實。

    而與此同時，另一端的?宋語默，聽著手機中傳來的?忙音微微失神。

    其實，打這?通電話前，她斟酌過許久。

    從?昨夜凌晨和周衍分別后，她就在猶豫，該不該告訴宋知一聲。

    雖然?她們母女那?天不歡而散，女兒要決裂的?態度那?樣堅決，但宋語默還是撥出?了號碼。

    事實上，按下“撥打”鍵時，她都還沒想?好，究竟該怎么和宋知說?。

    是只提醒她，周衍已經發現了互換的?事，或者干脆自己惡人當到底，索性把真?相全?吐露了？

    未料，宋知卻直接拒聽了她的?來電。

    若換了從?前，宋語默不會再打第二次，可?今天，她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