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一夜聽春雨 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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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桃染會錯了意,還以為她是為張敬程心亂,連忙過去,悄聲告訴道:“小姐,張大人來過了?!?/br> 她是想讓嫻月支開眾人,把張敬程的事細說說,誰知道嫻月頭也沒抬,道:“來就來了唄?!?/br> 桃染見她不動,只能當著惠娘的面說了,道:“張大人倒是對那幅畫很上心,還說他可以解答畫中的疑問,但不知道為什么,云夫人沒讓他解答,張大人只好回去了……” “知道了?!眿乖氯匀焕碇木€。 桃染一頭霧水,正想著要不要回去守著那幅畫,嫻月卻把她叫住了。桃染以為她有話要說,連忙停下來。 “去,拿把剪刀來,我等會有用?!眿乖碌?。 桃染無法,只能去拿了剪刀交給嫻月。 看這樣子,索性在旁邊陪著她一起理絨線,惠娘還不知道嫻月的心思,還在旁邊道:“對了,我想到個新的方法來做桐花,上次我們是按鈴鐺的形狀做的桐花,其實不好,桐花的花筒其實不完全是鈴鐺型,要不我今天重做一枝桐花,小姐看看效果?!?/br> 嫻月只垂著眼睛理她的線,頭也不抬地道:“那就辛苦你了?!?/br> 桃染陪著嫻月坐了一會兒,阿珠終于來了,一進來就連忙道:“小姐,桃染jiejie,今天的客人都來過了,沒有客人留下來,云夫人已經在預備中飯了?!?/br> 嫻月這才抬起頭來,問道:“都來過了?” 桃染有點奇怪,小姐向來聽人說話,不用聽全就知道是說什么,今天怎么還要再問一次? 阿珠連忙道:“確實都來過了,張大人,云少爺,還有賀大人,都來過了,張大人坐了一會兒,其余人都是問了安就走了?!?/br> “哪個賀大人?”桃染也懵了。 “還有哪個賀大人,就是賀云章那家伙?!眿乖路磻箍?,頓時精神了,問阿珠:“他說了什么?” “什么也沒說呀?!卑⒅殂碌煤埽骸熬驼玖艘幌?,和云夫人說了兩句話就走了,說是宮里還有事吧?!?/br> “那畫呢?”嫻月問道。 “哦哦,他倒是站在畫前看了兩眼,也沒說什么,然后就走了?!卑⒅榈?。 嫻月手中的絨線頓時就扯斷了。 她倒也忍得住,當時沒說什么,因為惠娘是客人,還在旁邊,等到云夫人叫吃飯了,人人都去吃飯,她直接站起來,拿著剪刀,徑直去了廳堂,一路上寂寂無人,她直接沖到正廳,把那幅畫扯下來,三下五除二,剪得稀爛。 桃染全程跟著她,被自家小姐的脾氣驚了一跳,心中也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看小姐這意思? 難道這些天她心煩意亂,等的人不是張大人,而是那個閻王般的賀云章? 桃染驚得魂不守舍,心中著實憂心。 等吃完了飯,終于找了個機會,私下找到了紅燕,紅燕是云夫人手下的大丫鬟,云夫人對下人很體恤,紅燕不僅識文斷字,還通詩詞,桃染從來不服人,也跟著她們叫紅燕jiejie。 紅燕正忙著預備花朝節的節禮,見桃染拿著一疊碎紙過來了,笑道:“什么好東西呢?” “我也不知道,像是首詩?!?/br> 桃染心中懸著大事,她也機靈,沒把整幅畫拼出來,只把帶字的碎紙帶過來問。 紅燕一見,果然來了興趣,拿過來,順手拼好了,念道:“桐花不同花,清明桐始華,紛紛探花客,究竟為哪家?” “哦,這詩里還藏著個問題呢?!奔t燕笑道:“自古以來,就有鳳凰非梧桐不棲的傳說,好像唐以前的典故里,但凡提到桐花桐子,用的都是梧桐,直到李義山的詩里說‘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于老鳳聲’,但這個桐花卻是紫桐花,還提到了桐花鳳。 梧桐的花小,沒有可賞的,而且桐花鳳也不在梧桐樹上,往后的詩詞中,無數用到桐花意境的,讓人疑惑,這個桐花究竟是梧桐花還是紫桐花? 這首詩問的就是這個,二十四番花信風里的桐花宴,究竟該賞那種桐花呢?” 桃染這才知道張敬程當初想回答的問題是什么。但她畢竟不懂詩詞,疑惑道:“這有什么可問的?!?/br> “可問的多了?!奔t燕笑了起來。 她抬眼看了桃染一眼,但凡主仆之間久了,氣質都容易相近,這一眼實在像極云夫人,既跳脫又豁達,仿佛晚輩的心思在她眼里都變成一派澄明,無所遁形。 桃染只覺得自己心中藏著的那件事似乎呼之欲出了。 但紅燕又收回了目光。 而她收回目光的原因,可不是問不出來,而是那件事,她比桃染可清楚多了。 桌上擺開的碎紙片,雖然桃染竭力挑出不帶畫幅的了,但侯府的一草一木紅燕都心中有數,何況掛在正廳的畫呢。 再說了,字如其人,嫻月這筆字,朝夕相處的人怎么會認不出來呢。 只可憐桃染這家伙,還蒙在鼓里呢。 紅燕有心逗她,但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還想替她家小姐瞞呢,不由得有點好笑,索性挑明了。 “不過我看這詩的意思,這問題咱們也回答不了呢?!彼Φ?。 “為什么?”桃染不解。 紅燕指給她看。 “你聽,‘紛紛探花客,究竟為哪家?!彼χ嬖V桃染:“作詩的人,想問的根本不是別人,而是探花郎呢?!?/br> 第58章 馬車 桃染心事重重,回來自家小姐身邊,看她心情還是一樣煩悶,頓時就明白了。 嫻月剪了畫,也知道桃染多半知道了,她自己教出來的丫鬟,這點眼色還是有的。 吃過午飯,又和惠娘一起做針線,惠娘是張敬程認證過的“荊釵布裙”的女孩子,老實得很,眉梢眼角的故事,一點都看不出來,還在那琢磨絨花怎么做呢。 桃染到底沒經過事,心思淺,縱有聰明,也是小女孩式的聰明,遇到事還是藏不住。忍了又忍,忍了一個下午,到底沒忍住。 眼看快到黃昏了,惠娘說“做絨花還是輕松,有許多回旋的余地,不像緙絲那些,開頭錯,就樣樣錯,可費神了,聽說緙絲的織女一天下來,連飯都沒力氣吃呢?!?/br> “是呀?!碧胰揪晚槃輨竦溃骸翱梢娛郎虾芏嗍?,開頭是很重要的,否則就算七竅玲瓏心,也就不回來的。 就像做人也是一樣,端端正正才能從一而終,要是開頭錯了,以后只能錯到底了?!?/br> 嫻月沒說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 她那樣聰明,當然知道桃染說的不是緙絲,是張敬程和賀云章的區別,人人都知道張敬程好,小張大人這樣的端方君子,一輩子都像寫好的,端端正正,總不會壞到哪去。 而賀云章是濃霧中的狼,人人都怕他,惋惜他容貌,惋惜他才華,惋惜他年紀輕輕成了人人敬畏的鷹犬,傳頌他的故事,卻不敢親近。 嫻月偏要試一試。 不像凌霜徹底否決這一切,也不像卿云,端端正正做最好的女孩子,她始終行走在兩者的邊緣,張敬程看見她,卻沒真看見,他眼中的嫻月,也是謎一樣的女孩子,盡管為她神魂顛倒,卻始終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糊里糊涂被教訓了一頓,糊里糊涂學會和她相處。 他不知道她一直想找到那塊石頭。 下午就這樣輕飄飄過去了,晚上嫻月要回家,過兩天是婁老太君的生日,晚輩沒有在外的道理。她照例到天黑才辭行。 云夫人正給她預備東西,把嫻月愛吃的愛玩的都給她帶回家去,知道婁家拘束,婁二奶奶一心撲在卿云的婚事上,她在自己家也并不開心。 見嫻月進來,她就笑道:“剛才還跟紅燕說呢,要不要把小榴借給你兩天?!?/br> 婁家三房虎視眈眈,從來老人做壽這樣的日子最容易出事,因為隨便一點規矩就能壓死人,婁三奶奶又是當家人,隨便使個壞就夠折騰人的,別的不說,就是讓所有晚輩卯時過去婁老太君那拜壽,說是伺候一天,其實就是讓她們在外間站著,再把炭火撤了,嫻月就得吃個大苦頭。 云夫人借小榴給她,也是給她預備個借口的意思,實在遇到為難的時候,指著云夫人的名義,小榴開口,只說句幫云夫人忙個什么,很多事就能抽身避開了。 就算婁三奶奶堅持,婁老太君也會賣云夫人一個面子。 嫻月卻拒絕了,道:“那也不用,我應付得了,就算應付不了,小榴在那也沒什么用,還要被人說咱們輕狂呢?!?/br> 體諒是相互的,云夫人擔心她回家受委屈,她也擔心云夫人的名聲。 今年已經是多事之秋,別人老祖宗的大壽,派個丫鬟去別人家,支使別人家的晚輩,說到哪里,對云夫人的名聲都是損傷。 婁二奶奶在家里發脾氣,說要她做云夫人的女兒好了,其實母女間不是就該這樣嗎? 互相體貼,互相保護,她倒是想做家里的女兒,婁二奶奶哪有機會讓她說一句“咱們”。 云夫人也知道她近來心情不好,看著紅燕把東西都安排好了,臨走又拉著她,摸了摸她的臉,笑道:“自己保重些,只要安安穩穩往前走,什么沒有呢?!?/br> “知道了?!眿乖乱猜犜挼?。 云夫人親自送她到二門口,穿過庭院,一夜大雨,海棠花已經落完了,嫻月站在樹下看了看,沒說什么。 “聽說賀大人抄家受了點傷,官家關心得很,召他進宮養傷呢,今天不知道怎么出來的,估計又進宮了吧?!?/br> 云夫人沒頭沒尾來了這一句,桃染立刻豎起耳朵,后面的紅燕聽了只是忍笑。 云夫人送到門口,看著嫻月上了馬車,教道:“別走鶴榮街,聽說最近御河漲水,把路都泡壞了,鶴榮街很多地方都塌了磚,路爛得很,正準備修路呢?!?/br> 車夫肯定知道哪里好走,不會走路爛了的地方,她囑咐這一句,是怕嫻月吩咐車夫走鶴榮街。 安遠侯府和婁家都在城東,只是一個靠北,一個靠南,而另一個賀家,也在北邊,離安遠侯府不遠。他們家前面的那條路,就叫鶴榮街。 桃染見云夫人想的這樣周到,不由得放下心來。 在她看來,小姐不過一時糊涂,也是張敬程不爭氣,多久了,還沒悟透小姐要的是什么,不然哪會有賀云章的事。 但今晚回去,做壽要幾天,又有三小姐在旁邊商量著,小姐肯定不會再犯糊涂了。 她這如意算盤剛剛打響,馬車也才剛離開安遠侯府門口,就聽見嫻月道:“桃染,告訴小九,讓車夫走鶴榮街?!?/br> 嫻月管家厲害得很,從奶媽到丫鬟,服服帖帖,小九是桃染的哥哥,是給嫻月趕車的小廝,自然也聽話,桃染在中間,也只能傳話,眼看著馬車走了鶴榮街,馬車內沒有點燈,只有外面懸著的燈籠,從車窗的間隙中透出來一絲光,照在嫻月臉上。 她面容漂亮得像玉雕的美人相,但抿著唇,顯然是動了真怒了。 混蛋賀云章,見了畫還不說話,裝聾作啞,她偏要看看,他能裝到什么時候。 馬車走入鶴榮街,果然開始顛簸,桃染提心吊膽,偷眼看嫻月的表情,見她在黑暗中抿著唇,一雙眼睛里帶著怒意,顯然是勸也沒用,只能自己扶住了扶手,一邊注意著她。 這里的路果然不平,因為離御河近,春日潮汛,把土給泡松軟了,路上原本鋪的石磚就有些陷下去了。 成了一個個坑,馬車顛簸起來,桃染都有點坐不穩,嫻月自然也被顛得身體晃動起來,但她越生氣,越把帳都記在了賀云章頭上。 不知走到哪里,馬車猛地顛簸一下,嫻月都被顛得身體往前一偏,還好桃染早注意了,連忙扶住了她。 嫻月雖然身體不好,但從小養尊處優,沒吃過什么大苦頭。 這一顛也嚇了她一跳,只聽得車廂底下都發出聲音,只怕是什么車軸之類的折斷了,車夫也連忙發出“吁”聲,穩住受驚的馬,小九更是跳下車轅去,查看地上的狀況。 “什么事?”嫻月雖然臉色蒼白,仍然問道。 桃染連忙代問,雖然小九是她哥哥,又是嫻月奶媽的兒子,但哪有小姐問小廝的道理,都是丫鬟傳話。她連忙挑起簾子一角,探出臉問道:“哥,怎么了?” 小九正挑著燈籠查看車廂底部,聽到這話,抬起頭道:“還好,主軸沒斷,可能輪子裂了口子。就是地上全是水,又有泥,只怕輪子陷進去了?!?/br> 桃染的心頓時一沉,出門在外,馬車陷了可是難事。